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最後一幕,所有事情都已經迴歸平靜,阿諾德站在凱倫家樓下給他打電話,凱倫站在陽臺上,兩人隔空相望。遠處是燈火明亮的街道,近處是昏暗的街角。

“阿諾德,你……沒事吧……”

“我很好,這次過來是特地向你說句恭喜的,順便向你道歉。那天說了很多無知無畏的話,真的很抱歉,凱倫。”

“不不,你說的那些並沒有錯,我確實比不上你。”

“你愛芭蕾,我知道。爲祝賀你進入聖伯翰芭蕾舞劇團,我準備了禮物。”

“禮物?”

“是的,就放在你家‘門’口的郵箱裡,我走後你下來取,好嗎。”

“阿諾德……”

“我們還是朋友嗎,凱倫。”

“當然!當然了,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謝謝……謝謝你,明天見,明天見吧,我的兄弟。”

阿諾德單薄的背影漸漸隱沒於黑暗中,凱倫匆匆跑下樓翻開自己家屋前的郵箱筒,看到裡面的禮品盒。他看一眼阿諾德離開的方向,拆開盒子,裡面盛着一雙黑‘色’的全新黑‘色’舞鞋。

………

………

最後電影開始滾動播放創作人員列表

影院裡開始響起斷斷續續的掌聲,隨後這掌聲越來越熱烈,許久才停下來。

如此熱烈的反響足以證明,不管是初來乍到擔綱主演的林峰的演技,還是維力·克萊頓指導電影的能力都獲得了觀看首映的影評人和影‘迷’的認可。

年輕的演員和年輕的導演,爲大衆共同獻上了兩個小時的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不僅僅是頗爲古典藝術‘性’的芭蕾舞和演員們脫俗的外表以及炫技的長鏡頭。從電影裡我們還是能感受到導演想要表達的東西的。

一個完好的家庭對於兒童來說是具有積極向上意義的事,婚姻並不是丈夫和妻子兩個人的事,還事關下一代是否能夠健康成長,不可兒戲。而電影中透‘露’出來的有關青少年教育方法也值得深思,子‘女’之於父母並不是一味延續自身意志的工具,他們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父母理應順着子‘女’的愛好引導他們,而不是苛責和強迫。最讓人覺得諷刺的大概要數電影中出現的白衣惡魔了,原本是邪惡的載體,濃妝獰笑,‘花’言巧語‘誘’‘惑’人墮落,所有人都認爲他是罪惡的,帶來孽障,最後卻又搖身一變成爲了救贖者,在人即將跌入深淵時伸下那根唯一的施救繩索。那麼,他究竟是好還是壞?

電影在敘事方面來說無疑是成功的,節奏把握得相當好,觀衆並不會在這兩個多小時中感到枯燥想要直接看結局。但從處理矛盾‘激’化和收尾上,還是稍有欠缺,但這並不要緊,作爲一個導演,維力·克萊頓還相當年輕,甚至可以說年輕得可怕,這些小瑕疵都不是不能彌補的。他還有成長空間,而這巨大的空間讓人忍不住對他寄予厚望。當然,不僅僅是維力·克萊頓,還有這個看起來是個‘花’瓶,但演技卻令人驚‘豔’的小子,Gavin·lin。

電影謝幕,觀衆紛紛站起身打算離開。只有電影的主創人員和少數習慣留下來看完報幕的影‘迷’坐着沒有動。讓人沒想到的是,電影在最末尾居然還有彩蛋。是拍攝阿諾德排演《仲夏夜之夢》芭蕾舞劇的片段的時候,林峰在舞臺上練舞,跳着跳着居然摔下了舞臺,一旁的工作人員簡直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去當護墊。彩蛋一播完,全影院爆笑。

林峰登時給了做旁邊的維力·克萊頓一手肘:“你怎麼把這個也放上去了!”他的高冷形象全毀了好嗎!

