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幹活了。”
感受到晃動和嘈雜,睡眠中的黑旗臉色一肅,自裸辭後,很久沒人敢這麼跟他講話了。
睜眼,熟悉的臥室卻變了樣。
書桌、電腦、手辦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生鏽發黃的鐵皮天花板,昏暗氙氣燈。視線朝近處聚焦,是個身穿藍色制服的男人。
“你清醒清醒,我先去地表了。”
黑旗仍有些迷糊,還是腦海涌現的新記憶,向他解釋了現在處境。
這裡是地下避難所。
這是個被戰爭摧毀的世界。
他,穿越了。
座標,藍星最大的移民國度,戰前亞蘭聯邦。
黑旗剛畢業兩年,玩心未泯,尤愛後啓示錄類電子遊戲,輻射、地鐵系列如數家珍……可也這不代表,他真想當個廢土的孤兒土著啊!
他滿臉苦澀,但很快想明白,自己除了適應別無他法。
用力拍拍臉強迫自己振作起來,然後回憶起那個男人說的話……
對,工作。
還算好運,他降生在編號爲1045的避難所內,只需定期前往地表廢土工作,就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和水。
不過,由於天災、核戰爭、生化實驗等因素,地表的空氣早不知有多混濁。
輻射塵、細菌、宇宙射線等影響健康的因素,無孔不入。
居民大都患有各種慢性病。
更要命的是!
隨年紀增長,體內污染更是會逐漸加深,沒準哪天……要知道,地表數以千億計的怪物,都是人類和動物受輻射畸變而來!
越感受,黑旗眉頭皺得越深。
自己的身體狀況……已弱於上輩子最羸弱的大學牲時期!
可今天又輪到他前往地表了。
平復下心情,在牀頭翻出衣服,這種事就和穿越一樣,仍是——沒得選。
順着狹窄走廊向前,黑旗在昏暗燈光下掩飾着表情,邊走邊捋記憶,還算順利地找到了換衣間位置。
進出避難所,要嚴格遵守沖洗、消毒等流程。平時,鉛製防輻射門和厚厚土層,也共同隔絕了來自頭頂地表的致命因素。
避難所居民外出作業時,只靠一件薄薄的防化服阻隔威脅,黑旗用餘光觀察着周圍居民,黑白黃種人都有,但表情都被生活調教成一致的麻木。
他不動聲色地模仿起穿衣步驟,看似同樣面無表情,內心卻有些焦急。
他一直在默默呼叫金手指。
畢竟按國際慣例……
可直到穿戴完防護服,通過梯子爬向地表,等待兩米寬的圓形防爆門轉開,風沙無情拍打在面罩上——仍未有冰冷女聲、電子音、蘿莉音、男低音給他迴應。
黑旗無助地望向地表。
整個世界無愧戰後廢土景象,漫天黃沙難辨晨昏,未知生物的嘶吼忽遠忽近,彷彿就蟄伏在身後某處,令人忍不住頻頻回頭。
他深深嘆了口氣。
其實,這開局也不錯。
這也是所有居民的活法,有先進的避難所科技提供食物和水,確實沒有回到這個糟糕地表世界的必要。
工作,接受輻射,慢性死亡,總好過直接暴斃廢土。
心態的改變發生在工作開始後。
黑旗今天負責空氣淨化器。
在他拆卸掉淨化器外殼,皺着眉去碰濾網上的黑灰時,腦海中卻忽然浮現了一本厚厚黑封皮圖鑑……通篇空白,除了剛更新的第一頁。
正中央是副灰黑色絮狀物的插圖,
下面緊跟着幾行註釋。
【放射性灰絮】
【白色(廉價)一級/材料】
【收集:1/10】
【信息:由放射性塵埃構成,其貌不揚,卻是提煉原始溶劑的原料。】
【收集以解鎖更多信息。】
黑旗先驚後喜,隨即又感到有些怪異。
這和原身記憶不一樣啊!
在居民認知中,這些濾網上的灰塵可是危險輻射源,有的人寧願擦廁所都不願接清灰的活。
可根據圖鑑說法,這玩意好像也不是一無是處?
