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原來如此。現在大費周折,最終是要趕往索馬里,救出他們的海盜統領?”
我話一說完,本以爲對方點頭默認,懸鴉卻乾冷地哼哼一笑,那副鄙夷的神態,重新布上他遮蓋的臉頰。
“錯,是殺死真正的海盜王。”說完,他又長長欠了一下身,揪下離膝蓋再遠一些的蒲公英花,延續起剛纔撕扯的動作。
看到懸鴉再一次撕扯花瓣,分解內心泛涌起的痛苦,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究竟見到了什麼?陷入過哪些困境,會把他一個絕對危險的殺手逼迫到如此地步。
“所以說,你把問題推測簡單了。”懸鴉說完,重新低下了頭。我知道,他眼神流露出一種不願被人看到的東西,纔有意躲避視線。
殺死海盜王的真身,海魔號會陷入羣盜無首的境地,而假的傑森約迪,便也名正言順,取而代之成爲真正的海盜王,把持黑色財富和大權,再度起帆率領海盜,攻擊公海上出現的目標。
“現在,你腦子裡的推測是正確的,只有殺死困在索馬里的海盜王,海魔號上才能再次出現海盜王。”懸鴉那雙眼睛,看似冷峻木然,可察言觀色、探知對方內心思想的能力很強。我雖然表情呆滯,但心裡那點想法,還是被他探知的一清二楚。
“是的,我的確想到了這一點。”我很快答覆了懸鴉,藉此掩蓋一下內心的浮動。
“我也上過海魔號,趕往索馬里刺殺海盜王之前,由一個印第安人陪護,他負責傳承任務,行動必須一步步推進,只要有一處失敗,任務便會擱淺。”
這話又讓我大吃一驚,他能瞭解那麼多,可想而知,這傢伙究竟深入到任務哪個階段。或許,他已經感受過索馬里的死亡刺激。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任務擱淺,無非兩種結果。一是計劃敗露,被海盜王的手下反撲追殺;二是遭受僱主的毒手:滅口。
“近來,印度洋海域突起多支海盜,其中勢力最強的一支,名爲“索馬里水兵”。這些海盜組織,之所以像雨後春筍,有了滋長的溫牀,就在於真正的海盜王被困,無法回到海魔號。”
紅彤彤的太陽,像個膽怯的孩子,正趴在遠處的丘陵山頭,偷偷窺望向我和懸鴉這裡。現在,我不
免心有餘悸,當時若一刀宰了懸鴉,真不知道自己會落個什麼結果。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若真的不堪一擊,也就不會從索馬里活着逃生。恐怕,也只是他這個“九命懸鴉”,纔夠命數回來。
山中無虎猴兒稱王,海盜王的退隱,緩解了其它海盜成長環境的壓力。
不難想象,原本勾結仰仗海魔號的那些小毛賊船,現在都各自尋求新的依附。這個過程,看似瓦解,實則刺激了海盜繁衍,好比細胞分裂前很虛弱,一旦分裂開來,成熟到再次分裂,必然一發不可收拾。
“我從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出海而來,進入印度洋海域時,明顯感到乘船環境加劇惡化。”
懸鴉聽完我的話,眼睛頓時一亮,他那先前的陰冷,以及時時顯現的鄙夷,彷彿哈在玻璃上的熱氣,被幹布一下抹了去。
“哦,你這麼一說,我反而猜到你是誰了,你應該就是極富傳奇色彩的東南亞叛逃傭兵,被三個國家聯手通緝,代號:殺戮機器的追馬!”說完,懸鴉喜上眉梢兒,翹首企盼似的等我點頭承認。
“是啊,我做傭兵之前,執行過很多替政府抹去污點的任務。殺戮機器對我而言,不足爲過,我從不姑息對手,卻爲那些死在手上的無辜生命而悔恨餘生。”說完,我也不自覺地揪一朵身旁的小野花,撕扯起花瓣。
“哈哈,現在,你這個替別人剷除污點的工具,卻也成了被顧忌的污點,遭受嶄新工具的剷除。不過,你能活到今天,想必也探知到了人性的真諦,知道了生命與正義的奧秘。”
我擡起頭,再一次仰望參天的棕櫚樹,深深哀嘆了一口氣。五年來,這是第一次,我彷彿從懸鴉身上看到另一個自己,寂寞的靈魂終於有了對話的機會。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已經很幸運了,僅僅胸肌扎破點皮,就獲知了這些鮮爲人知的信息。”我恭敬地點了點,表示接受懸鴉的調侃。
從撕下懸鴉的面紗,看到他鼻子以下整張嘴脣及下巴上的肉皮全部給人剝去,甚至他緊裹的軀體,還遮藏着哪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傷殘,我就已經感觸頗深地瞭解到,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能對我道出海盜內部如此一個石破天驚的秘密。
“如果
你想偷渡進入索馬里,萬不可從基斯馬尤市登陸,但又必須順着朱巴河靠向布阿萊,之後橫穿過拜達博,潛游進謝貝利河,逆流而上翻過邊境大壩,折入埃塞俄比亞,這是唯一一條逃出生天之路。”
懸鴉說完,涌動的眼眸泛起一絲壞意,像等着看一出好戲。我懂他的意思,依照他描述的路線,別說去刺殺海盜王后遭受追殺,就算單純去探險旅遊,已足矣使我丟到大半性命。
縱使活着越境,進入埃塞俄比亞,那無邊無盡的沙漠,以及那些持槍的原住黑人,會在我筋疲力盡之際,輕易送我回上帝身邊。那樣,伊涼她們的命運會多悲慘,可以而知。
懸鴉看我眼神踟躕,知道我不是那種盲目的、自以爲是的殺手,他又輕淡地說到。
“當你一靠近布阿萊,各個方面的危險,會向空氣中夾雜的灰塵一般撲面而來,讓你連呼吸的機會都沒。那支新興起的‘索馬里水兵’海盜,會把你當成營救海盜王的使者追殺,你可別小看他們。我聽說,八大殺手中已經有人被他們重金僱傭了,凡是趕去營救海盜王的殺手,除我之外沒一個活命回來。”
聽完這些話,我額頭不知幾時冒出汗珠,迎在暖暖的旭日之輝裡閃爍。
“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把事情推測簡單了,這個任務,比我曾經爲政府做事時,接受的任何一次都危險。”懸鴉認同地點點頭。
“還有一個你掀開頭蓋骨都想不到的棘手問題。”懸鴉像故意嚇唬我似的,真相一波接一波道出,使我應接不暇。
“海魔號上的傑森約迪,每次指派這個任務,都是偷偷的雙箭齊發。肯定還有一名殺手,在你之前,要麼在你之後,時隔不會超過一週,經此路線趕往索馬里,無論能否殺死海盜王,你倆最後的任務,是幹掉彼此。所以,雙箭雙鵰!”
難怪,我被關在海盜船的大鐵籠內時,那個戴墨鏡的傑森約迪說,之前派去的兩個殺手夭折;而且杜莫也這麼對我說。
看來懸鴉已經幹掉了和他同時接受任務的殺手,杳無人知地活了下來,躲避進這家廢舊工廠。
“你殺掉的那個殺手,可是八大殺手裡的一名?”我追問到,懸鴉憂慮地搖了搖頭,他彷彿又回憶起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