“我只是想讓所有觀衆都歡樂一下,我到現在都無法理解你究竟是怎麼從那麼寬闊的舞臺上摔下來的,哈哈哈哈哈。”維力·克萊頓一說完就忍不住裂開嘴笑。

林峰額頭上蹦出幾根青筋,又對維力·克萊頓無可奈何,只能怒瞪他幾眼。

“哎,這樣也好的。親民活潑一點總是好,與其在觀衆心裡定型後再轉型,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你就是個逗比。”

林峰怒,維力·克萊頓這小子居然好意思說別人是逗比,誰能比他自己更逗比?不過維力·克萊頓說的倒是沒錯,若是因爲現在這部片子而讓自己在觀衆心裡的初印象根深蒂固,這對他以後的發展不會起到多麼積極的作用。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彩蛋都像是在黑他。

這下終於所有人都開始動身離開,林峰站起身向後張望,正巧看到被莉莉·科恩斯將輪椅推出走道的趙景和。林峰想要過去,忽然有影‘迷’跑過來找他要簽名,林峰只好停下來和那些粉絲們互動。也不知是林峰態度太好,又或者是留下來等彩蛋的人太多,一有人帶頭要簽名與合影,隨後便有一大圈人圍了上來。等林峰一一伺候好這些人,再突出重圍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維力·克萊頓這小子剛接了個電話不知道跑哪去,林峰將墨鏡架鼻樑上出影院找趙景和,有點擔心趙景和會不會已經離開了。手機忽然來了條短信,是趙景和的,叫他到麗都島的一個小碼頭上去。林峰在手機地圖上搜了下那地方,跟着GPRS找過去。

此時已經是威尼斯下午三點多,太陽還是有點曬,林峰過去的時候,趙景和停在河邊一個‘露’天茶座裡,巨大的遮陽蓬罩着,感覺也不會太熱。林峰走過去,莉莉·科恩斯向他道喜,說電影很好看,若是在瑞士公映一定還會去捧場的。林峰有點高興,笑着說了好幾聲感謝。趙景和揮了揮手趕莉莉·科恩斯走,又叫林峰過來推着他離開。

林峰握住了輪椅的後把手,微微俯身下去問趙景和想去哪,趙景和以前沒來過威尼斯,大概是因爲水城實在不適合他這種全程輪椅代步的人遊玩。趙景和也沒指定什麼地點,就叫林峰推着他在麗都島爲數不多的陸地馬路上逛。林峰點頭,慢慢地推着趙景和走。

雖然威尼斯屬地中海氣候,號稱夏季高溫乾燥,冬季低溫寒冷,但是八月裡平均三十攝氏度左右的氣溫對於習慣了大中華動輒三十五攝氏度以上的夏天的林峰來說完全就是天堂。不過穿着一身西裝推着趙景和走了一條街,林峰也熱得不行。到最後實在受不了只好脫了外套攀肩膀上。

有頭戴beast耳機的青年騎自行車飛過,也有穿着清涼的高挑姑娘嬉笑地聊天擦肩,會不停回過頭來看他們。街道乾淨空闊,空氣有點甜膩,沿途房屋小院裡冒出牆的植物葉子讓這個夏季顯得生動活潑。日光溫柔地跳躍着,走過拐角,奔跑向遠方。

林峰一低頭就能看到趙景和的發旋,陽光落在他眼角,呼啦啦一陣風過來,吹進人心窩裡,這世界便好像靜謐得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林峰忽然說:“之前還以爲你不來了,大忙人。短信不回一個。”

趙景和:“既然是當觀衆,自然不能這麼招搖。只是沒想到你給我這樣一場驚喜。”

林峰像是被誇獎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說:“那是啊,要不然讓您拋下工作跑這麼遠只是坐船玩,那我可得被千刀萬剮了。”

“你很開心。”

兩人行至一處公共兒童遊樂場,那邊有幾對父子母子在玩耍,孩童們純粹又大嗓‘門’的嬉鬧聲陣陣傳來。林峰聽到趙景和的話,輕笑一聲,將輪椅停在長條凳旁,自己一屁股坐了下來。

“那是當然了,開心,開心得要命,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表現這種開心。我坐在電影院的椅子裡聽到那些觀衆在觀看電影時因爲劇情的起伏而發出來的聲音時總會情不自禁地覺得很自豪,其實是一種很蠢的自娛自樂。不過如果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喜歡和認同,大概不會不滿足吧,不然真的辛苦那麼長時間,一句爛片足夠打擊得失落很久。”

“這倒比殺人放火要強。”

“…………那是,我以後可是要掃‘蕩’戛柏威,踏平奧斯卡的演員。”

林峰滯一下,猛地想起來當初趙景和在短信裡安慰他只要他不是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都只管幹,有他在背後罩着呢。

趙景和說:“你要是想繼續發展,有考慮好和哪個公司合作嗎?”

