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天,林楚西把自己收拾好,把頭髮藏進帽子裡,帶了個墨鏡就讓家裡的司機載着他去機場。林楚西沒去的太早,全世界就沒哪趟民用飛機準點過,再加上是下午到達,他還在家裡把下午茶給喝了。送他過來的司機傑森是個年紀挺大的男人了,據說給孟家開了一輩子的車,他的父親也是孟啓東爺爺那輩的司機。他知道林楚西拍了電影,也是名氣不小的人,所以就沒讓林楚西一個人進機場。

趙景和坐的頭等艙,出站口也和其他飛機艙的乘客不一樣。林楚西挑了個能一眼看到vip出站口的休息椅坐下,從包裡掏出平板看電影。好在傑森沒有穿他平常愛穿的黑西裝白手套,不然這樣子分分鐘把機場來往旅客的眼球給吸引過來,還談什麼低調。

距離《風之旅人》開拍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林楚西打算在這一個月裡把範哲希克斯以前拍的電影好好看幾遍,就算不能完全讀透他的拍攝手法和理念,至少也得了解下他的喜好。

範哲希克斯是少數一些出產量和電影質量齊頭並進的導演,在他年輕的時候幾乎每年都會出一部片子,簡直就是勞模的典範。雖然有的看起來有些粗糙,水準比不上他現在這個階段,但考慮到年代差的問題,放在當時來看還是相當驚豔和震撼的。

林楚西生前也鑽研過不少拿大獎的片子來學習表演方法,對於範哲希克斯的電影不會太陌生,現在開始重溫他的那些電影,總有一種回到了當年窩在自己的狗窩裡啃着泡麪在不大的屏幕前一遍又一遍看那些膠片電影的時候。喜歡的電影甚至把所有臺詞都記得滾瓜爛熟,興致來了,跟着電影裡的角色一起表演,一起哭一起笑。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當年亢奮地一連幾天睡不着覺的英勇之舉了,雖然在那之後因爲貧血被前來探視的經紀人火速押解去社區醫院打點滴。

想到這裡,林楚西嘆一句,果然年輕就是能折騰。

機場廣播這個時候開始用純正英文播報趙景和乘坐的那班飛機已經降落,林楚西看了下平板上的時間,遲了二十分鐘左右。

把手裡的東西收進包裡,林楚西從椅子上站起身往前走,傑森很自然地幫林楚西拎着挎包。大概十分鐘後,林楚西便看到出站通道上,一個年輕小夥推着趙景和出來。隔了這麼遠,以林楚西的視力還是能一眼看清那個年輕小夥長什麼樣,身材不錯,穿一身休閒運動裝,淺咖色頭髮,藍眼睛,鷹鉤鼻,面貌不是很正統的英俊,但是整體看上去卻很有氣勢。不笑的時候有種生人莫近的疏離感,一笑起來倒是完全顛覆這種感覺變得非常溫和。此時他正笑着俯□去和趙景和說話,趙景和反應不鹹不淡,偶爾點頭應幾句。

雖然機場很吵,但是隻要林楚西想,把那些閒雜噪音過濾掉專門去捕捉趙景和那邊的音波還是可以的。

遠遠的,趙景和好像感覺到什麼一樣朝林楚西這邊看,隨即便看到即使帶着帽子和墨鏡依舊和扎眼的林楚西。他轉過頭去吩咐小年輕往這邊走。很快兩人間的距離便縮短了。

“怎麼突然回洛杉磯了”林楚西話是對趙景和說的,視線卻又落在小年輕身上。剛纔林楚西已經聽出來了,小年輕就是昨天打電話給他的人。

有些人天生看不對眼,做什麼事都能噁心到對方。小年輕對於林楚西來說剛好就是這麼的一個天生不對盤對象。撇開昨天一下把他和趙景和兩個人約定俗成的短信溝通默契給打破,現在林楚西更是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不善。他在海里生活了那麼久,對於危機感有非比尋常的敏銳。說他被害妄想症也好說他心理扭曲也罷。總之林楚西不怎麼喜歡這個小年輕。

“剛好有幾天假,就過來了。還以爲你不在洛杉磯。”

林楚西嘴角勾起一個不太歡喜的笑,說:“怎麼,專門挑我不在的時候來,這感情好。”林楚西這話說得頗有點陰陽怪氣,就算是司機傑森都聽出點不對勁來了,偷偷瞄一眼林楚西和趙景和,嘴巴抿得更緊。

