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斯特的異樣讓蘭德皺起了眉頭。
“芒斯特,你怎麼——”
他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正常,但是在他搞清楚之前,芒斯特已經像是粘人的狗一樣流着涎液朝着他撲了過來。
蘭德跌進了身後的浴缸裡。
他的胳膊肘在浴缸壁上磕了一下,同時後腦勺傳來了劇痛。
“芒斯特?你在搞什麼鬼?!”他喊道,強忍着疼痛企圖從浴缸裡爬出來,但是緊張中他嘗試了幾次都因爲那滑溜溜的內壁而失敗,現在他開始後悔沒有在浴缸底部鋪上防滑墊了。
幾秒鐘後,芒斯特擺動着自己粗大而靈巧的尾巴擠進了浴缸,它那過於龐大的身軀直接壓在了蘭德的身上,它的瞳孔有放大的現象,這讓它那雙鮮紅色的眼睛的顏色變得更加鮮豔和滲人。
“抱歉……哦……蘭德,我很抱歉……”
它口齒不清地說道,像是喝醉酒一樣的少女般衝着蘭德咯咯直笑,似乎像是現在這樣與蘭德粘在一起對於它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樣。
然後它偏過頭湊到了蘭德的手肘出,伸出舌頭肆無忌憚地舔着蘭德之前磕碰到的部分。
它的口器似乎出了什麼毛病,一直硬邦邦地杵在外面,拼命地往外分泌着粘稠的體·液。
蘭德的襯衫很快就被打溼了。
被一隻滿是鱗片的怪物舔舐的感覺絕對說不上好,而那些粘液散發出來的濃烈氣味更是讓蘭德頭暈腦脹。
與之前讓蘭德覺得難聞的腥味截然相反,它們現在聞起來是強烈的玫瑰味。
蘭德感到自己的皮膚開始發燙,而且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考慮到他和芒斯特現在的倒黴樣子,他應該是生氣的,但當他真的開口的時候,他才驚恐的意識到自己竟然也在笑。
“哦,芒斯特……哈哈……別這樣……哈哈哈……從我身上下去……”
他的聲音被抑制不住的細碎笑聲切割得支離破碎。
而且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樣與芒斯特在粘液中相互摩挲,肢·體·交·纏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這個想法簡直讓蘭德打了一個冷戰。
他的理智好像和身體已經完全分開了,這是他之前從未遇到過的狀況。
他很清醒,蘭德可以確認這一點,他的思維沒有一點兒阻礙,可是他的身體……天啊,他的身體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已經徹底地變成了一個咯咯直笑,枝亂顫的“醉鬼”。
芒斯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蹭到了蘭德的脖子旁邊,它的目光渙散,面色酡紅,口器縮了回去,然而舌頭在嘴脣外面窸窸窣窣地扭動。
“這裡……剛纔也磕到了……痛痛,痛痛飛走了……”
它傻笑着對蘭德說,比之前變得更加神志不清,手伸了過來,按在了蘭德之前磕在浴缸上的部位輕輕地揉捏。
蘭德對上了芒斯特的目光。
有一些太近了……這是他腦海裡竄出的第一個想法。
是的,他們現在的距離的確太近了。
芒斯特比人類要緩慢許多的呼吸吹拂在蘭德的臉頰上,而它那迷濛的眼睛在看到蘭德之後,變得如同火焰般明亮。
“蘭德……”
它低聲地呢喃着這個名字,伸出冰冷的指尖,順着蘭德的滾燙的臉頰,眉骨和嘴脣摩挲。
在這一刻,那個幼稚而天真的生物好像忽然從蘭德的眼前消失了,它蒼白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另外一種神色,顯得神秘,性·感而危險。
彷彿有什麼魔法在蘭德和它之間綻放了。
也許是被這魔法所蠱惑,蘭德感覺到自己的手臂纏繞在了芒斯特寬厚的肩膀上,他情不自禁地闔上了眼睛。
在一聲低沉而沙啞的低吟之後,蘭德感覺到冰冷柔軟的東西觸上了他的嘴脣,滑溜溜的舌頭從他的嘴脣間擠進了他的口腔,而他接納了它……
芒斯特的長髮……事實上那是它的觸鬚,在浴室的光線下散發出瞭如同珍珠貝母般的霓虹色彩,它們分成了一股一股,纏繞上了蘭德的肢體,蘭德卻壓根都沒有意識到它們的小動作。
