帶着遺憾離開方家屯,雲景心頭期望能順利拜訪下一個人。
他接下來計劃要拜訪的人叫左望月,此人生平倒是沒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之所以要拜訪他,是因爲此人真心很有本事。
左望月有十多個弟子,在他的教導下,他的那十多個弟子每個人都有不小的成就,其中他的大徒弟如今官拜三品,在京城任職,二弟子選擇走江湖這條路,如今也是名滿天下的俠客,三弟子滿肚子文墨,隱約有北方中青代讀書人領軍人物的趨勢,此外他的其餘弟子也在各自領域有着不小的名聲。
這種人物完全值得拜訪請教。
“左先生一生未曾入仕,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教導徒弟了,聲望不小,無數有錢有勢之人都想將自己的後輩送去拜在他門下,可惜如今他早已不再收徒,他住的地方在破風縣,一百多裡地,想來尋找起來不難,若是順利的話,明天就有機會見識一下這位左先生,就是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見我……”
想着這些,下午時分雲景重新踏上了官道。
去方家屯耽誤了半天時間,官道上運送軍資的隊伍早已遠去,道路恢復了暢通。
夜幕降臨之時,雲景來到了一處小鎮,去官府打卡,然後找了家客棧休息一晚,隔天一早花了三十個銅板乘坐一輛馬車去破風縣。
馬車是專門拉客的,隨行的還有七八人,車上有些擁擠,雲景並未和他們深入交流。
這天下午,雲景到達破風縣,順利進城,一路打聽左先生住處而去。
左先生的家在縣城,是一處佔地面積不小的大院,當雲景一路打聽來到這裡的時候,發現他家門口想要拜訪之人排起了長隊,足足排了數十人,陸陸續續的還有人加入後面的隊伍。
想要拜訪左先生的不止讀書人,還有一些江湖中人和富商。
看到這樣的情況,雲景心說這真可謂要被踏破門檻了。
是事實左先生家的門檻真心被長年累月進出的人踩得凹陷下去……
“左先生忙得過來嗎?即使他接受拜訪,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我也總不能在這縣城一直乾等下去吧……”
心頭這麼想着,雲景還是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名帖加入了隊伍。
他這種登門拜訪的需要事先遞上名帖說明來意,主人家同意接見會讓人來通知,然後纔會正式見面,這是流程,也是禮節,若直接登門,那是失禮的行爲,惡客纔會那麼做。
去方家屯欲要拜訪方老先生,雲景預先也準備好名帖的,但還沒到他家門口就得知了方老辭世,所以他那份名帖壓根沒用上。
隊伍緩緩前進,雲景留意了一下,前面的隊伍,除了江湖中人外,前來遞名帖的都是下人打扮模樣。
他沒辦法,出來遊學沒帶書童,只能自己去了。
雲景猜測這些排隊的下人身後之人也打着有棗沒棗捅一竿子的想法,天天讓人來排隊遞名帖,萬一撞上大運得到左先生接見呢。
打量着手中的名帖,又看了看絡繹不絕的人羣,雲景心說這麼多人,自己的名帖遞上去,大概會被人家當柴火燒吧,名不經傳的小人物,人家會搭理纔怪了。
所以這次拜訪估計又要黃……
但云景還是想試試,不行再說。
夕陽西下的時候,總算是輪到雲景遞名帖了,他將名帖遞給左先生家的門房道:“學生雲景,來自江州望江郡新林縣,仰慕左先生才學,特來拜訪請求左先生指點一二,還請這位大叔幫忙通報一聲”
“這位公子居然來自江州?不遠萬里啊”,左先生家的門房接過雲景的名帖後打量着雲景詫異道。
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富態男子,一身綾羅綢緞,打量雲景的時候下巴微擡,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這讓雲景心頭有點膈應。
一樣米養百樣人,左先生雲景沒見到,不清楚是什麼樣的人,他家門房每天要接待的人多了,每個來拜訪的人都恭恭敬敬,估計他也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所謂的閻王好人小鬼難纏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雖然心頭膈應,但云景還是笑道:“的確挺遠的,好在途中有驚無險,還請大哥幫忙通報一聲”
“嗯,我家老爺可是很忙的,你也看到了,那麼多人都想拜訪,我家老爺自然不可能每個人都見,但看在公子不遠萬里前來這份心意,我會特意提醒老爺的,至於老爺要不要見你,就請公子回去等消息了”,門房微微點頭道。
在他說話的時候,左手拿着雲景的名帖,右手卻是做了個搓手指的通用手勢。
好傢伙,這是明目張膽的要‘幸苦費’了。
雲景假裝沒看見,笑道:“那就麻煩了,學生先行告辭靜候佳音”
說着,轉身離去。
雲景身上錢財本就不多,哪兒有多餘的賄賂小鬼?而且對方那姿態,還有絡繹不絕前來拜訪的人,估計賄賂了也是打水漂,就更捨不得了。
再說,如果每個前來拜訪的人都出錢賄賂得到接見,那人家左先生不得累死,那個冤枉錢雲景纔不會花。
看運氣吧。
“呸,哪兒來的窮酸”
在雲景轉身之後,那門房當即變臉小聲嘀咕道,至於雲景的名帖,則是被對方隨意丟在了邊上的籮筐裡,那籮筐中類似的名帖都快裝滿了……
留意到這點,雲景心頭鬱悶,哦豁,估計這次拜訪是沒指望了。
那麼要不要‘等消息’呢?通常等消息就是沒消息。
鬱悶歸鬱悶,天快黑了,雲景先去找客棧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說。
找了一家不好不壞的客棧,在櫃檯登記好信息,花了三十個銅板,雲景得到了一間單間鑰匙。
正要準備上樓,他晃眼看到了一個熟人,仔細一看,還真是熟人。
在這家客棧大廳角落,老實巴交的周木就着一碗白水啃幹饅頭,不時眼神茫然的看一眼外面的街道,並未注意到雲景的到來。
既然遇到了,畢竟在船上相處幾個月,雲景沒道理招呼都不打,於是走過去道:“好巧,周叔你也在這裡啊”
“嗯?啊?原來是雲公子”,聽到聲音的周木這纔回過頭來,然後起身意外中帶着拘謹說道。
雲景笑着說:“幾天不見,周叔一路可還順利?”