趙景和沒露出什麼生氣的表情,心裡在想,林楚西怕是試鏡的時候被那些老油條給欺負了,火憋到現在旺得很,沒計較太多。反倒有點開心林楚西在他面前發脾氣,這小子人前裝得紳士貴公子,人後脾氣就沒那麼好了,不過也只在親近的人面前纔敢這樣。

林楚西見趙景和不說話,那面癱臉是讓他心裡那股火噌噌噌往上漲,他視線滑到小年輕身上。

“這位先生面生得很,怎麼也不見介紹一下。”

小年輕繃緊了下巴,剛想說什麼,趙景和搶先說:“雷納歐,我的特助。”

林楚西察覺到趙景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雷納德臉僵硬了一下。

林楚西朝雷納露出一個很是友好的笑容,心裡沒把趙景和掐死,騙誰呢騙誰呢,當初孟家聚會的時候和駢頭吵架也是搶着胡說八道,三歲小孩纔會信!特助是什麼意思當他不知道呢。有意思嗎,遮遮掩掩的,坦坦蕩蕩說出來他難道還會在公共場合撒潑?

“很高興見到你,雷納,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吧。”

“我的榮幸。”

林楚西和雷納打了個招呼就不願意多聊,轉過頭去問趙景和莉莉科恩斯小姐這次怎麼沒跟着一起過來,趙景和說她放年假回都靈老家去了。林楚西隨即不再開口,一行四人相對無言地走出機場大廳。途中雷納貌似想說什麼,最後卻沒開口。

傑森率先去停車場取車,而趙景和則是有專車過來接送,是林楚西第一次和趙景和見面那天晚上他來孟家的那輛車。那個時候在黑夜裡沒看多真切,現在近距離觀摩才發現這是輛改裝車。

林楚西心情不好,原本打算上自家的車然後直接回家的,趙景和卻不同意。左磨右磨最後還是讓傑森一個人先回去。

趙景和的車比普通suv長一截,加上後備箱的話估摸着可以按上四排座位,駕駛座和第三排之間是空的,專門安裝了固定輪椅的器械,趙景和的輪椅卡上面,車子行駛時就不會讓輪椅亂跑了。林楚西和雷納坐在第三排。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子“老子火着呢,怕死別搭話”的氣場。

趙景和明顯屬於那種不怕死的人,他像是沒看出來林楚西一臉黑氣,時不時回過頭去問林楚西一些日常瑣碎,有的沒的。問到最後林楚西直接從生氣轉成了沒脾氣。

趙景和就是來克他的,沒錯!林楚西心裡咬牙切齒的想。只是,食物鏈最低端的孟啓東纔想哭呢。招搖過市,作威作福二十年碰到林楚西這樣一個煞星,眼淚可以流成一條密西西比了。

車子停在洛杉磯唐人街一家中餐廳門口,林楚西瞄一眼趙景和。

司機下來給趙景和解鎖,將他搬下來。林楚西見他這樣子難免又莫名其妙地覺着難過。

林楚西很長很長時間沒有吃過中國菜了,進了這餐廳瞬間勾起無數回憶,即使餐廳的裝飾中西混搭,又帶着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風和古早的舊上海範,整一個不倫不類。

菜單中文在前,英文在後,一些熱門的菜色底下也標註了一些比較通用的語言。林楚西不跟趙景和客氣,十分利索地點了幾個他前世愛吃的菜,很家常。林楚西生前是湖南人,尤其能吃辣。北漂之後花了很長世間適應甜鹹的魯菜。要說他現在最想吃的菜是什麼,一定是剁椒魚頭和麻辣火鍋。可惜少有外國的中餐館能把這些菜做得好吃。

趙景和同雷納都沒點幾個菜,雷納不同說了,完全的德國人,喜歡洋蔥漢堡。趙景和混血的皮,外國人的芯,口味也不會中國到哪去。

菜上得很快,林楚西卻有點失望,因爲這菜果然又做成西式中國菜了,完全是討好外國人的口味。辣倒是挺辣。

林楚西覺得菜味道還不錯,賣相就算了,想夾給趙景和嚐嚐,臨了還沒忘用剛剛拆封的新筷子。誰知道一下就被雷納德銀叉給擋了下來,直言趙景和不能吃辣。林楚西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趙景和腿的緣故,辛辣的東西最好少沾,筷子一轉就回自己碗裡。林楚西還想給趙景和夾什麼菜,筷子剛懸在那菜上頭還沒動手,雷納又說話了。林楚西換了好幾個菜都被雷納振振有詞給擋出去。聖母白蓮花都要被氣瘋了好嗎。