但無論腦海還是圖鑑,均沒有更多信息,黑旗四處張望幾下,便先清理起淨化器來。掃灰,換芯,安裝……並趕忙在輻射塵愈演愈烈前回了地下。
東西不算罕見,他沒帶走,何況初來乍到,謹慎爲重。
消毒換洗後,黑旗跟着人流,邊走邊熟悉環境,最後在食堂領了碗鈴薯湯,坐到角落。
他這纔有空觀察處境。
周圍大都是些青壯年面孔。
想到避難所居民普遍活不過五十歲的規律,他不自覺握緊了勺子,而後又慢慢鬆開。
別人對此或許沒啥意見,但黑旗不想認命。
希望大概落在這本圖鑑上。
先不說收集完成會得到什麼,僅是已解鎖的信息,就讓他忍不住聯想。
灰絮不像居民想得那般無價值。
其他東西呢?
廢土那無窮無盡的垃圾呢?
只有解鎖更多圖鑑纔會知道了。
食堂不知何時擁擠起來,淨水室種和植區等崗位放工後,四周頓時充斥着各種閒聊聲。
黑旗將注意力集中在耳邊。
“又活過一天,讚美避難所!”
“明天又得去上頭,唉!”
“要是成爲進化者……”
“那還不如祈禱下週食堂多一頓肉。”
話題逐漸無聊,捕捉到關鍵詞的黑旗,則檢索起記憶來。
進化者。
起源成謎,只知是廢土時代產物。
在無數生死磨練中,打破身體枷鎖,提升素質,甚至突變出超凡特性的人類,地位崇高。
腦中相關信息不多,黑旗也並未上心,打打殺殺與他規劃不符。
圖鑑一看就是知識類的金手指。
“留在避難所,趁外出工作時探索。”黑旗喃喃,定下了暫時的方針:“還有,保持低調。”
這時,食堂前方忽有人大喊了兩聲安靜,而後清了清嗓子,這是要開始安排下週工作了。
周圍喧鬧迅速小下去,居民們均是緊張起來,黑旗神情也專注幾分。
“吳克,淨水室七天。”
話音剛落,當即有人樂呵出聲,身邊人也是隱隱羨慕。
“傑森,廚房四天地表三天。”
“徐傑,農場六天地表一天。”
去地表的天數越多的居民,臉色苦澀越重,而能長時間待在避難所的,無不樂呵呵的。
黑旗聽了會,眉毛耷拉下來。
下週。
供電室七天!
對於旁邊幾桌的羨慕眼神,他臉上笑嘻嘻,心中……
沒人能猜到他內心的苦澀。
畢竟誰會想往地表跑的!
這時,已讀到了最後一個名字:“老陳,地表七天。”
黑旗有些不解和同情,對照記憶,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
印象中他爲人木訥,大家也只知他叫老陳, 因爲老實,對於這類不公平安排,向來沒什麼怨言。
大夥也默契地無視。
廢土的工作就那些。
老陳不去,別人就得去。老實人麼,不就是拿來欺負的。
老陳埋頭吃完,把身上大衣裹緊,低頭匆匆離開了食堂。
黑旗不知怎麼想的,放下餐盤跟了上去,。
老陳也並非永遠低聲下氣。
上週他就因爲不想前往地表,和人大吵一架,但換來的只有奚落。
黑旗慢慢綴在後面,更多記憶涌現。
不同於其他居民穿的藍色制服,老陳最近總裹着件大衣,且從不離身,
可避難所溫度並不低。
黑旗摩挲着下巴,那拘謹又沉悶的背影,忽勾起了原身的一份常識記憶。
接受過量輻射而畸變的人,往往會有外形上的改變。
兩件看似不相關的事連在一起,令他心中微凜。
會是這個原因嗎?
以老陳去地表的頻率,和近日種種表現,並非沒可能。
而畸變後,性格、力量,都會異於常人,對周圍正常人的威脅大大提高。
思索片刻,黑旗在老陳即將走進房間前,拍了拍他。
老陳受驚似的地轉頭。
他手依舊死死攥着大衣,神色既防備又有些不自然。
“有……什麼事嗎?”
“下個禮拜。”黑旗斟酌着,用極緩的語氣道。
“我可以替你去地表。”
老陳枯黃的臉微微錯愕,隨即迸發出狂喜:“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