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孟啓東的事何止是讓林楚西頭昏腦漲,偏逢《達·芬奇的“情人”》進入宣傳期,他沒多少時間往醫院跑,首映禮上又不知是哪家報紙派出去的狗仔拍到他進入醫院的照片,問的問題有恃無恐,大大咧咧,唯恐林楚西回一個沒什麼吸引力的答案。林楚西煩得很,又不能在攝像機面前發脾氣,只能拐彎抹角地迴應着。孟啓東也不是什麼小人物,孟家大少以前可是娛樂圈裡皮條客的老顧客了,誰不知道他。風流褲下的人數也數不清,要是現在暴露出來這小子爲情自殺,明天醫院大概就要被擠滿了。

出事之後juli女士找林楚西談過,聊了很久。juli女士對於孟啓東自殺一事耿耿於懷,不想再讓孟啓東出去惹禍,大有要把他關家裡面壁思過的意思。林楚西也知道孟啓東這一次是做得太過,再怎麼幫忙說好話也沒用。但真讓他看着孟啓東被迫足不出戶,他也不忍心。更何況,以孟啓東現在的精神狀況,最好的方法並不是將他封閉起來。林楚西一直以爲,什麼樣的傷口就應該用什麼樣的藥物去治療。既然孟啓東是情傷,那麼展開另外一段可靠的感情才能徹底根治源頭。

“我認爲把james關在家裡並不是最好的方法。萬一被關出病來的話,倒是得不償失。我們得讓他振作起來纔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先幫他找一份工作。”

林楚西是這麼勸說juli女士的,juli女士顯然也不是鐵了心要封死了孟啓東,聽林楚西這麼說也冷靜了下來思考。但這一時間竟也是不知道該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工作。

“不然,讓他來公司吧。您也可以安排一個人手在他身邊看着。我的話,也正好能一邊工作一邊監督他。”

“他要是願意,這是最好。”juli女士嘆一口氣:“這個娛樂公司本來就是想在他成長起來後轉到他名下的,現在熟悉一下工作環境我也贊同。關鍵是,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他願不願意工作也是未知數。”

林楚西抿脣,靜默片刻才說:“我們這邊也是沒有辦法,只能期望他自己振作起來。”

感情之事,有的人一輩子都想不通,有的人折騰一段時間後邊豁然開朗,更有甚者根本就不在乎。至於孟啓東,好事多磨,就算有高明的心理醫生在一旁輔助,他自己心裡鬱結的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種陰影來。juli女士的擔心也正是現在所有後續安排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聊了這麼久,也沒有談出個所以然來。林楚西最後對juli女士說,希望她這段時間能躲擠出時間去醫院看看孟啓東,這小子年少缺愛現在又被摯愛背叛,母親再不聞不問的話,估計更看不開了。juli女士點頭,她對待孟啓東也不盡然是冷血無情,只是過於失望罷了。現在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再打罵也無濟於事,只能多用親情呵護。

《達·芬奇的“情人”》宣傳得如火如荼,尤金經常打電話給他問他怎麼突然不怎麼上游戲了,林楚西無奈地回他現實裡時間表太密不透風了,睡覺都閒不夠,再熬夜打遊戲的話,估計上節目眼袋都蓋不住了。尤金笑罵林楚西這是赤果果的炫耀,只有大紅人才能這麼忙。林楚西回罵尤金不解風情。兩人嘻嘻哈哈在電話裡聊,聊完林楚西心情也漸漸轉晴。末了,把自己的遊戲賬號扔給尤金叫他養着這號,至少也把每天的日常給做了。尤金又在電話那頭罵了,說他們兩個賬號是對立陣營,做對方的陣營日常真的會忍不住想開紅砍人。林楚西冷笑,說這不是正好送他一個機會去偷襲他那大仇人。尤金聽了很是不屑,既然是仇人,自然是要用自己的號把對方砍到,偷襲這事做多了太得罪人。尤金雖然是這麼說,最後卻也是答應了會幫林楚西養號。

《達·芬奇的“情人”》美國首映日的一禮拜前,林楚西在深夜錄製完一個十幾分鐘的脫口秀節目回家,卻沒想到家門口有一人百無聊賴地站着。看模樣也不似偷偷摸摸,想踩點盜竊。林楚西的車停在近處,燈光照在那人身上,林楚西才驚訝地發現,那人不是孟啓東又是誰。。林楚西急忙下車開門人,讓大衛把車開進車庫去。

將孟啓東領進家門,倒了水給他,再做端詳,發現孟啓東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發生了質的變化。以前的孟啓東喜歡把自己收拾得體面,穿戴也是非大牌不穿,非時髦不戴。但眼神卻算不得明亮。他看自己的時候會畏畏縮縮,也很容易不敢和自己直視。更多的時候坐沒坐姿,站沒站姿,雖然不會再弄出一些丟自家人臉的事來,但也對外拿不出手。別人看了只會說,大概就是普普通通的公子哥了。

