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絕對不能讓雷蒙三世的奸計得逞!”匡諾主教用力抓着道夫魯,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厲聲道,“他根本就不想和小國王結盟!!!他的目的,是要借你們的手來除掉我!他的手下一定是發現我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信是假的!小國王早就已經死了!!!”
如果用鏡子來比喻眼睛的話,那麼老頭子那雙混濁的眼睛,大概就是角落裡積滿塵埃,什麼都照不出來的青銅古鏡。然而,當他說出這句話後,鏡子卻驀地抖落全部灰塵,一瞬間變得蹭亮蹭亮,反射出刺眼的詭異光芒。
手被抓住,道夫魯條件反射地回看匡諾主教。本來只是隨便一瞥,但當他想要移開視線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
他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無盡的黑洞,到處都是令人絕望的黑暗,唯獨從天空的頂端射下一柱救贖的光芒來。而在光明的深處,迴盪着匡諾主教慷慨激昂的聲音。
那聲音與老頭兒平常的聲音完全不同,一點也不蒼老,一點也不……人類。恍惚之中,他竟然產生了自己在與神對話的錯覺。神說的話,又怎麼可能是錯誤的呢!?神的囑咐,又怎麼可以不遵守呢!?
道夫魯不由自主地跟着匡諾主教重複:“小國王已經死了……我們不能讓雷蒙三世的奸計得逞……我不能對匡諾下手……信是假的……小國王已經死了……我們不能讓雷蒙三世的奸計得逞……”
表情是木訥的,語調是直線的,聲音是沒有任何起伏的。簡直就像是個……被.操控住的人偶。
匡諾主教在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一邊繼續對道夫魯洗腦,一邊小心翼翼地鬆開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水。握緊的右拳,充滿了緊張的汗水。手心溼得……他差一點握不住握在手上的重要秘密。
當他攤開右手心時,黑暗中,極其快速地閃過銀綠色的光芒。
意外是突然發生的。
野狼忽然頭皮一麻,猛地擡起頭來。
頭頂天花板一片漆黑,什麼異常之處都沒有。但就在剛纔的剎那間,他感覺有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頭頂閃過。
緊接着他就聽到了匡諾的尖叫。
原來,一本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書,忽然從天而降,巧兒又巧地落到匡諾主教身上。並且更加奇怪的是,剛好是尖銳的書角朝下,狠狠地砸中了匡諾的右手腕。
匡諾痛的一聲尖叫,條件反射的猛一甩手,把書甩掉的同時,也不小心丟掉了手中緊握的重要秘密——那是一粒豆子大小的銀綠色晶石。
糟糕!匡諾主教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對道夫魯的洗腦只進行到一半,失去晶石,意味着失去魔法能量來源,意味着他沒辦法繼續洗腦下去,意味着……道夫魯馬上就會清醒過來!糟糕糟糕糟糕!
匡諾主教驚慌失措地去撿,但晶石在地上彈跳幾下,最後卻掉進了書架底下。書架之底不過高於地面六公分,僅能容納一隻手伸進去。他不得不趕緊俯下身,整個人趴在地上,艱難的把手伸進去前後掃動。
幸好晶石陷得不深,他很快就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小石頭,頓時面上一喜,剛準備收攏手指把晶石給拿出來,一件極其讓人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從書架底下憑空生出一隻手來,搶走了那塊晶石!!!
匡諾主教好像被蠍子鉗了一下似的,猛地縮手後退,一臉駭然地瞪着書架底下。
書架底下靜悄悄,什麼動靜都沒有,更別說是一隻活人的手。但是光明之神在上,他發誓,剛纔的一切都不是錯覺!
檔案室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可是匡諾立刻又疑惑了。因爲那隻手是九十度垂直於地板的,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是像自己這樣,趴在地板上把手伸到書架底下,而是從地板下向上伸出手來。可問題是,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啊!
地板下面是巨大的花崗岩,怎麼可能鑿個洞上來。而且……匡諾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摸了摸。地板一片光滑,並沒有破洞,也沒有被鑽過孔的痕跡。也就是說,對方不可能提前在書架下挖洞,然後當晶石掉進去時,剛好從下面把手伸出來,搶走晶石。更何況就算他真的這麼做了,又如何能猜到這個位置呢!?檔案室不說大,但這麼多排書架,他又怎麼知道要在哪一個下面挖洞呢?
