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直接展開黑暗之翼飛回了家。
黑暗之翼同樣是月亮途徑序列七的非凡能力,從背後瀰漫出濃郁的黑氣,形成一對虛幻的蝙蝠翅膀。
其中一個作用是讓使用者擁有短暫飛行的能力,同時獲得速度方面的提升,平日裡是一個趕路的好技能。
這也是蘇默在過去的一個月裡,使用得最勤快,掌握得最嫺熟的非凡能力。
當然,其他的黑暗法術也沒有落下,只是效果遠遠不如針對訓練的黑暗之翼。
作爲長生種,血族眼中的一個月或許只是普通人的幾天,但卻是蘇默倍感珍惜的發育時間。
前身父母衝擊半神雙雙去世,失去庇護後,前身本人也被暗算失控猝死,從源堡落地後,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就一直縈繞在蘇默心中。
終究是以瘋狂、混亂、暴虐、恐怖爲主基調的第二紀元,哪怕是看似最正常、最和平的血族,內部傾軋也逃不過弱肉強食的冷酷法則。
幸好,蘇默一向是個求生欲很強烈的人。
布拉德利比他想象中的更沒耐心,一個月的期限堪堪卡在他預估的最低限度上。
不過還行,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或許得付出更大的代價。
回家的路上,蘇默莫名想起周明瑞曾經分享給他的一段“有趣”視頻。
視頻很短,不到三十秒,講的是一夥人出海捕魚,漁船上一個男子笑容滿面地對着鏡頭展示兩隻大螃蟹,突然吃痛地一甩手,直接把手裡的螃蟹給甩了出去,而他的中指上赫然夾着一截斷裂的蟹鉗,隨後血如泉涌,染紅了手指頭。
你想吃我?我先咬你一口。
你要我的肉,我要你的命!
大約飛了半個小時,蘇默回到了居住的莊園。
說是莊園,其實只是棟偏僻的小三層,哪怕算上週圍的大部分荒地,也沒有星露谷四角農場的一塊分區、等比折算而成的現實面積大。
原身父母好歹也是家族的領事,留下的遺產不至於這麼寒酸。
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序列七在敵人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要如何守住兩個序列五遺留的“寶藏”?
不是做不到,而是收穫與付出不成正比。
因此蘇默已將除了這個棲身小莊園外的所有遺產盡數抵押了出去。
背後虛幻的翅膀消散,蘇默悄無聲息地落地。
按照常理,黑暗之翼的續航能力沒有那麼強,除了他掌握得非常嫺熟外,也是因爲……
進門前,蘇默再次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紅月。
月光殷紅似血,常年處於滿月狀態,能令血族的靈性滋生,靈感增強,大幅度加持了血族的各項能力。
可惜啊,命運的每一份饋贈都有其代價……
蘇默暗自嘆息一聲,毫不留戀地轉身進屋。
現在的他距離那個層次的博弈太過遙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說吧。
“伊萊少爺。”
迎接他的是管家格羅弗·卡爾。
格羅弗·卡爾是一個看上去飽經風霜的男人,頭髮花白,皺紋深刻,見到蘇默後恭敬開口道:
“您吩咐的公證契約已經送到了。”
“辛苦了。”蘇默簡短地回答。
他一馬當先向裡屋走去,格羅弗讓出身位,順從地跟在他的身後。
格羅弗是這棟三層小樓裡除他以外唯一的活人,雖然名義上叫管家,但實際上是個光桿司令。
同樣,理應沒有那麼寒酸,
伊萊·梅菲爾德家中曾經擁有上百名僕人,然而在原身父母雙亡的噩耗傳開後,失去庇護者的僕人反倒比主人伊萊·梅菲爾德更加敏銳,一個連一個、一羣接一羣地叛逃離開,最後僅剩下了格羅弗·卡爾一人。
emmmm……
蘇默簡直無法壓抑住體內的吐槽之魂,這是什麼標準廢柴流開局?
他是不是該應景地喊上一句:三十年在霍伊河東邊,三十年在霍伊河西邊?
