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表演,成功折服了涼州軍上下將士,用幾個承諾平息這場禍亂,馬騰也算是費盡了心思,他每一句話都在儘可能往涼州豪族和百姓真正在乎的地方猛攻,這纔有了最後還算完美的結果。
當然,只做出承諾還是不夠的,就算此刻大軍退去,將來涼州軍民一樣要看朝廷是否能夠說到做到。
如果讓他們發現一切都是欺騙,到時候他們反彈而來的憤怒只會比現在更加猛烈十倍,而爲這些承諾做出保證的馬騰,當然也就難辭其咎。
今天馬騰站在這裡說這些話,實際上擔負了極大的風險,他必須確保朝廷能夠遵守承諾,否則自己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此,他心裡倒是有些底氣,這底氣來源於他去往北平親眼所見的見聞。
朝廷的種種政策看似不可思議,但皆可以在玄夏治下看到實例,玄夏治理地方並不只是喊喊口號而已,而是凡有所言必見落實,不論是京城百姓還是鄉下村民,提到朝廷官府,就沒有一個是不滿意的。
馬騰可以不信朝廷的話,但卻不能不信百姓的話,更沒法不信自己親眼的見聞。
今天和將士們說的話雖是表演,但其中不少也是真心話,此行獨自前往玄夏北平,馬騰確實是先替涼州軍民先去探路,不管依附與否,他都得先對玄夏有足夠直觀清晰的瞭解。
而事實證明,玄夏的確是不一樣的存在。
僅僅今天的幾個承諾,其實遠不足以說明玄夏的好,那只是從諸多利民之政中找到幾個最容易說服涼州軍民的而已,實際上真要說玄夏的利好,馬騰就是說個三天三夜,都未必能給別人說明白。
他都已經親自求證,做出這些承諾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不得不說玄夏朝廷確實讓他服氣了。
“兄弟們都聽我的,咱們不打了,立刻收兵回營,回家安心過日子去,就算是以後涼州依附朝廷了,我馬騰也依然還在涼州,有我在這裡,咱涼州就出不來什麼壞事!”
馬騰最後朝着全軍高喊起來,而回應他的,則是全軍上下一陣陣的歡呼之聲。
這一刻,馬騰在涼州的號召力便充分體現出來,他纔剛剛回到軍營之中,只是喊了這麼一嗓子,士兵們便全都聽話的撤回營中。
原本緊繃和危險的局面,只這麼一下就完全放鬆。
只有馬騰身邊的幾人神色各異,對於這樣的狀況,他們的心情各不一樣。
馬岱馬休對依附一事倒是沒有太多看法,既然馬騰都已經決定了,他們也就選擇聽話,而一旁的馬超卻完全是另外的一副心境了。
當大軍後撤,這片荒野重歸平靜的時候,馬超便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論是坑害父親,還是發起戰爭,這兩件事的後果都是現在的他不能承受之重,他心裡只有滿心的苦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認命而已。
這場父子局只要開打了,馬超便沒有半點勝算,這個時代裡,兒子的手腕永遠都粗不過父親。
而現在,就是開始清算罪行的時候。
當人羣散盡,馬騰把目光落在馬超的身上,一旁的龐德就很有眼力見的拍了拍馬岱馬休,把這兩兄弟給帶去遠處。
“爲父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你這逆子竟敢害我!”
當只剩下他們兩人,馬騰便再也不必遮掩家醜,立即就雙目冰冷的盯着馬超。
馬超嘴脣動了動,明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說不出來。
如果這個時候還去狡辯否認,那就真的把馬騰當做蠢貨了,做兒子可以害老子,但不能太看不起老子,不然老子真要爆炸了。
馬騰的心裡也十分複雜,雖說心裡十分憤怒,但看到馬超的臉龐,他還是難掩痛心和苦澀。
馬超是馬家最勇猛的猛士,便是馬騰自己也自嘆不如,曾幾何時他對馬超寄予厚望,但現在父子之間卻變成這般處境。
見馬超久不說話,馬騰冷哼一聲:“逆子,別以爲可以就這樣無事發生了,就算我不計較,朝廷也不會放過你起兵作亂之責!”
馬超這才擡起頭,深吸一口氣咬牙道:“若是父親的話,不論如何發落,兒子都認了,但他玄夏朝廷算得了什麼,如何能發落兒子。”
馬騰看了看他,沉默片刻之後,卻一屁股坐在了馬超的旁邊。
馬超見狀,也就不跪了,而是學着馬騰模樣就地而坐。
這麼一來,氣氛也就隨之變化,剛剛還氣氛緊張的父子兩人,這時候莫名還有了幾分溫情,畢竟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再怎麼痛心惱怒,最終也還是敵不過本能的情感。
“你這逆子還真以爲咱們能在涼州繼續做土皇帝呢,時代變了你知道嗎,玄夏做主華夏這事兒咱們接受不了也得受,接受得了也得受。”
馬騰長嘆一聲,把手搭在馬超的肩膀上:“起兵之事朝廷必定需要一個交代,那爲父也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馬超聞言,神情一震,但隨後就平靜下來,似乎坦然的接受了什麼事情。
對他來說,既然當初選擇起兵,就已經做好了這一天的準備,唯一讓他不甘的是事情還沒有開始,一切就都結束了,這顯然不是他能輕易接受的事情。
“孩兒還是不明白,父親爲何一定要歸附玄夏,我涼州尚有軍民百萬,只要有決死抗爭之心,未必不能守關中而自安,哪怕只有十之二三的可能,也好過做朝廷忠犬!”
這時候,馬超卻仍不死心:“現在還有機會,只要父親回心轉意,這十多萬西涼軍立即就能調轉槍頭繼續東進,父親您可不能糊塗啊!”
糊塗
聽到這番話,馬騰腦子裡只閃過自己看到的那黑黝黝的火炮,只要一想起那個玩意兒,他心裡便再也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正是因爲不糊塗,自己纔要死心塌地去依附玄夏啊!
只是,這話他並沒有說出口,因爲已經沒有必要了,他只是站了起來孤身一人往身後的營地行去,只有地上留下了一把他的佩刀。
馬超怔怔的看着這把刀,當然明白了馬騰的意思。
苦笑一聲之後,他拿起刀,然後引向了自己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