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橢圓形的大廳,裡面的各種佈置和儀器,方文只在科幻電影裡見過。
高有近百米的穹頂,柔和的白光自光潔的天花板灑下。光潔的地板呈現出溫潤的乳白色,四周的牆壁也是乳白色,乾乾淨淨的,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周長將近一公里的大廳內放置着數十臺大型儀器,團團包圍住了方文置身的大型容器。
方文被浸泡在一個高有三十幾米直徑十米的圓柱形透明容器內。容器充滿粘稠的淡銀色溶液,方文嘴裡叼着一根氧氣管,身上插着數十根細細的透明導管,很愜意的在容器內載波載浮,一連串透明的氣泡自他嘴裡噴出,打着滾兒翻了上去。他的身體輕輕的搖擺着,腦袋左右晃動。在他正前方的虛空中,一塊兒長寬五米多的光幕正閃爍着蔚藍的幽光,映出了一幅幅讓方文時而皺眉時而露出笑容的畫面。
光幕所播放的場景是一處靈堂,陳設得很肅穆也很浪費的靈堂。
青松翠柏和無數朵黃菊花的簇擁中,是方文披掛着黑紗的黑白照片,一羣羣方家、林家的親屬面無表情的坐在靈像前的長凳上,好似一幫銷贓的小偷在接頭一般,時不時的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幾句。就在那口放着‘方文的屍體’的水晶棺木前,方文的親生父母帶着輕鬆的微笑,正在向前來悼念的親朋好友回禮。整個靈堂裡,出了一夥兒頭髮染成亂糟糟顏色的不良青年,沒有一個人真正在爲方文的‘死’傷心。
“這就是我的親人。”方文輕輕的揮了揮手,將那涼沁沁的淡銀色液體捲起了幾個小小的漩渦。他露出一絲冷笑,一點兒都不留念的默默心語:“再見,你們這羣,該死的王八蛋!再見,我的狐朋狗友們!再見。”
正在操作那些機器的是近百名身穿白色防菌服的工作人員,就在方文欣賞自己‘追悼會’上的現場直播時,其中一老人已經沉聲發令道:“方文,做好準備。你身體上的傷勢已經全部治癒,現在,我們準備對你的身體進行一些調整,補充你先天虧耗的能量。”
方文看了一眼那老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自他在醫院被馮教授弄暈之後,醒來時就到了這個很有點超現代味道的實驗室,被泡在這個容器裡,也有了十幾天的時間。這個老人自稱雪六先生,和另外一個花三先生一起,都是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十幾天的時間,他們在方文身上也不知道搗鼓了些什麼,總之原本被判定要成爲植物人的方文,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好健全的人。
這些人所擁有的醫療技術,是方文聞所未聞的。前一段時間,方文並沒有吃到什麼苦頭,只是傷口和神經癒合的時候,略微有點痛而已。對於雪六先生所謂的補充先天虧耗的能量,方文並不覺得會有多麼難以忍受。
老人‘桀桀’獰笑了幾聲,比起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慢慢的將拇指向下比劃了一下。他獰笑着大聲說道:“小娃娃,這可是很痛苦的事情。你若是扛不住,就慘叫吧!尖叫吧!這裡沒人會笑話你的。嘿嘿,哈哈哈哈!準備注入KX-1機能修復液!”
興奮的老人用力一掌拍在了他面前操作檯的一顆紅色按鈕上。
不等方文做好思想準備,容器上方厚重的頂板突然滑開一個拳頭粗的孔隙,一支靈巧的機械手臂抓着一支裝滿了紫色液體的注射器,飛快的伸向了方文。不等方文反應過來,那注射器上巴掌長的極細長針已經自他後腦勺下的頸椎捅了進去。一聲高壓氣體發出的脆響過後,滿滿的一管大概一百毫升紫色液體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內注入了方文的身體。
一股清涼的氣息瀰漫方文全身,很舒適,方文只覺渾身每個細胞都被一股清涼的氣息都包圍,好似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數十支大小手掌慢慢的按摩一般,很舒服,舒服得方文差點沒哼哼出來。他詫異的透過容器望了雪六一眼,這很痛麼?
雪六‘桀桀’怪笑了幾聲,朝方文輕輕的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Www.1?
那清涼的氣息,突然轉化爲烈火,纏繞着方文渾身的每一個細胞熊熊燃燒着。方文只覺渾身內外有無數粗糙的鋸條在拼命的攪動,將他絞成了一團肉泥,然後又放在燒紅的鐵板上用力的錘打燒烤。痛,劇痛從所有的神經末梢傳來,直接從大腦深處傳來,方文慘嘶一聲,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痛苦的他,生生被疼得暈死過去。
雪六興奮的揮動了一下拳頭,大聲的吼道:“哦也!暈過去了!”
