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
偏僻的小巷中。
“神像夜遊?陰兵過道?”
安樂眉頭微皺,心中暗道。
“看來,這雲天域本身,也不太平啊……”
從小賊王東口中,他得知了許多在推演中未曾知曉的情報。
尤其是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奇詭傳言。
如果不是之前就住在這裡的本地人,恐怕還真不知道。
見安樂對此感興趣,王東賣力講述着。
“這可不是我亂說, 那夜遊的神像真不一般,就算是築基修士,遠遠望上一眼,也不敢靠近。”
“它的蹤跡,遍佈整個雲天域,大半個月都沒人能抓住。”
安樂又問:“那它現在呢?”
王東一怔, 訥訥說道。
“最近都沒怎麼聽說過它的消息了。”
“估計……是被太虛宮的仙人收走了吧?”
又詢問了兩句。
安樂隨手放王東離開。
畢竟, 他又不是什麼嗜殺之人, 本性還是很溫和的,略施懲戒就夠了。
“這些怪事,在異象出現後,都逐漸銷聲匿跡了?”
“真會是太虛宮的手筆?”
安樂摸着下巴思索。
不知爲何,他總有些在意。
這時,老墨的聲音從詭丹裡傳出。
“主人!我看,這些事……恐怕會被太虛宮用來作爲考覈的項目之一!”
“讓參加試煉的人去解決,然後自己還能收穫名聲,他們就喜歡玩這一套。”
安樂訝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可不像是一隻被困在詭地裡的邪祟,應該得知的隱秘。
“咦?”
老墨方纔還活躍流暢的話語,瞬間卡殼。
“對啊,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它迷茫的自語。
“好像……不是我?是被我吃掉的……”
在離開詭地之前,老墨在黑暗中吞噬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把腹部裝得滿滿當當。
有邪祟,也有一些不知名的遺物。
現在看來,這些事物開始對老墨產生未知的影響,令它擁有了部分不屬於它的記憶。
安樂仔細詢問, 老墨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只好暫時不再深究。
******
不多時。
安樂在街上找了間尋常的客棧,打算先休息片刻。
一進門, 便聽見了熱火朝天的議論聲。
“現在的雲天域,可真是天才雲集、羣英薈萃啊!”
“數數有多少宗門的人都到了,玄炎洞天、搬山教、煉器門……這可都是附近有名的大宗。”
有散修感嘆道。
“老實說,太虛宮咱們指定是沒戲了,但倘若在試煉中表現亮眼,說不定能被這些大宗收入門下。”
“我聽人說,煉器門出來的修士,一個個富得流油,有極高深的煉器秘法。”
一個青年人眼眸發亮,面露憧憬。
他衣袍破舊,但卻洗得很乾淨,口中喃喃道。
“要是能拜入山門,我也死而無憾了。”
“呵……杜風華,就你那三腳貓的煉器本領,還想入煉器門?”
“你之前用盡家產煉成的破爛,賣出去了沒有?”
“我記得,就連你的煉器法門,都是不知道是從哪偷學來的吧?”
被喚作杜風華的男子臉色一窘。
“煉、煉器的事,怎麼能叫偷呢?”
“不要取笑,不要取笑……”
衆人都鬨笑起來。
客棧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安樂聽了一會兒, 差不多理解了這些散修的心態。
人家也不傻。
知道入太虛宮的難度,如同登天。
退而求其次,儘可能在試煉中表現自己。
其他宗門也會主動伸出橄欖枝。
太虛宮看不上的人才,卻是小宗小派眼裡的香餑餑。
這對散修和宗門來說,乃是雙贏的大好事。
也難怪說,太虛宮收徒,是千百年難遇的盛事。
光是其衍生的一系列連鎖效應,就足以令無數人趨之若鶩。
安樂隨便找了處位置坐下,側耳傾聽。
“這幾大宗門的天才中,最出挑的莫過於那搬山教的乾冰仙子,玄炎洞天的小炎君,還有……”
有人羅列了好幾個人名,話語中充滿豔羨。
“這些人,都是年僅二十出頭,就便突破築基,當真是人中龍鳳。”
“人家剛出生就開始修煉,還有專門的強者輔佐,數不清的寶材、丹藥加持,咱們普通人怎麼比得了?”