蘇默給格羅弗升職了空口支票的管家後,也曾問過他爲什麼不跟着跳出這艘即將沉沒的船,當時的格羅弗面色恭遜。
“少爺,我是人類。”他說,“能自由選擇死亡的方式,對我來說是一種幸運。”
說出這句話時,格羅弗黑褐色的眼睛並未見有多少痛苦,相反,那是死寂一般的平靜,如同夜幕下無聲綿延的平原。
“叛逃者裡不乏人類。”蘇默說。
聞言,格羅弗越發謙卑地低下頭:
“所以我才能活到今日。”
五秒後,蘇默和格羅弗來到了廚房。
格羅弗已經把今晚的食材準備好了。
血族的主食是富含靈性的血液,但蘇默不習慣直接喝血,就教了格羅弗如何將血液製作成血豆腐的方法。
血液中的靈性只會隨時間流失,不會因高溫水煮而消散,反正血族飲用血液的目的是爲了汲取其中的靈性,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蘇默覺得自己有必要向精靈們看齊。
麻利的點火,在鍋內刷上適量的凝固動物油脂,油熱後加入切塊的辛吉果——一種類似辣椒的辛辣果實,切段的腥香草——一種風味獨特的香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他在之前一個月裡不斷嘗試調整,初步琢磨出來的調味料搭配,然後熟練地炒起了配料。
翻炒出香味後,蘇默往鍋里加入適量的水,水開後將切好的血豆腐倒了進去,又煮了一段時間,出鍋了一碗熱氣騰騰只有血的極簡版毛血旺。
“再給我拿一條桑拉列巴。”他對一旁的格羅弗說道。
正在觀看毛血旺做法的格羅弗怔了一下,而後默默點頭,從隔壁的櫃櫥裡取出一條敲起來硬邦邦、表面非常粗糙、造型近似長條黑麪包的東西,橫放在盛有毛血旺的碗具上。
蘇默帶上餐具,端着毛血旺和桑拉列巴去了三樓,三樓只有兩個房間,分別是他的主臥室和書房。
蘇默走進書房,在書桌上放下晚飯,赤紅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如同一道溼溼黏黏的血色糖漿,深淺不勻地裹出了無形屏障下的漆黑生靈。
蘇默緘默不語,神情並未有明顯的變化,但在那層平靜之下,沉重的氣息卻在書房另一半的黑暗中緩緩蔓延開來。
不僅僅是墮落母神等外神的存在,在這個底層邏輯就是瘋狂的世界,知識即污染,知識即扭曲,只要位階沒有達到足夠承載的地步,僅僅對高位存在進行思考,也是一種作死的行爲。
如果說星空中的外神是因爲最初的屏障太過穩固,無法投射力量才令他僥倖逃過一劫,那他知曉八大古神的真名,知曉九大源質的情況,區區序列七卻平安無事,這該如何解釋?
‘總不可能是因爲我是烏賊的黃金總盟,所以祂把目光投向我了?’
蘇默站在窗前, 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不靠譜的猜測,在幹正事前難得神遊天外放鬆了一小會兒,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他垂下眼,微微嘆了口氣,轉過身前去開了門,門外是管家格羅弗,一手託了個小鍋,一手拎着兩壺熱水。
“伊萊少爺,這是輔助進食桑拉列巴的工具。”
格羅弗把手中的小鍋和熱水遞給蘇默,隨後一把提起腳邊的火爐子,跟着進了書房。
他邊走邊仔細地叮囑道:
“少爺,桑拉列巴絕對不能直接食用!你需要把它放進鍋里加水,在爐子上煮開,煮的時間一定要長,等鍋裡的桑拉列巴徹底化成糊糊狀後,再考慮食用的方式。”
蘇默沉默了一秒,點頭應下:“我明白了。”
適時的放下爐子,格羅弗躬身告辭,順手帶上了房門。
蘇默將目光投向書桌上的桑拉列巴,這個拗口的名字據說是從巨人語中音譯過來的,真正的含義非常輕蔑:
【狗都不吃的垃圾】。
……打住,該幹今晚的正事了。
蘇默迎着月光,回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將面前的毛血旺和桑拉列巴推到一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一張羊皮卷攤開,接着拿起了一隻羽毛筆,蘸上以木炭爲原料、細磨後調製而成的墨水……
蘇默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然後帶着些許緊張,些許畏懼,於擡頭用中文落筆——
“親愛的周明瑞:”
下一句,他致以了“親切”的問候:
“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