馮教授有如幽靈一樣從牆壁上一扇門戶中掠了出來,腳不沾地的滑過百多米遠,悄無聲息的到了雪六身後。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在雪六的後心上點了點,淡淡的說道:“雪六~~~折騰我的學生~~~很有趣罷~~~”
正張狂的大笑的雪六突然閉上了嘴巴,他用力的咳嗽了幾聲,無比嚴肅的大聲喝令道:“注入最新的S-500培養液。注入3號生長激素。哎呀,這個娃娃的體格也太差了,想要在短短一個月內將他的身體調理成正常人的水準,這個成本費用啊~~~”
“花費了多少,直接向我支取就是。”馮教授狠狠的用手指捅了一下雪六的軟肋,陰沉沉的說道:“若是我這徒兒哪裡出了一點兒毛病。。。”
雪六滿臉是笑的朝馮教授擠了擠眼睛,笑吟吟的說道:“沒問題。我雪老六辦事,風大先生你放心就是。唔,你看。”
雪六雙手在操作檯上一陣急按,半空中浮現出一副三維立體的人像,他笑道:“看看我幫你這個關門徒兒準備的。他先天虧耗太大,能長到如今這乾巴巴的猴子模樣,已經是他命大了。我可以在一個月內讓他長全他以前十八年虧欠下的身體。”興奮的搓了搓手,雪六樂道:“你看看,這裡可以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定製他的身體。身高,三圍,體重,包括他小弟弟的長短,我有七成的把握調整過來。”
“你拿我徒弟做試驗?”馮教授的眼珠子猛的瞪了出來。
“No!”雪六無比委屈的看着馮教授,大聲叫道:“作爲一個有着崇高道德水準的科研人員,我怎麼可能用你的徒弟做試驗?我只是想要在你的徒弟身上驗證一些我的推測罷了。你看看,很難找到一個像他這樣,天生風靈之體卻又先天虧損得和猴子一樣的怪胎了。”
馮教授歪着眼睛看了雪六一眼,突然冷笑道:“道德水準?這話我說還差不多,你雪門的活體實驗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還道德水準。”他揹着手轉身就走,冷淡的說道:“不管你怎麼折騰,反正我徒弟交給你了,若是出了任何的毛病,你等着瞧。”
“等着瞧就等着瞧。”雪六低聲嘀咕道:“萬一不小心弄死了你徒弟,老子灑下萬毒大陣,看你這老鬼能闖進來不成?哼哼,隨便我折騰麼?準備注入十倍劑量的能量液。***,隨便我折騰啊!哇哈哈哈哈哈哈~~~”雪六的眼睛鋥亮鋥亮的,一道雪一樣的寒光一閃即逝。
容器的頂蓋上同時敞開了數十個孔洞,十幾支機械手握着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針筒,給方文體內注入了數十種莫明其妙的液體。淡銀色的溶液也漸漸的變了顏色,在一道金色的溶液被注入容器後,容器通體閃爍起瑰麗的彩光。
彩光中,赤身裸體的方文那乾癟的身軀上,一塊塊肌肉慢慢的膨脹起來,流線型的肌肉撐破了同樣乾癟的皮膚,皮膚裂開了一條條巨大的傷口,一絲絲鮮血滲出,傷口卻在急速的收口,血絲被那彩光一絞,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隱約可以聽到方文體內傳來的,類似於芝麻開花拔節時的細微響聲。他原本不足一米六的身體在漸漸的拉長,拉長,身體的關節處皮膚和肌肉不斷的被撕裂,然後又急速的癒合。
十幾支機械臂繞着方文不斷的旋轉,按照雪六的大呼小叫,不斷的將微量的生長激素注入方文的體內。方文的身體就按照雪六的設計,不斷的生長着,朝一個和他以前迥然不同的模樣生長着。
雪六的手段,只能用神乎其技來形容。2015年的地球,是不應該出現他這樣的技術的。
經過一個漫長的噩夢,方文終於醒了過來。
噩夢中,他被丟下了十八層地獄,受到了億萬鬼神無窮無盡的折磨。就算是在睡夢中,他都能感受到那透骨的劇痛,痛得他的靈魂差點沒炸成碎片,痛得他差點沒死去的劇痛。然後,就在他漸漸的習慣了這種劇痛,甚至開始在劇痛中感到一種莫名的快感的時候,一蓬光亮出現在他眼前,他就這麼醒了過來。…Wap.16?
醒了過來,但是大腦暫時還沒能掌握自己的身體,方文動也不動的躺着,靜靜的感受着。
身體下方是堅硬的牀板。松木板,方文能聞到松木特有的清香。這種不用浸泡在液體中,腳踏實地的感覺,很不錯。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長長的,短短的,時而大,時而小。風的聲音,還有孩子們歡快的笑聲。那笑聲也是一會兒遠,一會兒近,倏忽去來,有如雷霆掠過天空,不可捉摸。
暖暖的風打在了方文的臉上,帶來了一股太陽和青草的氣息。充滿了生命力的,充滿了活力的氣息。這是方文十八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感受到的美好。在那沉悶的北京城,在那壓抑的大院落裡,在那死水一樣腐臭的家族關係中,方文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美好的氣息。
也許只有龍少和雯雯,才能和這樣的氣息相媲美。
大腦已經習慣了這個顯得有點陌生的身體,方文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這是一間精緻的木屋,松木板劈成光潔整齊的細條兒拼湊起了地板和四周的牆壁。頭頂上是厚厚的茅草頂,草木的清香在鼻頭縈繞,很舒服,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屋內就是一張木牀,方文正坐在這上面。然後是一張老式的八仙桌,桌上有一個茶壺、四個茶杯,卻是上好的青花瓷。正對着門的牆壁上掛着一副中堂,上面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風’字。
那個丈許方圓的風字筆勢如風,氣勢萬千,方文朝那字看了半晌,居然有一種身體飄飄忽忽的想要飛起來的錯覺。他急忙扭頭不敢再看,跳下了木牀,朝門口挪去。沒錯,是朝門口挪去。此刻的方文,還無法習慣現在的身體。他只覺得腳下軟綿綿的,隨時好似都要摔倒,手和腳的長度都很彆扭,感覺好似長了一大截。
尤其是。。。
方文猛的舉起雙手,看着那一雙潔白細膩有如羊脂玉的手掌,方文慘叫了一聲:“**!這是我的手麼?”