匡諾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書架,想來想去得不到答案。難不成陰影裡忽然長出一隻手來,搶走了他的東西?這太荒謬了。但這麼小的空間,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過,他很快就不用繼續煩惱這個問題了。
因爲,道夫魯伯爵已經恢復了神智。
“啊,我的頭,”腦袋又暈又痛,道夫魯一手按在太陽穴上,一手用力抓住旁邊的書架,“匡諾,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怎麼這麼暈,好像喝酒宿醉一樣,嘶……”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痛……”
道夫魯的聲音嚇得匡諾主教汗毛倒立,別說回答對方的問題,他連自己的呼吸都嫌大聲,屏氣凝神地看着他,生怕這頭迷糊的“野獸”清醒過來。
“好暈好暈……不行,醒醒!快給我醒過來……”道夫魯瘋狂的不停甩腦袋,感覺效果太差,這個瘋子竟然用頭去撞書架。
只聽“哐當”一聲重響,書架都跟着晃動起來,抖落無數灰燼,道夫魯捂着腦袋重重跌倒在地上,嘴裡不停的呻.吟,臉向下,左手死死地捏住書架。因爲太過用力,左手指尖已白得失去正常血色,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道夫魯此刻正處於大腦混亂的階段,難受地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但是匡諾主教的心裡十分清楚,對方隨時都有可能會清醒過來。
該死的,剛纔那本書爲什麼會突然掉下來?如果不是被打斷的話,那麼現在自己已經安全了,道夫魯也是萬萬不會有現在的痛苦的。他會帶着錯誤的信息回到遙遠的絲芙蘭帝國,等他發現事情不對勁再殺回來,匡諾在就已經帶着小國王逃之夭夭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棘手。
匡諾主教膽戰心驚地看着道夫魯,大氣兒都不敢出,躡手躡腳地不停後退。
道夫魯忽然之間又成了紋絲不動的石雕。但,雖然他一言不發,匡諾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暴雨將至的味道,後退的速度不由更快了。
必須要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逃出去。別的不說,至少要把小國王給送到安全地帶。
但由於心裡太過慌張,匡諾主教搞錯了門口的方向,竟然朝着相反的後退。
剛走過一排書架,匡諾主教忽然有所感覺,猛地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瞪着藏在陰影裡的人,嘴巴驚訝得很張大。
這裡怎麼會有人!!!???
野狼:“……”
好吧,雖然在有限的條件下,野狼成功地選擇了最佳的藏匿點,並在另外兩個人勾心鬥角的漫長對話過程中,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安靜。但是,這兒總共就只有這麼大個地兒,再怎麼藏,畢竟是個大活人,身高體重擺在那裡,兩個人都已經面對面了,難道還能不被發現嗎。
雖然野狼無意管插手對方的事情,但剛纔偷聽到的內容實在太要命。匡諾的間諜身份曝光,即使野狼現在離開,事後匡諾反應過來,必然要對野狼下殺手來滅口。
既然大家註定是敵人,與其你以後對不起我,不如我現在就對不起你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匡諾還在驚詫的同時,野狼表情一沉,朝匡諾主教撲了過去。
沒有藉助任何的助跳動作,他彷彿一頭矯捷的獵豹,敏捷一躍,輕盈而又帶着不可抗拒的氣勢,匡諾驚訝的看着他,然後猛地被撞倒在地上,整個後背與地板重重撞擊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老骨頭都要散架了,緊接着嘴巴被緊緊捂住,就好像被鐵箍封住一般,無法出聲報信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匡諾驚恐地瞪大眼睛,除了盯着壓在自己身上的野狼,別的什麼都做不到。
野狼左手緊緊地捂住他的嘴巴,右手屈肘舉起,手腕下的袖劍已經出鞘,在黑暗中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野狼右手向下,毫不猶豫地朝着匡諾的脖子狠狠刺去。
雖然無聲無息,但是當野狼的右手向下刺來時,匡諾主教就是感覺到了一股迎面刮來的颶風。
那是,死亡的颶風。
一瞬間,匡諾以爲自己看到了死神。
都說人死之前,這輩子的最重要的事情,會走馬觀花一樣地在眼前閃現。
這句話,匡諾是相信的,並且好奇了大半輩子。他曾經以爲,自己會看到被戰火毀去家園之前的幸福童年,也曾以爲會看到新婚娶嫁最瀟灑的青年時代,還曾以爲會看到一夜之間破產,鋃鐺入獄然後被全世界背叛的中年時代……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看到了一個花園。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花園,從皇家人的角度來考慮的話,說不定還會覺得有些寒酸。但匡諾只看一眼,鼻子就酸了。他知道這裡是在哪裡,他熟悉這裡的每一塊磚每一塊石,他甚至知道這裡的一花一草,全都是西碧拉女王親手栽培的。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是日後的女王陛下,她和全天底下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只是個單純而又幸福的小女人而已。她還有個普通但愛她的丈夫,以及,一個還不會走路,喜歡偷吃餅乾的胖嘟嘟小兒子。若非要說有什麼特殊之處,那麼,她的哥哥只是恰巧在當皇帝而已。