他的身體現在放鬆得就像是一塊快要融化的奶油,就連動一動手指都變得困難。世界變成了流沙,他的靈魂正在下陷,濃烈的玫瑰的氣息包裹着他,將他拉往更深更黑的虛無彼端……
那種強烈的不安感混合着身體上意亂情迷的脈動,讓蘭德在無意識地時候繃緊了腳尖。他不小心踢到了浴缸另一邊的水龍頭。
“唰啦——”
冰冷的水流砰然射·出,瞬間將蘭德和芒斯特兩者淋得透溼。
那該死的玫瑰,該死的流沙和該死的意亂情迷就像是肥皂泡一樣瞬間破裂,蘭德猛地打了一個機靈,理智砰然回到了他的身體。
見鬼——
他跳了起來,將還有一些恍惚的芒斯特一把推開。
它的舌頭從蘭德的口腔內部滑落出來。
蘭德了一秒鐘來意識到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麼,而下一秒他從浴缸裡爬了出去,衝向了馬桶。
他劇烈地嘔吐起來。
蘭德了一段時間來讓自己冷靜。
這實際上有一些困難——兩個小時後,他如同屍體般僵硬地坐在廚房裡,手邊是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然後他意識到了這一點。公寓裡很安靜也很清涼,外面灼熱的陽光被精心挑選的窗簾隔絕在外,中央空調在蘭德的上方嗡嗡作響。
然而他的皮膚直到現在還是滾燙的,冷汗浸透了他的t恤。
比起身體的奇怪失控來說,與芒斯特接吻這件事情反而讓他更受打擊。
強烈的羞恥心和愧疚感簡直就像是鞭子一樣不停地抽打着蘭德的良心,讓他簡直擡不起頭來。
哦,上帝啊,他究竟做了什麼……
思及不久前發生在浴室的那一幕,蘭德的拳頭再次攢緊。
假如他是一個女性的話,他或許已經抱着浴巾蜷縮在房間的角落啜泣出聲(實際上蘭德真的有一點兒想這麼幹),但是他的自尊心卻迫使他端坐在這裡,痛苦地思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芒斯特盤廚房的另一邊,它有些受打擊但是精神顯然不錯。
與蘭德的親密接觸並未對它造成任何的心理壓迫,相反,它的眼睛明亮,臉頰紅潤,連頭髮都顯得閃亮了許多。
有的時候蘭德真羨慕它這一點。
它顯然並不明白剛纔他們兩人之間究竟做出了多麼違背倫理的事情。
“碰——”
蘭德用力地在桌面上捶了一拳,希望能夠憑藉*的疼痛來轉移他內心現在受到的煎熬。
“蘭德?”
可是,芒斯特卻因此而受到了驚嚇,它立刻就衝到了蘭德的旁邊,擔心地看着他。
“你生氣了嗎?”
它問。
實際上這個時候蘭德並不太想面對芒斯特,但是……
他最終還是非常勉強地擠出了一個乾巴巴的笑容。
“不,芒斯特,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我不應該那樣做,我指的是,浴室裡的事情……”
他企圖對它進行解釋,可是話卻被打斷了。
“接吻。”
“什麼……”
“浴室裡的事情,是接吻。我知道那個,我學過。”芒斯特直立起身體的時候幾乎已經於一個站立的人類相當,此時它正呆在一個恰好可以與蘭德平視的位置,臉色嚴肅地對他說道,“那不是不應該做的事情,蘭德你不應該難過,相愛的人都會接吻……”
“重點不是這個,芒斯特……”
“我很愛蘭德,所以我和你親吻,這不對嗎?”芒斯特眨着眼睛,深切地凝視着蘭德。
“……”
蘭德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感到頭更痛了。
“聽着,芒斯特,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和你之間是不應該有這種行爲的,我……我當時一定是暈了頭纔會那樣做,我和你之間做出這種事情是……不道德的,芒斯特,你什麼都不懂……天啊……我真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蘭德在之前甚至懷疑過是不是芒斯特分泌了什麼物質來讓他變得如此行爲怪異。
但是在他收拾浴室的時候,他卻發現問題恐怕在自己這裡。
芒斯特的粘液幾乎遍佈了整個浴缸,蘭德清楚地記得它們聞起來是那種馥郁而性感的濃郁玫瑰味,可是當他冷靜下來清理浴缸的時候,他才發現它們壓根就不是玫瑰味的。
跟芒斯特之前分泌出來的玩意一樣,它們就是普普通通的水腥味。
顯然芒斯特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改變的是他自己。
