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對他那麼好,怎麼會忍心讓她傷心難過?”張靜軒幽幽的說着,神情有些黯然,語氣也帶着種莫名的酸澀。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起來了。
我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從口袋裡拿出煙,很客氣的對她問道:“不介意吧!”
張靜軒低着頭,似乎在想着心事,對我的話下意識的搖搖頭,靜默不語。
我點了一根,緩緩的抽了一口,悠悠的從鼻口噴了出來,想了想,就偏頭問道:“說說你的事唄!”
“什麼事呀?”她應了一聲,有些漫不經心!
我將視線從她臉上慢慢掠過,眼眉低垂,鼻子翹挺秀氣,雙脣微微的抿着……我心裡忽然跳了下,瞄着遠處的燈火,緩緩的說道:“上次在綠野山莊門口,你……你怎麼會說你是孤兒的?”
張靜軒靜靜的看着我,好半天都沒有言語,她沉靜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的孤寂,隨後,又慢慢的恢復到淡定從容,輕輕的嘆了口氣後,說道:“我自小到大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是姑姑把我帶大的!”
“姑姑?”我皺了皺眉頭,腦子裡靈光閃動,就想起了這幾天,老是無意中遇到的那個月姨。張了張嘴,遲疑的問道:“是那個月姨麼?”
張靜軒看我一眼,輕輕的點點頭,然後眼眸微眯着,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聲的說着:“以前我很小的時候,記得姑姑帶着我經常搬家,好些時候,都是一個學校沒呆多久,同學也剛剛認識,回到家的時候,姑姑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經常搬家?”我皺了皺眉。
張靜軒‘嗯’了一聲,隨後就繼續用低緩的語氣說道:“這事我曾問過她,她告訴我說是工作原因,後來我慢慢的習慣了,以前每到一個地方,都能認識一些朋友,後來知道自己不久就會離開,也慢慢的不去跟別人接觸了!”
我看着她那略帶憂鬱的神色,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難怪你的性子會這麼清冷,原來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我思索了下,想起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忍不住問道:“那你和黃佳慧……”
“她麼?”張靜軒明白我話中的含義,靜靜的說道:“她是我在小學的最後一年認識的,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姑姑和我沒有再搬家,從來到現在,在平陽市呆了快三年多了!”
我‘唔’了一聲,說出了心裡的疑惑:“她是你的親姑姑麼?你們……一直沒有走過親戚?嗯!她沒有給你說過你父母的事麼?”
聽着我一連串的問題,張靜軒的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神情也彷彿帶着一絲的落寞,搖着頭,有些幽怨的說道:“沒有,從我記事起,就一直跟姑姑呆在一起,她從來沒有帶我見過什麼親戚,我以前問過我爸媽的事情,她要麼閉口不談,要麼就是找藉口轉移話題!”
說到這,她悠悠的輕嘆一聲,看着遠處的高樓,閃爍的那一家家的燈火,說道:“而且,姑姑是個性情冷淡的人,除非是有事情要談,平時她都是很少說話的,再加上她工作很忙,很少在家,我有時一個月也很難見她一次!”
這個性情堅毅又冷靜的女孩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神情從容淡定,但是語氣間,卻是隱隱透着一絲的無助和失落。
我心裡一陣的觸痛,看着她嬌弱的樣子,胸口不自覺的升起一絲的憐憫和疼惜,此刻,很想摟着她輕輕的撫慰一番,不過我手伸到一半,又下意識的縮了回去。
我猶豫了下,試探的問道:“那你姑姑是做什麼工作的?”
“以前她做什麼,我不知道!”張靜軒應聲答道,似乎自己暗暗的調整了下,她的神情逐漸恢復了正常的冷靜,她輕呼了口氣,就平靜的看着我說道:“現在她在市區一家柔道館當教練!”
“柔道教練?”我訝然失聲!
“嗯!”看我一臉的驚訝,她倒是顯得很平靜,頓了頓,又說道:“好想還是一家空手道館和跆拳道館的顧問吧,我也不知很清楚,前天無意間看到她的名片,上面是這樣寫的!”
靠!
我愣住了!
直覺告訴我,張靜軒的這個姑姑絕對的不簡單,一個女人做柔道教練,這樣的工作很正常,興趣愛好嘛!可以理解!可是連兼職都是跟搏擊有關,那就有點……除非她是嗜武成癡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和環境影響,讓一個女人有這麼強的攻擊性……張靜軒姑姑的身份,很耐人尋味啊,當然也包括張靜軒本人。
我在心裡思索的同時,也肯定了,那天晚上在小偉哥的前廳,看到那個和路辰交手的女人,正是張靜軒的姑姑,那個月姨無疑了!
路辰回去還和葉飛說了,最後葉飛還打電話告訴我說,有人監視我,讓我小心?
那個月姨監視我幹麼?
想到這,我毫不猶豫的說道:“上期星期六的晚上,你姑姑……”
沒等我說完,張靜軒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快速的接口說道:“她就那樣,你心裡別在意,可能是從三姐的嘴裡,聽到了咱倆的事情,她就想觀察觀察你!”她說着,語氣中有些不可察覺的羞澀。
觀察觀察?