人生對她來說,一切都已經圓滿了。救下匡諾,也不過是隨手之舉。她也不曾期待過要什麼回報,對她而言,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並不辛苦。並且,她也十分直接地坦白給了匡諾。
但是,匡諾不但不離開,反而繼續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她磕頭,磕得額頭都是血,不停的哀求她收留自己。匡諾知道自己是個卑鄙小人,包括之前二人的相遇在內,都是他提前和別人竄通設計好的,他是故意賴上這個善良的好心姑娘的。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了,他已經徹底走投無路了。
西碧拉覺得很苦惱,因爲家裡每一個崗位都已經有人了,她實在是想不出要把這個人安到哪裡去。正當這時,在地上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的小兒子,忽然摔了一跤,上下嘴皮一顫,豆大的淚水立刻就涌上眼眶,眼看就要嚎啕大哭。
匡諾順手把小胖墩兒撈起來,替他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後把他放到另外一邊,不讓他打擾自己的磕頭大計。
小胖墩兒還沒哭就被打斷了,一時間竟然哭不出來了。他坐在地上繼續醞釀了好久的情緒,但除了一個臭屁,啥都沒有醞釀出來。
好臭好臭。小胖墩兒被自己的臭屁薰得皺起鼻子。不過沒有旁邊的這個人臭。他怎麼會這麼臭?
小胖墩兒的注意力被轉移,好奇的四肢着地,叭叭叭又爬過去,一屁股坐在匡諾的身邊,好奇的歪着頭看着旁邊陌生人,不明白這個滿頭白髮的大叔到底在幹嘛?
匡諾正滿臉悲催地磕頭,忽然身上一重,頓時渾身一僵。低頭,牙都沒長齊的小破孩正衝他笑得一臉燦爛。
匡諾:“……”他默默地扯下扒在自己腿上的小胖墩兒,然後抱着這個沉甸甸的娃娃,將他遠遠地放到椅子上,接着回到原地繼續跪。
小胖墩兒嘴巴一癟想要哭,但是發現這個老頭兒背對着自己,就算自己哭,他也看不到。於是又默默地爬下椅子,叭叭叭地爬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下開始準備掉金豆子。
匡諾回頭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小胖墩兒眼裡的淚水頓時停住,咬着自己的胖手指困惑地看着對方,滴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着。
“真厲害,你居然能夠讓我家的小淚包忘記要哭。”西碧拉雙手一拍,快樂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可以幹什麼了!你就替我照顧兒子吧。”
這個女人,是傻瓜吧?匡諾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那時的匡諾,於西碧拉而言,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是個來歷不明的街頭混混。匡諾以爲自己能有個在廚房打雜的活兒就不錯了,可是,她卻把照顧兒子的重要任務交到了匡諾的手上。這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難道不怕我對他做點壞事什麼嗎?就這一兩秒鐘的時間,我能想出綁架下毒等無數種陷害的辦法。
但是,西碧拉卻睜着那雙最有名的小鹿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說:“你既然已經進了我家的門,那就是我家的人。我不知道你過去是什麼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做過什麼事,但是我不在乎。每個人都值得有第二次機會。”她握住匡諾的手,微笑着說,“你能讓我相信嗎?”
匡諾永遠都記得,當時握住他的那一雙手。
彷彿冬天裡救命的一把火。
那麼的溫暖,而又那麼的柔弱。就好像西碧拉一樣。她是世上最溫暖的小女人,也是世上……最脆弱的小女人。
淚水涌出了匡諾的眼眶。
對不起了,西碧拉女王陛下,我恐怕沒辦法實現當年向您許下的諾言了。但如果死後有靈魂的話,我還會繼續保護您兒子的。
再見吧,這個討厭的世界。
匡諾絕望而又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半分鐘過去了,脖子上懸着的利刃卻並沒有落下來。
匡諾小心翼翼地撩開半邊眼皮偷看上方,接着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一件事:咦?這個年輕漂亮而又狼勁兒十足的少年人……怎麼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
我在哪裡見過他嗎?不對,如果只有一面之緣,我不一定有這麼深的印象。每天我都要接見成百上千的信徒,那麼多人全都記住,怎麼可能。讓我想想,他每次出現的好像,身邊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人……嗯,一個女人,一個只看一眼就讓人很難忘記的……被毀了容的女人。
匡諾眼睛越睜越大,一段記憶猛地涌上心頭,他驚詫地說:“怎麼是你!?”