“還成,下船後本來不知道怎麼辦呢,同時下船的老鄉知道了我的情況,順路帶我來了這裡”周木笑了笑道。
難怪他跑自己前面來了,點點頭,雲景順便問道:“對了周叔,您要去什麼地方尋找女兒?說不定接下來我們還順路呢,那天走得急,都沒來得及問”
“我閨女當初離開的時候,留下的地址就在這個縣城,我今天才到,還沒來得及打聽具體消息”,周木笑呵呵道,似乎在憧憬和女兒見面的場景。
人生地不熟的,他初來乍到,又沒什麼見識,暫時落腳後還沒來得及去尋找女兒就遇到了雲景。
在這陌生的縣城尋找離家十多年的女兒,真心是難爲他了。
想了想,雲景說:“需要幫忙嗎?”
力所能及,如果不麻煩的話,雲景並不介意伸手幫一下。
“多謝雲公子好意,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慢慢找就成”,周木連忙擺手道。
雲景也不堅持,說:“既然如此的話,我就提前預祝周叔和女兒團聚了,不打擾你吃東西,我住二樓乙三號房,如果有什麼事兒需要幫忙,周叔可去尋我,但我估計明天就得走了”
稍微寒暄,雲景告辭離去。
“雲公子人真好,但些許小事怎好意思麻煩,我自己再找找吧……”,看着離去的雲景周木心中暗道,然後坐下繼續啃幹饅頭。
他錢財不多,還沒找到女兒,每個銅板都得省着花,也沒出錢在客棧開房間,答應幫客棧刷碗住柴房,也算有個暫時的落腳之地了……
而且周木還想着,如果找到女兒後,女兒過得不好的話,自己留下返程的路費,其他的都留給女兒,當爹的沒什麼本事,只能力所能及的幫襯一下了。
當然,他更希望女兒過得好,這是每個當父親的心願。
來到房間,雲景稍微洗漱後就開始慣例的每天練字。
夜深了,準備休息的他稍微留意了下週木,‘看到’對方正在客棧後院刷碗,不時捶一下後腰,看到這一幕,雲景大概明白了他的處境,心頭感慨不已,他不遠萬里的前來尋找女兒,如今女兒沒找到,反倒是要幹活兒換取一個落腳之地,父愛之偉大,難以言敘。
如果他需要幫忙的話,儘量幫一下吧,雲景心中這麼想着。
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幫他和親人團聚,本身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但這要在離開之前,助人爲樂固然是好,但云景也不想因此耽誤自己太長時間。
隔天一早,雲景留意到周木並不在客棧,想來是去尋他女兒了,於是自己吃了點東西,又去了左先生家,詢問一下有沒有後續,若實在沒有後續,他也只能繼續啓程了。
排隊來到左先生家的門口,依舊是昨天那個門房,面對雲景的詢問,對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棄道:“我已經將公子的名帖遞給老爺了,至於老爺要不要接見公子,你回去等消息吧”
這就是沒後續了唄,雲景還是禮貌道:“麻煩你了”
看了看天色,雲景決定啓程去下一個地方。
這種被拒之門外的處境他早就預料過了,並不糾結。
也沒覺得自己被打臉了,畢竟自己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人家豈是自己想見就能見的?
至於那門房,和他見氣心眼得多小?
設身處地的想象,站在左先生的角度,人家名聲在外,豈是隨便哪個旮旯角冒出來的人想拜訪他就接見的?而且那麼多人都想拜訪他,他也忙不過來啊。
在離去之前,雲景還是放出念力尋找了一下週木,萬一對方需要幫忙也還來得及。
然而當雲景‘看到’周木之時,發現他人躺在一處巷子裡滿身是傷奄奄一息!
眉頭微皺,雲景隔空牽引靈氣去救治對方,本身也快速趕去。
畢竟是相處了幾個月的熟人,就這麼不管不問雲景真心過意不去。
可怎麼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