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癡迷於煉丹術不可自拔,但國師卻在風雨降臨之時回過了神,順便敲醒了快走火入魔的阿珩。
“幹嘛啊你?”
“殺我們的人就要來了。”國師道。
阿珩茫然的看着國師。
國師皺眉。“你莫不是認爲青王會寬宏大量的放過我們?”
“我給他下的藥不嚴重,只要他禁慾,養生,規律作息便不會有事。”阿珩道。
“可我給他下的很要命。”國師說。
“......你倆至於這麼大仇?”毒死一個人,非常容易,單阿珩所知道的,便有幾千種可以讓人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裡失去生命的毒,但花兩年的時間給人希望,再把人打入絕境,這是多閒得慌?
“深仇大恨。”國師斬釘截鐵的回答。
阿珩從身上一樣樣的往外掏東西,最後掏出了四五斤的藥丸藥粉薰香,瞅得國師眉角直抽,做爲一個醫者,且是蒼凜的弟子,他自然看得出來,這些東西全是毒。
小師妹你隨身帶着四五斤的毒,也不怕不小心毒死自己?
“你在做什麼?”國師疑惑的問。
“你不是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殺我們嗎?我做點準備,讓他們有來無回。”
“你不是不殺人嗎?”
“這些東西不致命的。”頓了頓,阿珩補了一句:“自然,中毒者自盡了可不能算我殺人。”
國師:“.......”小師妹你比蒼凜那個老不死的變態還兇殘。
想了想,國師還是提醒。“宮裡有秘道。”見阿珩疑惑的看着自己,國師道:“王宮裡有秘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是很正常,君王是最怕死的,因此王宮裡有多條用於逃命的秘道,雖然派上用場的時候多半是亡國之君了,但捨不得榮華富貴,卻更畏懼死亡,做一個除了吃飯喝酒便什麼都不會的人活着,也不願殉國的王族子弟很多。因此,王宮的秘道很有準備的必要,不管是哪個國家,立國或遷都的時候都會修建大量的秘道。
呃,辰國或許例外,因爲沒必要,辰國建國時,北地尚未被華族收復,四面八方都是戎狄,是敵人,因此,就算亡國時逃出了王宮也沒有意義。再後來,王權被架空,君王的生死根本不由他們自己,秘道更沒意義了。
阿珩理解青王宮有秘道,但無法理解國師宮裡的這條秘道竟然連通青王的寢宮。
“這秘道是青靈王修建的,他有個寵妃,彼時他尚未大權在握,不能明着對寵妃太好,不然會跟寵妃帶來災禍,便修建了這條秘道,夜裡與寵妃相會。”
“青靈王最寵愛的不是萱夫人嗎?”
“他的寵妃又不止一個。”
“那這位讓他挺用心的寵妃後來如何了?”
“據說失寵被打入了冷宮,或許還活着。”國師也不太清楚人還活着沒,冷宮那地方,他從來都不去,君王與公子們更沒興趣去那種無聊的地方。
阿珩頗無語,寵愛時絕對用心,不寵時又比北地凜冽冬季的寒風還要冷,青靈王也是自我到非人的境界了。
不論青靈王如何,至少他是幫了國師一個忙,國師今日去送青靈王的兒子最後一程會很方便。阿珩真好奇青靈王九泉之下有知會是怎麼個感覺,大抵是無所謂吧,青靈王根本不喜歡這個兒子,只是意外才得了這個兒子而已。
讓兩位神醫給用藥坑了,被壓制許久的沉痾一下子全爆發了,青王已虛弱得只能躺在榻上,動都無法動一下。不過,這也不代表他就什麼都做不了了,相反,越是瀕臨死亡,青王便越要安排好後事,殺了阿珩,殺了國師,殺了公子芾、公子釐及璽王姬,最重要的還是......殺了公子澤。青王很清楚,他的兒子們沒有自己的能力,雖然他這兩年已經立了太子,但太子根本不是公子澤的對手,不殺了公子澤,王位遲早易主。
公子澤是青王的兄弟,卻不是子嗣,人性自私,江山王位自然要傳給自己的後代,兄弟可不是後代。
阿珩很理解青王的這種想法,可惜的是,公子澤不是吃素的 ,並且青王的時間真的不多。
一句話,兒子太不爭氣。
國師取了一枚丸藥緩緩送入青王的嘴裡,又點了一炷香。“這是你當年在阿萱的膳食里加的東西,這香也是你讓人摻在阿萱的香爐裡的,如今,我還給你。”
阿珩一愣,萱夫人不是正常死亡的嗎?