方文記得,他以前的手是粗糙黑黃,好似猴爪子的手掌啊?而且,似乎這手掌的尺碼也太大了一點?
低頭朝下面看了一眼,方文尖叫道:“這麼大的腳?”
一把拉開了自己身上套着的短褲頭,方文不可置信的伸手在下體掏摸了一陣,又驚又喜的喃喃自語道:“這麼大一包?”
“鏡子啊,鏡子!”方文滿屋子裡亂轉了一圈,想要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樣。但是這屋子的陳設無比的簡單,哪裡有鏡子?他急匆匆的衝向了房門,揭開門上掛着的草簾子,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門,方文就愣住了。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一片翠綠,那綠茵茵的近乎蔚藍的綠色長草,從腳下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
瓦藍的天空中不見一絲雲彩,明淨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無窮的光與熱灑了下來,給這無邊無際的大草原鑲嵌上了一層耀目的金邊。
大蓬大蓬的野花生長在草叢中,無邊的草原上頓時多出了一處處七彩的虹彩,在地上的虹彩。
一羣羣的牛馬牲口正在草原上愜意的遊走,大羣的蜜蜂就在遠近起落,可以聽到牛馬的叫聲,蜜蜂的振翼。
一羣僅僅穿了粗布長褲,赤裸着上半身,赤裸着腳丫子,黝黑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的孩子正在草原上興奮的奔跑着,那歡快的笑聲,讓這草原已經無止境的生機益發的活躍起來。這羣孩子,用一種讓方文幾乎暈倒的高速在草原上奔走,他們的動作,有如風一樣快,輕盈的劃過了草地,帶起了一條條模糊的黑影。
一隻蒼鷹自高空突然落下,揮動雙爪狠狠的打向了一頭剛剛自地下鑽出來的野兔。
野兔被那翼展超過三尺的蒼鷹一爪擊暈。蒼鷹發出一聲驕傲的長啼,奮力拍動翅膀,抓起那隻野兔,就要朝高空飛起。
那些正在草原上飛奔的孩子中,突然有一個孩子興奮的尖叫了一聲。他身體輕盈的飛了起來,朝那蒼鷹撲了過去。…?n
黑漆漆的沾滿了灰塵和草葉的小腳丫子點在了那蒼鷹的背脊上,剛剛離地三米多高的蒼鷹有如沒有察覺身上多了一個人一般,輕鬆的拍動起翅膀,繼續攀高。那孩子揮動雙臂,在蒼鷹的背上擺出了一個迎風飛翔的神姿,就這麼被那蒼鷹冉冉托起來三十幾米高!
‘喲呼~~~’,一聲歡快的長嘯,那被蒼鷹託着飛上高空的孩子仰天大笑了三聲,雙臂一振,朝地面猛的跳下。
“快救命啊~~~”方文嚇得大叫了一聲,卻只見一道長風吹過,那孩子御風而行,輕盈有如一朵蒲公英,悄然劃出了裡許開外。
“啊!啊!啊!啊!啊!”方文的腦袋一陣的混亂,他抱着腦袋大聲尖叫起來。這孩子的舉動,已經超出了他想象的極限。一個人,怎麼能夠像鳥兒一樣的滑翔?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抱着腦袋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兒,正準備倒地暈倒的時候,他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條人影。
方文欣喜若狂的抓住突然出現的馮教授,大聲叫道:“馮教授,你,你給我說,我在做夢,是不是?我在做夢?是不是?這樣吧,我抽你一耳光,若是你不覺得疼,我就一定在做夢,是不是?”
馮教授氣得眉頭一抖,咬牙切齒的對方文發了一陣狠,勉強平息了心頭的火氣,笑吟吟的拍了拍方文的肩膀,將一股清涼的風氣注入方文的身體。
抓着方文的腦袋,將他的腦袋扭向了那一羣正在飛奔的孩子,看着那羣孩子一個接一個的跳起來十幾米高,一個接一個的御風滑行。馮教授大聲說道:“方文,我的關門弟子,歡迎來到潘帕斯大草原,歡迎加入風門!歡迎,進入江湖!”
“風花雪月四大秘門!你是我,風門之主風大先生的關門弟子!”
“咕咚!”方文仰天就倒,翻着白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