但是現在的孟啓東一眼看過去便能發現和以往的區別,眼神堅毅了,精氣神也更足了。因爲前段時間的破事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有些肉的臉頰也消瘦下來,顴骨突出。只是這面向因爲那堅定下來的眼神和挺直的眉峰顯得更加精神和成熟。坐在沙發上腰背挺直,和林楚西說話時終於也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林楚西很欣慰,能看到孟啓東這樣的變化,這表明,孟啓東是真的邁過了這道坎,瞭解世間險惡,真正地長大成人,有了更爲理智和成熟的思維。他是真的產生了鳳凰涅槃一樣的精神蛻變。

看到這樣的孟啓東,林楚西一時間竟然也有點感謝起凱恩斯來。確實,挫折永遠都是最好的老師。孟啓東大概也已經深刻認識到,對待背叛者和仇敵最好的辦法不是把對方殺死,而是讓對方看到更爲成功的自己,讓他們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也不只不過是墊腳石。凱恩斯之於孟啓東,也是這樣一種墊腳石。現在孟啓東願意踩上去,才能走得更高。

林楚西把和juli女士商討的事和孟啓東說了,他聽過之後沉思一陣,說:“我現在肯定是沒有能力代替母親接管公司,可以的話,我想從底層做起。”

“你倒是放得開。”

“我想鍛鍊自己,以前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你這不是廢話,你就算想也不會一上來就讓你幹總監的活。至於你說的想從底層坐起,也沒必要太底層,學不到什麼。你自己想從哪開始幹?”

“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楚西暈了,孟啓東這傢伙果然還是不怎麼靠譜。

“行了,可以先到南希手底下跟着學。”

“嗯。”

因爲juli女士的關係,孟啓東進公司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在北美娛樂圈,孟啓東這個花花公子早就銷聲匿跡了許久,他早年也是經常回香港玩,故而公司裡認識這位小祖宗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家都只當是南希本家的親戚,想手把手帶上來。

南希心思倒也縝密,總裁親子放手裡不管怎麼說都是顆燙手的山芋,打不得罵不得,天天帶在身邊也不好,乾脆讓孟啓東去做林楚西的第二經紀人,南希自己時不時指導一下,更多的事還是讓孟啓東自己從中摸索。孟啓東大感亞歷山大,他一個新人菜鳥,跟着林楚西簡直就是個助理的命。

再說林楚西,《達·芬奇的“情人”》終於上映,他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趙景和,手裡就捏着兩張首映電影票。卻沒料到趙景和當時在柏林談生意,談判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分,一時半會怎麼也脫不開身。林楚西只好失望作罷,一腔期望也落了空,難免悶悶不樂,心裡罵趙景和這個死工作狂,居然不守信用。他也不是蠻橫的人,做不來撒嬌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趙景和趕回來的事。手裡兩張電影票也跟着了火似的,分外燙手。最後還是找了孟啓東一起去看電影。

孟啓東是受寵若驚,驚得連忙答應下來。

“怎麼突然就要請我看電影?”

“你以爲我想啊,本來也不是請你。”林楚西沒好氣地說,直接明瞭地絕了孟啓東那點自戀。

“好吧……”孟啓東一瞬間是知道他這替補的是誰。這世上能讓林楚西準備電影票的人,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人了。他一直很奇怪林楚西和趙景和是怎麼勾搭起來的。再細細想過之後有覺得有點難過,趙景和再好再有錢,也是一個人類而已。活到百歲就是頂天了,而林楚西是海里的人魚,據他自己說活了很長很長時間,依舊還是年輕人的面貌。他和人類相愛,到最後也不會有什麼圓滿的未來。

這麼一想,孟啓東對林楚西是一點都生不起氣來了。

“幹嘛,就你也好意思用這種眼神看我?”

“咳咳咳……”

孟啓東知道林楚西氣頭上,笑着賠罪後就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安靜等待電影的放鬆。他不是第一次來電影院看林楚西的電影,但每次來的心境都不一樣。

電影院裡觀衆們都很有素質地保持安靜,就算要聊天也是湊在一起小聲說話。沒等多久,大屏幕便已經開始漸漸變了光影。

舒緩溫柔的鋼琴曲劃過,率先在畫面上出現的是一座明亮的鄉下小屋,獨棟屋頂是奶白色,屋外木質走廊邊角堆簇着色彩清新的盆栽,屋外草坪幾個圓頭圓腦的小鬼頭們正拿着水槍玩鬧,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穿着圍裙的年輕主婦從門裡走出來,呼喚着孩子們進屋吃飯。玩得起勁的小鬼們哪有這麼聽話,非得主婦生氣地一個個拎着耳朵回去。

“瓦倫蒂,去叫祖父下來吃飯。”

“哦!”