青王想吐出丸藥,但國師將他的下巴給卸了,再稍微擡高下頜,藥物立馬順着咽喉滑入了腸胃。
看着想要掙扎卻掙扎不了,氣得快口吐白沫的青王,阿珩頗爲同情,死了還要遭這罪,真慘。
“寡人就不該心慈手軟放過你。”青王終於用盡僅剩的力氣說道。
國師挑眉。“原來你是因爲心軟纔不殺我的?我一直以爲你是想讓我爲你煉出長生藥纔不殺我的呢。”
青王似乎還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了,本就耗盡了生命潛力,如今再中毒,雖是慢性毒,卻不是如今的青王能夠承受的,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已嚥氣。
看着死不瞑目的青王,國師笑了,笑得很是開心,暢懷。
阿珩問:“可需要化屍水?”
國師不解:“爲何?”
“他是中毒死的,仵作驗的出來。”
“驗不出來的,此毒爲西域奇毒,不屬中原所有,中原的醫者是檢驗不出來的。”
“你不就檢驗出來了?”
“我是因爲覺得阿萱病得太蹊蹺,查了很久,又詢問了大師兄才得知了這種毒的存在。早知如此,我當年便應向師父學毒。”國師惱怒道。
阿珩覺得,來自西域那麼遠地方的毒,你就是隨着蒼凜學毒也沒用,蒼凜也未必知道,而差不離,他的毒術也是四處都走過之後,又利用離王與齊王當冤大頭提供研究所需的花銷,才漸漸到了如今地步,並非全靠蒼凜所授。
瞅着死不瞑目的青王,阿珩嘆道:“雖然赤帝與玄帝的落幕都不怎麼好,但我覺得你其實很應該跟他們學學,雖然死得挺慘,但活得光明磊落,哪怕他們的敵人,也打從心底裡尊敬甚至崇拜他們。不像你,仇恨值拉的不如他們倆高,卻沒一個敵人是真心尊敬你的。”
國師默然片刻。“你也說了,他們死得慘。”
“古洛王朝前頭的四個王死得倒是不慘,但你信不信洛王五世最想幹的就是掘了自己的祖墳鞭屍?”
“那是他的祖宗。”
“若我是他,一定會將列祖列宗的屍骨從王陵裡拖出來挫骨揚灰。”阿珩淡淡道。
古洛國五代君王,洛王五世是唯一無辜且冤比當年慘死月照海的人族精銳們的人,他什麼都沒做,登上王位更非他所願,卻要揹負起祖宗所有的罪孽,成爲炎帝一手建立的種族王朝的亡國之君,被釘上人族歷史的恥辱柱。
在阿珩看來,做爲君王,落幕如何不重要,但絕對不能如洛王五世那般憋屈倒黴,至少要活得順心,哪怕代價是生命。自己捅的簍子,自然要自己揹負罪孽,但不是自己的鍋,死也不背。尤其是還是那種倒黴催的鍋,雖說遺臭萬年也無妨,可因爲別人的鍋而遺臭萬年……
阿珩此生同情的人便是洛王五世,沒有之一,得是上輩子造了多大孽,這輩子才能這麼倒黴?
青王死得沒洛王五世慘,自然,就算有那麼慘,阿珩也不同情,青王這完全是自找呀。
萱夫人不可能廢了他立公子澤。
原因?萱夫人當年可不知道日後會有個阿珩能解決公子澤的眼疾問題,就算能,青王都登基十幾年了,萱夫人無緣無故就想廢了他改立公子澤,青國反對聲絕對一大片。公子澤就算眼睛好了,那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王族子弟,青國尚武之風雖無辰國那麼變態,但想要接受公子澤也有點問題。
遺憾的是,青王自己太心急,牙還沒長齊便想掌權,野心與侵略心態明顯。惹惱了萱夫人,哪怕親生兒子不能繼承王位,萱夫人也想殺了青王。爲此,青王不得不荒淫奢靡、夜夜笙歌十二年,以至於壞了身體。
犯了一次錯還不夠,這位又犯了第二回,竟然毒殺萱夫人,這更惹惱了國師。
蒼凜門下,不論是否叛徒,都繼承了蒼凜的性子,睚眥必報。不是自己在意的人,那麼死光了也無妨,但自己在意的,哪怕被人傷了一根毫毛,也非得砍下別人一隻手來。
差不離是這樣,哪怕他與離國的恩怨是近百年前的事了,當年所有的當事人早就死了,爛得只剩下白骨了。他沒法親手殺了仇人,便轉而毀滅仇人的王國,並且一直在朝着目標努力,離國這些年被他坑得不輕。
國師也是如此,青王殺了他的情人,他便殺了青王,顛覆這青國江山。
於離國而言,流着離人血脈的差不離是徹頭徹尾的離奸;於青國而言,國師是禍亂江山的妖人。
可那又如何呢?人生在世,圖的是什麼?不就是順心嗎?
我不在乎你們,自然沒有理由爲你們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