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咱們正忙着將人犯轉到刑部關押,您就別在這湊熱鬧了!
回頭呀,您去刑部看人吧!”
應天府衙!
當朝堂上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應天知府徹底放鬆下來。
他賭得沒錯,這次冒險坑了張異一把,將他定罪。
他等於擁有整個朝廷的文官集團給他當靠山!
而那些暗示過他的上層,也將他的行爲看在眼中。
隨着大明朝的制度逐漸完善,他在官員改制的過程中,至少也能分一杯羹。
他也明白自己的潛力,從二品以上的位置大概沒有自己的份。
可是隻要能保住應天知府的位置,成功變成應天府尹。
從三品至少還是有的。
也是因爲如此,在下朝之後,劉基提出要見張異,知府大人乾脆利索地拒絕。
劉基聞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蠢貨。
他自以爲斷了自己調查的線索,是壓了自己一頭。
他和他幕後的人卻不知,張異從來不會有事。
只要朱元璋,朱標任何一個人在應天府,就是殺個血流成河,也要保住張異。
那個案子讓他查下去,可能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如果張異的身份暴露,朱元璋從應天回來,纔是血流成河的開始。
自作孽,不可活!
劉基不再去看他囂張的嘴臉,轉身就走。
知府將劉基的行爲,當成他的無能狂怒。
“咱們這位劉大人,恐怕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劉基一走,不多時衙役又來報告。
“如果還是要見那個誰,都給本大人拒了!
前邊信國公府的要求本大人都拒了,還有誰這麼不長眼?”
知府大人話音剛落。
卻見手下說:“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等幾位殿下!”
“皇子殿下!”
知府聞言,手中的茶杯顫了一下,灑出來的茶水落在他手上,滾燙的茶水,燙得他手哆嗦。
伴隨着茶杯落地,他的心頭也生起不詳的預感。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跟着本官出去!”
知府催了一下身邊的幕僚,火急火燎,出門而去。
幾位皇子,就站在應天府衙門口,等着知府大人來見。
“幾位殿下!”
“別廢話,本皇子時間不多,帶我去大牢!”
“殿下,那幾個人犯已經要移交刑部!”
知府大人企圖掙扎一下,幾個皇子突然出現在應天府衙門,絕對不會是一個好消息。
“張異答應過本皇子,要給我算一卦!
現在他人都要流放了,難道本皇子不能找他,你要攔着本宮?”
朱樉擺出一副囂張的神情,知府大人心顫。
不管對方如何不講理,他只能回頭去找人上告,可不能當面頂撞。
“請!”
見幾位皇子殿下身邊,親衛虎視眈眈。
他也知道自己攔不住,乾脆親自帶着他們進去。
“你們都出去!
犯人,也都給本皇子帶出去!”
朱樉在跋扈方面,還是非常有天賦的。
他到了牢房裡,大喝一聲。
那些牢頭只能出去。
門口,隨他們而來的士兵,在大門口站住。
這應天府的大牢就彷彿不再是應天衙門的。
知府老爺臉都綠了,這是妥妥的皇子干政。
“等他們走了,我要去御史臺告他們……”
知府大人聽不見,看不見牢房裡的情況,急的四處轉圈。
幕僚:……
御史臺,是指劉伯溫主持的那個御史臺嗎?
……
牢房內。
張異依然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雖然因爲坐了幾天牢,想得有些清減!
朱樉出現的時候,他還欣喜了一下。
“原來是幾位殿下,小道見過……”
三位皇子出現在牢房,對他而言算得上是個好消息。
不過,張異很快從朱樉等人臉上的尬歌,看出一絲不對勁。
難道,有變數?
他對外邊消息的來源,主要還是從劉基口中知道。
劉基告訴過他,案件進行得很順利。
“不知幾位殿下來這裡,有何貴幹?”
張異收起自己心中的疑惑,笑着詢問。
朱樉和朱棡望向朱棣,這次主要是陪着他來的。
朱棣漲紅着臉,走到張異面前,躬身一拜:
“張真人,對不住你,是我將您算雪茹科舉的事情說出去,才導致你現在的局面……
那些人聯合起來,連皇兄的話都不聽了!
今天皇兄還因爲你的事情,和羣臣吵過……
只是,他也無能爲力!”