脖子上的利劍被收了回去,野狼狠狠一把揪着他的衣領,逼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說:“你認識我?”
“你,你,你是那個毀容女人的兒子對吧……”匡諾皺着眉努力回憶,“我記得她叫艾什麼來着,艾琳?愛娜?艾……芙……對對對!艾芙!你是艾芙的兒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野狼面無表情地盯着匡諾,匡諾讓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個哆嗦,結結巴巴的解釋:“你,你忘了嗎,當年你母親的腐化很嚴重,邪氣入侵,導致半邊身子都被黑的,躺在馬車上連手都擡不起來。那次還是我替她舉行淨化儀式的。你當時身上還沒有帶夠錢,其他人不肯替你母親治療,最後我放話先救人的。怎麼樣,有印象了嗎?”
野狼眼神太深,匡諾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替自己的性命着想,同時擔心另一邊的道夫魯,於是嘴上飛快地說:“時間隔得太久,可能你認不出我來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穿大主教的紅袍,戴的也是低級的銅質十字架。記起來了嗎?這種治療是十分燒錢的。而且沒辦法一次性根治,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要來教堂。並且,間隔會越來越短,別說窮人家,就算是中等收入的家庭也很難堅持下來,對貴族之外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很昂貴的負擔。你家還沒有男人,就只有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勸你放棄。當時你好像才十四,還是十五歲吧?你是怎麼回答我的,還記得嗎?”
“‘哪來這麼多廢話。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不救她,那我不成孤兒了?救!再貴都要救!殺人放火都要救!世界末日都要救!’”
彷彿時空重合,一臉稚嫩的孩童,與堅毅冷酷的野狼,同時說出了相同的話。一時間,兩個人竟然都有些恍惚了。
野狼鬆開匡諾的衣領。果然是他。他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手,就是因爲覺得這個人長得有些眼熟,但是匡諾實在是變化太大,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
更可況,他們以前並不是那麼熟。他不太喜歡教堂,以前每次送母親過來治療時,都是隻送到門口而已,然後過三個小時後,再回來接她。除了第一次之外,實際上沒有見過幾次匡諾。
“果然是你。老天保佑,我並沒有記錯。”匡諾長長鬆了口氣,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困惑地地打量野狼,“可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爲什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等等!你,你剛纔聽到了多少?”匡諾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野狼一個問題都不回答,反問道:“你知道我母親的下落嗎?”
野狼之所以潛入聖彼得堡教堂,爲的就是獲得記錄了母親治療信息的賬冊。但是賬冊畢竟是死物,和一直負責治療她的匡諾相比,當然是後者更加有用。或許,能從他這裡獲得突破,找到母親的線索。
“上一次我見到她,還是……”匡諾話剛開了個頭,立刻反應過來,警惕的看着野狼說,“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野狼看着他不說話,匡諾拔高音調厲聲問:“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壞事!?爲什麼一直不出聲……莫非……你!你!你是道夫魯的手下!?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匡諾越說越心慌,猛地推開野狼想要逃跑。
野狼根本不阻攔,匡諾轉頭跑了沒兩步,然後被守株待兔的阿斯蒙蒂斯給一腳絆倒,哐噹一聲重重摔倒在地。
阿斯蒙蒂斯低頭,語重心長地對匡諾連連搖頭:“顧頭不顧腳,可是逃跑之大忌,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能不知道呢。”轉頭,一臉的求表揚求讚賞,眼睛亮亮地對野狼說,“怎麼樣,怎麼樣,我做的怎麼樣?”
野狼:“……”
是他的錯覺嗎,阿斯蒙蒂斯的身後爲啥突然多了條狂搖的大尾巴。
匡諾港從地上爬起來,從另一邊傳來刀劈碎木頭的聲音,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一個雙目赤紅的男子忽然衝了出來,指着匡諾憤怒的爆吼:“匡!諾!你剛纔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啊,糟糕,是道夫魯!他已經清醒過來了!匡諾勉強的笑着試圖安撫他:“您在胡說什麼啊?小的怎麼敢在您的身上動手腳呢,您就不要胡思亂想……”
ωωω ★Tтkд n ★c ○ 道夫魯狂躁的打斷他的話:“他們是誰!?”指着匡諾的手指移動方向,停留在野狼和阿斯蒙蒂斯身上,“你不是說這裡不會有其他人的嗎,這兩個人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這裡還有兩個人!!!”