我愣了下,偏頭看着她的側臉上的那一絲絲的羞紅,我登時就明白了什麼,脫口說道:“觀察我幹什麼?挑女婿啊?!”
話剛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失口了,就連忙的訕笑了下。
張靜軒有些嗔怒的橫我一眼,嘴角微微的翹起,鎮定的表情裡好似在隱藏着什麼,她看了我一眼兩秒,就回過頭,靜靜的說道:“那時候剛和大姐她們結拜的時候,姑姑也曾暗暗的留意過她們,開始我知道的時候,還很生氣,不過後來仔細想想,她心裡肯定是爲我好的,怕我被人給帶壞了,纔會這麼做!”
我有些無語的看着她,苦笑道:“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暗中監視我,就是怕我對你圖謀不軌?”
說完我就扭着頭,緊緊的看着她,張靜軒靜默了幾秒後,才輕聲的‘嗯’了一身,她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臉,不過我想此刻她肯定又有些羞怯了!
我暗自偷偷的笑了下,偏頭看到瘋狗的人停在院門口的幾輛車,隨意的問道:“那你姑姑應該也知道,李瑩有一個混黑道的哥哥,她還放心讓你們在一起玩?”
“大姐人不錯,瘋狗哥人雖然看起來有些讓人難以接近,不過對我們幾個,跟親妹妹一樣,我姑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們幾個出去玩的時候,經常去大姐家裡吃飯呢,對我來說,那裡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家一樣!”
她悠悠的嘆口氣,語氣中帶着異樣的情緒,有些感嘆的說道:“而且你不知道,大姐他們兄妹倆,也是孤兒,他們的爸媽很早就去世了,周圍的親戚又不怎麼待見他們,所以瘋狗哥很早就去社會混,聽說他們艱苦的時候,爲了供大姐讀書,他曾經賣過血……兩個人沒飯吃,他沒辦法就去飯店去偷人家桌上的飯菜,被店員和顧客打罵羞辱不說,還經常被送到派出所……大姐經常一個人沒人管,在學校裡也經常受欺負……很多時候,他們兩天的飯,就只是一包方便麪,而且瘋狗哥還不捨得吃……”
她說着說着,聲音有些低沉,帶着絲絲的傷感。
我靜靜的聽着,眼睛有些發酸,心裡也是一陣的苦楚,暗暗的想着,自己的身邊怎麼會有這麼多不幸的人,小偉哥好像也是孤兒,被逼無奈後走上了那條路,不過幸好他及時收手,現在有小瑩姐陪着,現在的生活也算是幸福中帶着一點甜蜜……還有吳傑、李宏光……剛纔又聽到張靜軒又說到了李瑩,他們跟我一樣,才都是十幾歲而已,卻是經歷了讓我無法想象的坎坷,想到這些,我在覺得自己是多麼幸福,老爸的責備和老媽的嘮叨,現在想起來,是那麼親切和溫暖。
直到後來,我在社會上混的久了,憑着經驗慢慢的得出了一個結論:凡事那些家境不好,自小經歷坎坷,被逼無奈纔出來混社會的人,大多講義氣,待人真誠,重信守諾;而那些藉助着家世和關係出來的,所謂的官二代富二代門,大多都是人渣中的人渣,敗類中的敗類……
當然,我沒有說全部,而是指大部分!
我一邊感概着,同時用餘光瞄着身邊的女孩兒,心想:人家父母早逝,起碼也知道自己是誰的子女,父母叫什麼;而她呢?怎麼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現在我終於明白,張靜軒待的地方太多,所見所聞都遠比我們這些普通學生要開闊,而且她有一個性情冷淡的姑姑,所以纔會比其他女生要睿智一些,成熟一些,而性情上受到她姑姑的耳濡目染,再加上經常變換環境的影響,也才變得這麼清冷淡漠!
我收起腦子裡那些雜亂的思緒,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溫言勸慰道:“那些不開心的事就不要想了,你大姐他們現在不是挺好的,現在他們條件好了,瘋狗又這麼疼愛她,咱們應該高興纔是!”
我說着,就掏出一張紙巾遞過去,她輕輕的接過,在眼角上擦了擦,然後轉過了身子,看着我,用這柔和的語氣輕聲說道:“好久沒有這麼隨意的聊天了!剛纔跟你說了這麼多,心裡覺得輕鬆多了!”她說着,就有些暢快的呼了口氣,那略帶憂傷的神色也柔緩了很多。
我笑了笑,說道:“那上次這樣聊天,是什麼時候?跟哪位帥哥啊?”
張靜軒一眼複雜的看着我,抿嘴笑了起來:“當然是和我大姐她們了,還能有誰?”說罷,她撇撇嘴,不肖的說道:“你以爲自己很帥麼?切,真是臉皮有夠厚的!”
我嘿嘿的笑了兩聲,默默的承認了!
張靜軒說完,就微仰着頭靜靜的看着天空,眼眸中流露着柔和的光芒,我依舊跟她背對背坐着,也沉默着不做聲,看着那輪明月旁邊的幾片淡雲,忽聚忽散……一時間,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