吃中國菜老子沒逼你用筷子已經很給你面子了,趙景和自己都沒說話,你當你是他代言人啊,他又不是林妹妹,難道連小油菜都不能吃?!林楚西在心裡罵,面子上卻不顯山不顯水,沒讓人看出來他的惱火。但是之後他卻再沒這麼熱情地給其他人佈菜了。

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憋屈。

誰知道之後趙景和居然順着他剛纔筷子停落的順序又一個個嚐了個遍,算是給足了林楚西面子。雷納臉色都變了,看林楚西的眼神不再是帶着點倨傲的溫和。

林楚西回他一個毫不退讓的眼神。心裡冷哼了一聲。

吃飯吃到中途,雷納貌似因爲菜太辣吃得肚子不舒服,向趙景和道了個歉就跑去了廁所。這下子包間裡只剩下林楚西和趙景和兩個人,林楚西立馬原形畢露了,筷子一拍,雙手抱胸。

趙景和:“你別鬧了。”

林楚西:“怎麼成我鬧了,明明就是你家特助不待見我,找我麻煩,ok”

趙景和:“他這是職業病,不是特別針對你。”

林楚西:“他到底是你什麼人,別拿特助忽悠我。”

趙景和:“在家裡一個人不方便,就找了個能照顧的人,雷納跟在我身邊已經五年了。”

這下林楚西不說話了。

趙景和:“你不要亂想,晚上帶你去我在洛杉磯的房子。”

林楚西悶聲應了,悶悶不樂的。趙景和見他這樣子知道一時半會是哄不開心了,就由着他生悶氣。雷納回來的時候看到兩人在默默吃飯,和他出去之前沒什麼兩樣,於是便不作聲坐自己的位置上。

趙景和的房子在洛杉磯近郊,距離黃金沙灘也不遠,是一棟獨門獨樓的別墅,沒有二樓,佔地面積很大。進了房子發現這裡完全沒有設計階梯,就算有高低錯落也是緩坡,房屋內更是一平四海,所有通道隔出兩個輪椅寬,除了衛生間的防水柵,其他地方一律沒有地面凸槓。室內的設計一切都是建立在讓趙景和坐着輪椅也能暢通無阻的基礎上再進行創意設計的。

趙景和給了林楚西一串鑰匙,雷納一對視線停在那串鑰匙上許久,林楚西直接把鑰匙甩挎包裡。

坐客廳沙發看雷納忙來忙去伺候趙景和,林楚西一天的氣也消了。雷納主人氣場太強,林楚西渾身都彆扭,沒坐多久就想趕緊走人。打個電話回家叫傑森到這邊來接他。

貝弗利山莊離這裡有點遠,再加上這個點,洛杉磯市中心堵着車,傑森足足一個小時纔到。

趙景和沒留他,送他出門。

林楚西遙遙看一眼站在別墅房門前的雷納,目光轉回趙景和身上。

林楚西:“我要換號。”

趙景和擡頭看他一眼,林楚西又說:“明天我把新號碼發給你,記着了,別再讓其他人用你的電話給我打語音。”

說完林楚西一下鑽進了車子裡,那輛藍旗亞車屁股燈很快消失在轉角。

趙景和慢慢轉動着輪椅回去,雷納注意到趙景和臉色不好,他喊了聲趙景和的名字,卻見趙景和根本沒理他,徑直進了臥室,房門“噠”一聲,關了。

雷納咬牙,回望一眼已經空蕩蕩的大街,心裡瞬間就把林楚西的危險等級升了好幾個層次。從他在機場見到林楚西時他就覺得這個人和趙景和的關係一定不一般,但又不能肯定他和以前那些妄圖爬上趙景和的牀的人是一樣的。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卻讓他明白,林楚西絕對不是輕易對付得了的。以前,只要他引導那些花蝴蝶們觸趙景和黴頭,沒有哪個第二天不是乖乖滾蛋的。林楚西不一樣,趙景和忍讓得簡直不像他了。

不過,雷納並不心急,這麼多年過去了,在趙景和身邊的是他,以後也肯定只會有他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借用下黃浦江的梗)

趙景和:你到底怎麼了?

林楚西:伐開心,我要買包包。

趙景和:好好,買,多少都給買

(嘩啦,一堆burberry、gucci男包落地)

林楚西(怒):我說的是杭州小籠包的包!

趙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