匡諾困惑地看着野狼,心裡疑惑:這兩個人難道不是道夫魯的手下嗎?爲什麼道夫魯反而要問我?
“刀!?爲什麼他們身上有刀!?匡諾,你安排這兩個人埋伏在暗處是想幹嘛!?”道夫魯警惕地掃了一眼野狼和阿斯蒙蒂斯身上,頭疼地按住太陽穴,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十分危險。等等,危險……啊!我明白了!
道夫魯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繼而從心底深處燃燒起熊熊怒火:“草你孃的匡諾,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他憤怒的用刀指着匡諾的鼻子咆哮道:“你竟然敢暗殺我!?”
“啊?”匡諾一頭霧水地看着他,連連擺手否認,“伯爵大人,您到底在說什麼啊?我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又怎麼敢對您……哎呀都說您誤會了啊……救命啊……”
匡諾主教害怕的撞開阿斯蒙蒂斯向後逃跑。
道夫魯雙手舉刀,咆哮着追了上去:“啊啊啊!我要砍死你!”
匡諾主教讓他一刀砍在後背上,整個人踉蹌着往前打了個滾,然後在衆人的視線中,以一個絕對不符合年齡的伶俐身手,從地上一彈而起,啥事兒都沒有地繼續往前逃。
野狼:“……”
觀察片刻之後,野狼明白了背後的原因,但同時也無語了。原來因爲天氣太冷,這老頭兒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成一個大棉球,剛纔那一刀僅僅把衣服上的棉絮給切開了,人半點事兒都沒有。
匡諾主教身手靈活地左拐右拐,一邊躲閃一邊中氣十足地求饒:“陛下不是讓您高擡貴手的嗎,老朽賤命一條,如果您殺了我的話,回國之後您該怎麼向陛下交代……哎喲!嚇死我了,還以爲手要被砍斷了。伯爵大人您真的誤會了啊,這兩個人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用狡辯了!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你的!”如果說道夫魯一開始還只是普通程度的生氣的話,那麼現在就已經是氣得快爆炸了。想他馳騁帝國比武場這麼多年,全國數一數二的高手,居然連一個老頭兒都砍不中,如果讓人傳出去的話,絕對是天大的笑話。
可是偏偏這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兒,明明一大把年紀了,卻竟然像個狡猾的泥鰍一樣,無數次即將砍中,可他就是能在最後一秒,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險之又險地逃了出去。一次兩次還可以理解,但是次數一多,道夫魯就開始發飆了。招式什麼的全都不管了,像個打架的小孩子一樣不停地到處亂揮。
刀鋒連成一片,看上去挺威風,可就是砍不中目標,而且還容易傷及無辜。野狼拉着阿斯蒙蒂斯的手,默默的後退兩步,躲到戰場外圍看熱鬧。
因爲野狼與阿斯蒙蒂斯的出現,僵持的局面瞬間被打破。場面一時變得十分混亂。
匡諾以爲他倆是道夫魯的手下,而道夫魯則以爲他們是匡諾派來殺自己的,但其實,他倆真的只是無辜路過打醬油的。
只不過,這話,就算他倆主動承認,現在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道夫魯已經徹底殺紅了眼,心中殘虐的暴力因素髮作,全世界都和他無關了,心裡只有一個簡單念頭:“我要殺了你!”
一刀狠狠砍下,完全拋卻了繁瑣的招式,這一刀裡,因爲信念是在太過單純,反而充滿了純粹的力量,讓人反而躲無可躲。
匡諾畢竟年紀擺在那裡,一開始還躲得很餘地,但高強度快速移動到現在,已經有一些心有餘而力不足。道夫魯這一刀砍下來,雖然他的腦海已經給出了最佳的躲避路線,但老頭兒現實中的身體反應卻慢了半拍,眼看就要中招。匡諾不由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而道夫魯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得意地獰笑起來。
刀影倒映在老頭兒的眼睛裡,一片銀光如閃電般劈下,他害怕得渾身顫抖。
然後,銀光在距離他的鼻子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老頭兒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救了自己的人。
阿斯蒙蒂斯用兩根手指捏住刀鋒,調皮的衝老頭兒眨了眨右眼。身側的野狼一個旋身回踢,狠狠踹在道夫魯的胸口。
道夫魯彷彿被重錘狠狠砸中胸口,連聲兒都來不及出,筆直朝後直飛出去,接連撞倒幾個書架,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然後就被頭頂一大堆掉下來的書埋住,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