旁人忍不住哀嘆一聲。
大部分散修,究其一生都摸不到築基的門檻。
但大宗弟子,只用二十年就達到這種高度。
其中的差距令常人絕望。
安樂聽得微微點頭。
回想他這一路上的修行,的確異常艱難。
若不是他的艱苦努力、卓越天資,以及推演面板的小小功勞,怎麼也不可能在四個月內從零開始,達到如今的築基之境。
推己及人,安樂可以想象,普通人修行的困難。
“你們說的這些,都還不是真正的天驕。”
客棧中,有一打扮秀美的女子開口。
“雲天宗,雲無痕!”
“那可是我們雲天域的驕傲。”
她是雲天域本地修士,極盡推崇溢美之詞。
“他出生時有仙鶴銜來靈果,而後修行破境如吃飯喝水,不過二十,已是築基後期。”
“最難能可貴的是,無痕公子心性正直善良,路遇不平事,便會出手相助,實力與名望皆爲雲天宗年輕一代首位,十有八九能入太虛宮。”
女人儼然一副花癡模樣。
有些像是地球上追捧偶像的女粉絲。
安樂對此女的話抱有懷疑態度。
“不過,築基後期……確實厲害。”
他默默把“雲無痕”這個名字記在心裡,隨後向客棧老闆走去。
“客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老闆報出了個虛高的價格。
安樂也不說話。
築基的威壓緩緩擴散。
幾個呼吸間。
先前還熱鬧非凡的客棧,安靜了下來。
老闆的臉色發白,額頭上滲出冷汗。
“客、客人,剛纔是我嘴瓢,說錯了話,切莫怪罪。”
他重新報出了正常情況的價格。
“這就對了,做生意嘛,最講究和氣生財。”
安樂溫和一笑,收斂氣勢,和尋常的書生沒什麼兩樣。
在小二的帶領下,向樓上的房間走去。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
寂靜無聲的小樓,才重新恢復生氣。
“他、他也是築基?”
“真是看不出來啊!看着也太年輕了。”
“或許……是做了僞裝。”
“而且我感覺,這比尋常築基的氣息,更加可怕?”
人們低聲議論着,也不敢多談,很快更換話題。
別看他們高談闊論,隨意評價乾冰等天才,但實際上都不過是練氣的修爲。
真遇上了築基強人,一個個比鵪鶉還老實。
客人中,杜風華的眼睛卻是微微亮起。
“如果是築基修士的話,應該就能……”
******
來到客房中。
安樂不急着休息,而是解除對聽覺的壓制。
慢慢的,周遭各種細微的響動,包括地面的震動、他人的呼吸、街道上的吆喝聲……開始匯入他的耳中。
這個過程不能太快。
否則,過量的信息會對大腦造成一定損傷。
也就是安樂經過數次推演大腦,以及依靠突破築基後的靈識,纔敢這麼做。
靈識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
快捷且有效的清除不必要的雜音,只留下人們說話的聲音。
安樂自然不會完全相信小賊王東的一面之詞,通過多次驗證後的情報,纔有可信度。
這個過程大約維持了十來分鐘。
直到眉心傳來鈍痛,安樂才就此停下。
他服下一枚清心丹,任藥力滋養心神。
同時分析收集到的信息。
他基本可以確定,王東口中的傳言真實存在過,只不過因爲太虛宮的到來,沒多少人在意這些小事。
如果老墨所言不虛的話,這或許……是個佔盡先機的好機會。
距離太虛宮預定試煉開始的時間,還有十一天。
這段時間,閒着也是閒着。
不如率先去調查情況。
當然,推演中的時間,也得好好利用起來。
******
傍晚。
天色漸暗。
紅山鎮路上的行人,卻只增不減。
屬於修士的強悍氣息,比比皆是。
時而能遇上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築基。
這次太虛宮的收徒,有個前置條件,只有金丹以下的修行者才能參與。
雖然沒有直說練氣期修士不行,但是大家都清楚,如果連築基戰力都沒有,基本不可能入太虛宮的眼。
嘗試加入其他宗門,才更加現實。
這時。
安樂遠離喧鬧的人羣,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僻靜地。
這裡,有一座古樸的城隍廟,位於紅山鎮的最邊緣地區。
周圍是一片小樹林。
雜草叢生,寂靜悽清。
一般人估計都找不到藏身其中的廟宇。
城隍廟的牆壁高大,結構敦實沉穩。
依稀能看出曾經的輝煌。
不過,兩根支撐房屋圓柱上的紅漆早已脫落,就連檐角雕刻的盤龍都斷裂開來,只剩小半截。
已然冷清、落寞。
安樂聽到,有人說夜遊的神像是這城隍,所以纔來一探究竟。
他繼續向裡深入。
吱呀——
徑直推開老舊的木門。
一股陳腐的氣味撲面而來。
對安樂這種五感敏銳的人而言,簡直是一場災難。
廟裡堆滿灰塵,不要說打掃,恐怕已有很長時間無人問津。
安樂心中疑惑。
“這地方爲什麼會有城隍,又爲什麼會衰落呢?”