張異的心沉了一下,連朱標都無能爲力?
這些人,就真想自己去死?
好在他心志堅定,也沒有露出任何恐懼的神情。
他問:
“不知道外邊是什麼情況?”
朱樉幾個人七嘴八舌,將外邊的情況說了之後。
張異驚疑不定。
孟家滿門被燒死,這是何等恐怖之事。
穿越到現在,哪怕跟楊憲鬥法,張異都沒有覺得自己的處境會如此危險?
楊憲雖然可惡,可他對自己的爲難,大多數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他多少還要遵守規則……
只要在規則之內,張異有信心能保護自己。
可是,如果有人真的運用了規則之外的力量。
比如孟家那場火,就真的……
有些過分了!
這也證明,有些人對自己的行爲,真的恨之入骨。
“哦!”
他坐下來,低頭沉思。
擡起頭,張異笑問:
“那殿下前來,只是爲了給我說聲道歉?”
朱棣登時,面紅耳赤。
張異呵呵一笑,未來的永樂皇帝也許心機深沉,可眼前的朱棣,在他面前不過是個孩子。
他寬慰道:
“殿下不必自責,此事也和你沒有多大的關係!”
“我們來這裡,是想着能爲你做點什麼?
張異,你是神仙,肯定有辦法對吧?”
“世間哪來的神仙,周顛都被你父皇丟河裡餵魚了,他能奈何你父親?”
張異隨口打趣,然後轉向朱樉:
“倒是今日趕巧,二殿下既然來了牢裡,小道就將我窺見的天機,與你說吧!
只是,這件事最好只有你一人知曉……”
朱樉聞言,渾身一震。
在這種情況下,張異依然肯爲他指點天機?
他默默點頭,朱棡和朱棣兄弟二人,乖巧走出牢房。
張異安坐牢房中,笑道:
“上次我說到哪了?”
朱樉道:
“你說我明年有一劫,此劫難名爲怨憎會,可以影響本宮一生!”
張異聞言笑道:
“殿下見諒,泄露天機實在太過麻煩……
尤其是貧道說了之後,世事因此而改變,到時候你反而覺得貧道是騙子!
所以貧道在給二殿下說的時候,故意用了怨憎會三個字!
但殿下的劫數,其實應該是紅鸞星動,孽緣纏身……
此劫,是怨憎會,也是紅鸞劫!”
“紅鸞星動!”
朱樉的臉頓時通紅起來,他已經到了逐漸知道一些男女之事的年紀,對男女之情,也有過自己的幻想。
紅鸞星動,是指自己的緣分到了?
可是爲什麼張異卻說那是他的劫數。
“你說,我未來的妻子會從北方來,且和我有怨憎?
是因爲我們感情不和,還是因爲其他……?”
“是因爲,陛下亂點鴛鴦譜,你所娶之人,並非所愛之人!
你看不上她,她也不喜歡你!
你爲了對抗這段婚事,反抗過陛下,可最終還是敗在君王意志之下!
而您因爲這段婚姻,大抵也捅破了內心的執念,從此變成一個無惡不作之人!
在貧道看到的未來中,殿下的爲人……
可是不敢恭維!”
既然決定說,張異也不會藏着掖着,他給朱樉描繪了他見過的未來。
朱樉神情恍惚,張異說的人,彷彿是另外一個陌生人一樣,絲毫不能引起他的共鳴。
如果對方不是名動應天,且有楊憲背書的小神仙,朱樉大概是不會信的。
“什麼執念,什麼心魔?”
朱樉鼓起勇氣,詢問這個問題。
“殿下的執念,是找不到你努力的理由,你的人生早就定死了,努力與否,都無法改變你自身的處境!
所以你迷茫,不知道努力有什麼用,是嗎?”
涉及到皇位這件事,張異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明白。
可就算如此,這番話卻如驚雷一般,打碎了朱樉的隱藏。
他知道……
朱樉驚恐地看着張異,張異對於明年那位北方的佳人預測他不知道,可是張異卻一眼看透了他的心。
這件事不能承認,但彼此心照不宣。
“那個佳人是誰?”
“王保保胞妹,觀音奴!”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異也沒必要藏着掖着。
觀音奴的名字一出,朱樉全是迷茫之色。
王保保他是知道的,他們大明最強大的敵人。
他有妹妹嗎?