林峰搖頭,他生前對歐美這邊的娛樂圈不是太瞭解,也不怎麼懂這邊經紀公司盤根錯節的關係,最主要的是他成爲明星的最終目的並不是賺大錢,而是體驗演戲,所以並不想籤一個吸血鬼扒皮經紀約。如果自己能夠靠《阿諾德的舞鞋》打響名頭,也不會太愁沒有片約,只不過是拿不到很高的片酬而已。

“先做一段自由身也不錯,要是被經紀公司‘逼’着拍腦殘片,我會在被窩裡哭的。”

趙景和微微勾一下嘴角,說:“你若仔細打聽就知道你姨母手下也投資電影公司,規模不錯,想自由點就去那,誰敢欺負你。”

“誒!還有這麼一茬?”林峰差點沒高興得吹一個口哨出來,能在趙景和嘴裡獲得“規模不錯”此等誇獎的公司那絕對不會差。問了趙景和是那個公司之後,林峰只能說他運氣實在好到爆,果然是巨無霸電影公司,資源那是頂尖的。要是他真和Juli‘女’士說這件事,那可就真水到渠成了。林峰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走這種作弊器一樣的後‘門’。到時候再讓孟啓東和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做樣子,誰還敢惹!在公司橫着走也行!當然,他向來是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態,沒事不會深井冰去找別人的茬。就怕禍從天降嘞。

趙景和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似乎在想什麼,隨後他又說:“助理找了嗎。”

“……沒……”林峰這段時間都high得不行,哪有心情去想這些。被趙景和提醒後才覺得找助理這事還是得提上日程。但他又有點猶豫,助理和明星們相處的時間很長,萬一林峰什麼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自己人魚的特‘性’暴‘露’出來,嚇死人事小,身份信息傳出去事大!他倒是想把孟啓東找來做助理,估計那小子也不敢不從,只是人事先把未來金主的角‘色’佔了,再讓他當小弟就不好了。

趙景和整個眼神都透出一股子“就知道你沒做打算”,把林峰噎得夠嗆。最後才說要是沒好人選,他這邊又任勞任怨口風又緊的人,不嫌棄的話拿過去用。林峰怎麼敢嫌棄,趙大仙出品必是橙‘色’神裝,以自己現在的人脈找的話估計也找不出更好的。

趙景和這麼殷勤,只有林峰這個傻子還覺着沒‘陰’謀,龍老大已經如此明目張膽地往他身邊安‘插’人了,居然這麼輕易地接受,也不知該說他是太相信趙景和,還是其他。

“在威尼斯多玩幾天?有些地方風景還不錯。”

“晚上的飛機去羅馬,但電影節閉幕後的晚宴我們還能見面。”

“…………”林峰挑眉。

趙景和這話說得讓人無語,結果在電影節閉幕的晚會上,林峰還真看到趙景和了。這傢伙可是頂着電影節幕後投資人的頭銜過來的,就連電影節主席都得在跟前賠笑,就算坐一副輪椅也把在場所有男明星給砍殺在地,趙景和有錢可不僅僅是商貿界的共識。導演趕着推銷,演員趕着倒貼,看得林峰是嘖嘖稱奇。

他們兩個小蝦米想過去沾一點趙大仙的光也沒位置,能來這場宴會已經是很不錯。遠遠地看到趙景和冰着一張臉被圍簇着,林峰不僅不覺得羨慕嫉妒恨,反倒有點同情趙大仙,他剛纔可是很好享受了一把歐洲人對於各種香水的熱愛,鼻子遭罪,遂借‘尿’遁而逃,把維力·克萊頓扔在了那羣香氛堆裡,反正他看着玩得如魚得水。