蘭德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是麻藥的後遺症?他不確定這點。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體一定有什麼不太對勁,那種感覺從他從醫院回來開始就一直伴隨着他,讓他坐立不安。
芒斯特忽然伸出手,將蘭德整個人緊緊地摟在了自己冰冷潮溼的懷抱中。
“蘭德。”
它把下巴抵在蘭德柔軟的黑髮中,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它並不是什麼都不懂,它明白親吻究竟是什麼意思……哪怕當時它確實暈暈乎乎,滿腦子都是奇妙的激情,但是它能夠分辨出自己究竟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它想要親吻蘭德,在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之後,它就一直想要這樣做。
而今天它確實吻到了蘭德。
它貧乏的詞語完全沒有辦法來描述當時它所感受到的巨大幸福和滿足。
自然世界中的塞壬從不親吻。
它們與自己的伴侶交·配,與它們共同建築家園,一起捕食乃至撫養後代。
但是它們絕對不會親吻對方。
在黑暗,冰冷且殘酷的海洋中,生物之間並不需要這種含情脈脈卻多餘的接觸。
可是芒斯特喜歡這種感覺,這是絕無僅有的經驗,甘美的幸福如同融化的奶油般融融地包裹住它的全部神經,好像蘭德可以通過嘴脣的那一小片接觸與它成爲完整的一體……
當然,這些蘭德是不會想要知道的。
芒斯特憂傷地抱緊了蘭德。
蘭德之前對這個親吻的反應顯然與它所感受到的不一樣,芒斯特知道這一點。
它耐心地,隱蔽地觀察着蘭德,所以最終它什麼都沒有說,只能乾巴巴地抱着蘭德,然後呢喃着那個名字。
蘭德,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它有些憂傷地在心底重複着這句話,卻不太敢真的把這句話說給蘭德聽。
而它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在桃樹街公寓的後面,一輛不起眼的銀灰色工作車掩蓋在植被之中。
它看上去就跟狗仔隊們的車一模一樣,以至於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留意過它的存在。
在昏暗的車廂內部,血的味道正在蔓延。
骯髒的地板上堆放着大量薯片和口香的殘骸,而現在在那裡還多出一堆被染成了藍色的繃帶。
“‘親王’大人,你還好嗎?”
拉伊莎憂心忡忡地看着半躺在後座的“親王”,猶豫了半響之後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詢問。
導致她如此憂心的主角,“親王”的狀況看上去並不樂觀。
他的胸腔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幾乎可以看清楚裡頭的器官,鮮血已經止住了,一層半白色的薄膜覆蓋在傷口上,然而疼痛持續地折磨着他,他的身體顫抖,四肢在人類和塞壬的形態中不穩定的變換。真正的困境正是來源於此,每一次人類的狀態恢復到塞壬的原型的時候,他的鱗甲都會直接撕開他的人類皮膚和肌肉,從中生長出來……然後它們會在幾十分鐘老化,脫落,回覆成人類的狀態。
整個過程無限地重複,充滿了痛苦和折磨。
“我很好。”即使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親王’依然保持着冷靜,他看上去甚至還有一些高興,“這是必要的工序,沒有辦法避免,以及你處理了監控錄像,這一點很聰明。”
拉伊莎立刻高興了起來,她撲在座椅的靠背上,咯咯笑了起來。
“在‘洗衣房’裡的時候,那裡總是有火拼,男人們總是喜歡打來打去,在那的所有人都知道要在警察來之前把錄像給弄乾淨——”
她興奮的話語因爲“親王”情不自禁泄露出的一聲呻·吟而中斷了。
“大人,我不明白……你一定要這麼做嗎?你看上去非常的難受。你放在那個人類身體裡的,究竟是什麼?”
她困惑地問道。
“親王”伸出帶血的手,摸了摸她蓬鬆的頭髮。
“是我的性腺。”他帶着難得的溫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