妹妹和自己年紀相仿?
“明年,觀音奴會以俘虜的身份入京,而陛下爲了拉攏那位北元王者,會讓你和她結親!
只是,你們誰也看不上誰,這是你們二人悲劇的根源!
但這件事對殿下最大的傷害是,您從皇帝那裡感受到除了父愛之外的另外一種東西!
政治的工具!”
朱樉的身體顫抖,他心中那隱約出現,卻也會被他理智壓制下去的那種叫野心的東西,會慢慢轉變成他的心魔!
如果朱元璋真強迫他聯姻,他也許真的會瘋的!
張異看着他低頭不語,嘆息一聲。
眼前此人,如果放在他所在的時代,不過是一個剛上初中的小屁孩。
這個年紀,是人生最叛逆的年紀。
換句話說,如果引導不好,確實可能會導致一個人黑化。
朱元璋一生疼愛兒子,但在朱樉的婚事上,考慮確實有些欠缺。
老朱至少在王保保這件事上,有走火入魔的嫌疑。
“該說的,小道已經說完了!”
張異將話題停這裡。
朱樉望着他,心緒複雜。
張異這種爲人指點前程的方式,其實非常冒險。
王保保的妹妹,會在明年被俘虜?
他連王保保的妹妹在哪都不知道,換成現在的明軍,估計也不知道。
如果他預測錯了,那就是身敗名裂。
而張異不但預言到觀音奴會來,且還會被父親賜婚。
張異和朱樉不知道,在他們對話的時候,有個錦衣衛繞過大門的守衛,就在張異牢房的後邊。
這些事情,被一五一十記錄下來。
“如果未來皇帝賜婚,殿下不妨,強硬一點!
唯獨此事,不能妥協!”
“多謝真人指點!”
此事只能交給時間卻驗證,可因爲被張異點破心中的秘密,朱樉其實信了五分。
他謝過張異之後,才問:
“小道長,本宮能爲你做點什麼?”
呵呵~
張異其實等的就是這句話。
從知道孟家人都被燒死開始,他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預期。
雖然他依然認爲自己不會有事。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不會吃苦頭,更何況,他沒有事,不等於老陌和李氏沒事……
罪名一旦定下來,李氏和老陌都要死。
張異並不是一個悲天憫人之人,可也不是一個能坐視自己身邊人因爲自己無辜死亡的人。
給朱樉說這麼多,本質上也是一種交換。
用他指點未來的代價,來換取朱樉等人幫自己脫困。
張異一開始以爲這件事只要鬧大了,就能輕鬆解決。
只可惜,現在還需要麻煩朱樉他們。
“孟家人死在祠堂?”
張異詢問,朱樉點頭。
他也聽說過這件事,在今天朝天宮的校場上,那些工程子弟同樣議論。
“大概是孟家老爺子召集族人議事,可是卻走了火!”
朱樉還沒說完,張異冷笑:
“孟家祠堂小道雖然沒進去過,卻也路過,那個地方很小,如果走火的話,不至於一個人都跑不出來!
除非,他們在走火之前就跑不動了!”
張異站起來,鄭重其事朝着朱樉一拜:
“貧道身上的冤屈,還請殿下幫忙洗刷,如果貧道想的沒錯,祠堂那些人早就已經死了!
燒屍體,只是掩人耳目,殿下找到那些屍體,自然能找到貓膩!
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可從應天府衙,揪出證據!”
朱樉聞言,站起來,鄭重點頭。
張異完全可以先拜託他,再以算命的事情作爲籌碼,但他先幫朱樉解決難題,再請朱樉幫忙。
只是這順序的改變,就讓朱樉好感大增。
“還有呢?”
“貧道隱約記得,錦衣衛前陣子在貧道道觀附近抓貪官,不知道可不可以從這入手……”
張異給朱樉出謀劃策,隔牆那個記錄的錦衣衛,收起紙筆,讓人替代他之後,迅速朝着皇宮去。
“好!”
毛驤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將東西交給朱標。
朱標一看,忍不住叫好。
他已經做好攤牌的準備,讓錦衣衛去拿人了。
誰知道他的幾個弟弟隨便攪局,居然愣是給他提供了一個破局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