到了這宴會,林峰又算看到維力·克萊頓另一個面目。不是逗比,也不是暴君,而是翩翩公子彬彬有禮,嘴巴甜得讓人膩死。林峰在一邊聽着只能不停喝酒洗嘴巴。

兩人在衆星雲集的晚宴裡如此受歡迎便不得不提到《阿諾德的舞鞋》大殺四方,在此次威尼斯電影節上橫掃各項地平線單元的獎項了,不僅電影獲得最佳攝影大獎,維力·克萊頓獲得最佳新人導演,林峰這個初出茅廬的演員居然一舉摘得了最佳新人,實在大爲爆冷。畢竟在《阿諾德的舞鞋》首映前,名氣實在低,更不用提那些只能算三流四流的卡司,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導演不出名,主角不出名的電影,成了電影節上最大的黑馬。並且此片的全球發行權據說已經賣給了哥倫比亞,依照哥倫比亞財大氣粗的宣傳力度,怕是還要再大火一把,若是票房飄紅,在金球和奧斯卡上說不定也會有亮眼的成績。

能參加晚宴的那個不是熟知這娛樂圈水多深的人,那能不知道這兩個年輕的導演和演員前途大好,做個朋友總比做個敵人好。尤其是林峰,怕是要比維力·克萊頓火得迅速。

林峰端了酒杯,與趙景和眼神在半空中相撞,林峰晃了晃杯子,然後他看到趙景和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劃了個彎,知道這是在和他打招呼。

“怎麼,和誰眉目傳情呢。”維力·克萊頓湊過來說。

“出來了?滿身香水味,躲遠點。”林峰嫌棄似的扇扇鼻子。

維力·克萊頓翻了個白眼,沒管林峰這嫌棄的動作,喝了口酒,朝林峰剛纔看的地方望過去,正好看到趙景和正與一個大導演聊天:“你認識Ivan趙?”

“呵呵,你覺得我要是認識他,我還會來找你要角‘色’演戲?”林峰微笑,下意識不想讓人知道他和趙景和的關係。

“也是。”維力·克萊頓撇嘴,沒再談這件事,隨後又和林峰談起電影宣傳的事。

《阿諾德的舞鞋》全球發行權確實賣給了哥倫比亞電影公司,但這並不意味着就一定有錢賺。維力·克萊頓和哥倫比亞談合同時肯定不會拿到太多的比例分成。而且文藝片受衆小,若是排片不當,撲到深淵裡。宣傳很重要,‘弄’個好的宣傳片尤爲重要。

“所以,那邊的意思是要我重新拍宣傳片?不在電影裡剪輯嗎。”

“估計只是補拍幾個鏡頭,海報也要做修改。”維力·克萊頓從鼻腔裡噴出一口氣,顯然略帶不滿。

林峰想了下,說:“我這邊倒沒什麼問題。”

“你答應得這麼幹脆我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原本都是額外活。”

“其實我也對我的片酬很不滿,你要是願意多支付我我一定不會拒絕。”

“行!回頭給你買一雙黑舞鞋,不用謝我。”

林峰噗嗤笑出來,給了維力·克萊頓一個肘擊,以後哪個劇組碰到這導演都得哭!

晚宴結束得不算晚,整個宴會林峰都沒能和趙景和說上一句話,第二天就被拖着回洛杉磯補拍宣傳片的新鏡頭,順便還要把海報給坯圖拍出來。

哥倫比亞果然說風就是雨,威尼斯電影節剛剛結束,林峰手上獎盃都還沒‘摸’熱,北美有關《阿諾德的舞鞋》的宣傳已經遍地,主力軍自然還是網絡上的那些水軍。林峰早在巴黎時裝週被炒熱,這次更是演技實力派光環傍身,分分鐘‘弄’到各大頭版頭條。

或許是林峰那張臉實在對‘女’‘性’同胞們太具有吸引力,《阿諾德的舞鞋》在北美首周票房狂砍八千萬美元,足以讓媒體們拿到更多褒獎和噱頭來做文章,足以讓林峰成爲文藝片愛好者的心頭寶,哥倫比亞電影公司估計已經樂得不行。

維力·克萊頓甚至在首周票房出來後和林峰通電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峰被嚇得說話都結巴了。

時隔倆月,拋卻Hermes新寵的光環,帶着他高冷芭蕾舞者的身份,林峰再一次掀起席捲“Green Wind”!而這只不過是他邁出的第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