金髮小孩扭着屁股撒丫子往樓上書房跑,也不敲門,風風火火衝進書房裡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背對着門,面向一面裝飾精美的牆壁,坐在雕花藤椅上,安靜地一動不動。直到小鬼衝進來才緩緩回過身去。

“爺爺,爺爺!”

“哎呦,瓦倫蒂小寶貝,跑得這麼急要是摔跤了怎麼辦。”

“怎麼會!我可是幼兒園裡跑步最快的小孩,爺爺太小瞧我了。”

“好好,是爺爺小瞧你了,那瓦倫蒂來找爺爺是有什麼事呢。”

“妮可媽媽叫您下去吃飯。您總是待在在這裡看畫,小心骨頭都會壞掉。爺爺真是不聽話的老人,以後清早也要和瓦倫蒂一起早起跑步啦。”

“爺爺知道錯了,我們下去吃飯吧。不要讓妮可久等了。”

“今天有我最愛吃的烤雞翅!我們快點下去!”

“哎呦,你慢點跑。”

老者慈愛地看着小孫子蹬蹬蹬跑下樓去,滿臉笑容地也跟了下去。

這個時候鏡頭卻並沒有跟隨老者的腳步,而是拐了一個彎,再一次進了書房,從牆壁一處往上滑。畫面中逐漸出現了木質的畫框,以及油畫左下角露出來的冰山一角,是鮮豔奪目的花叢。鏡頭繼續往上走,背景卻逐漸變化模糊。此時的畫面就像處於一個放大鏡中,整幅畫都被這個放大鏡放大數倍,然後逐漸向上推移,先是燦爛的花叢,然後是坐在花園當中看書的貴婦。

鏡頭此刻又慢慢拉高,顯露出一個現代化的實驗室,幾個年齡頗大,滿臉皺紋的實驗員眼睛從顯微鏡下移開,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欣喜。他興奮地對着不遠處幾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說。

“是真跡,的確是達·芬奇的畫!”

鏡頭再一次落在安放於實驗臺上的那幅畫,電影的片名終於緩緩浮現在大屏幕。

觀影全過程中林楚西一句話沒說,倒是孟啓東常常倒吸一口涼氣,換一個坐姿以表緊張,他看得入神也沒心思和林楚西聊天。在電影末尾,在片中華倫蒂諾消失,布蘭登拖着滿身傷跑上閣樓看到那幅畫時,林楚西聽到孟啓東長長嘆了一口氣。就好像千萬心緒都在這一聲長嘆裡。

片中,布蘭登金盆洗手,從此再不幹偷盜藝術品之事,帶着那幅畫回到了考文垂鄉下老家。費雪·科洛沃在那場槍戰的最後被警察逮捕。而華倫蒂諾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sotheby`s的那幅《情人》被盜走後也徹底消失不見。轟轟烈烈的達·芬奇曠世遺作拍賣會還未開始變已經夭折。這個世界上,除了布蘭登,再沒有人知道《情人》有兩副,也沒有人知道這畫中人曾經的驚鴻一現。《情人》終究成爲了一種傳說。

影片的結尾,畫面再度回到那個鄉下小屋,一家人正好午餐結束,從屋外傳來幾聲孩童的呼喊。

“瓦倫蒂,出來玩滑板吧!”

“瓦倫蒂,瓦倫蒂!”

………

在孩童天真純澈的呼喊中,畫面漸漸暗下,流水一般的片尾曲泄出。許多人還怔怔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大概是還沒有從影片中回過神來,就連孟啓東也是。直到那片尾的滾動字幕已經走過大半,才能聽到觀衆們一邊交談一邊陸陸續續往外走。林楚西能清楚地聽到各種評論,無外乎在討論華倫蒂諾究竟去哪了?而這個問題直到電影上映一週後依然火爆異常。

有人說,穿越過來的貴族小少爺是回到了他自己的那個年代,再也不會回來了。

有人說,華倫蒂諾應該是去了現在的佛羅倫薩,在這個曾經的家鄉定居下來,徹底作了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類。

也有人說,華倫蒂諾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他最後問布蘭登的那句話看似沒頭沒腦,卻是給出了一個很關鍵的訊息。而最後爲了報恩布蘭登,華倫蒂諾回到了畫中,《情人》圓滿。

甚至有人說,華倫蒂諾是徹底消失了,因爲他是附身在畫中的畫魂,《情人》易主,他的執念消失後,靈魂也跟着消弭。所以他是徹底消失了。

毫無疑問的,《達·芬奇的”情人“》的討論度見證了他的成功,華倫蒂諾的消失是神來一筆,也是無法解答的懸念。電影的結局看起來非常平淡,結合起所有情節來看卻又覺得釋然、唏噓,似乎再沒有比這種更好的結局了。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就適合生活在回憶了,封存在永遠不會褪色的時間內,就像那幅畫,恆古不變。

林楚西的華倫蒂諾或許也是這樣,會在一些人的記憶裡永不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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