“是因爲雲天宗的緣故嗎?”
城隍,乃是守護城池的神明。
在這神詭並存的世界,哪怕真的有這種神明,好像也不足爲奇。
可自安樂穿越以來,所走過的地域。
無論是赤羽莊,還是搬山教的領域中,全都沒有見過類似的存在,甚至連相關的傳說都沒聽過。
畢竟,修仙者的手段,在很多凡人眼裡,便已然通神。
傳統意義上的神明,很難有信仰的土壤。
“還是說,這世上還有香火成神、願力修仙的法子?”
安樂一邊思索,一邊小心觀察着四周。
即便他靈識中感覺一切正常,但冥冥中,總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
******
不多時。
安樂走進城隍廟的主殿。
空!空!
腳步踩在地上,發出空蕩的迴音。
擡頭看去,一座無比高大的神像,正在俯瞰着他。
神像的形象,和安樂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它竟是身穿一襲道袍,頭戴玉冠,一把長劍固定在身後,製造出類似於“懸浮”的視覺效果。
全然是一幅修仙者的模樣。
只是被冠以了“城隍”的名號。
神像通體由銅鑄成,曾經表面上可能還有一層鎏金,不過大概是被人颳走了。
現在看上去坑坑窪窪,很不平整,帶有鏽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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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五官十分威嚴,怒目圓睜。
在這封閉的空間被它盯着,極富壓迫感。
從前興許是個豪爽的漢子。
只是現在……
連祭拜他的廟宇,都接近荒廢。
安樂莫名有些感慨。
但不管怎麼看,這神像都是一件凡物,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更嗅不出邪祟的氣息。
安樂心中做出判斷。
“夜遊的神像,應該不會是這一尊。”
王東的說法中,雲天域許多地方,都有神像夜遊的事蹟。
沒能恰好撞上,也是很正常的。
在安樂準備就此離開時。
突然,耳邊傳來小小紅的話語。
“這裡。”
紅衣女的倩影,不知何時來到了神像背後。
小臉上帶有異色。
安樂快步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一股酒味,鑽入他的鼻腔。
“這裡哪來的酒?”
不等安樂想明白這點,一個粗暴不耐的聲音,從神像後的狹小空間中響起。
“嘿,小兄弟,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安樂悚然一驚,寒毛聳立。
鬼鎧險些從皮膚下鑽出,展現出最強的戰鬥狀態。
在這角落裡,赫然鑽出一個小老頭。
他個頭矮小,其貌不揚。
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散發出一股餿了的酒味。
頭髮雜亂得如同鳥窩。
安樂眯起雙眼,靈力在體內流轉,嚴陣以待。
方纔這麼長時間裡,他的靈識,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察覺到安樂的敵意,這人頭皮發麻,連身說道。
“別緊張!別緊張!”
“我就是躲在這兒喝兩盅酒,沒有妨礙你的意思,嗝~”
說着,他還打了個酒嗝,像是在自證清白。
也就在這時。
城隍廟外,忽而傳來一陣強橫靈力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