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想必諸位已經知道,太虛宮是以整個雲天域爲試煉地。”
“但顯然,若是我等修士肆無忌憚的在此地激戰,必然會生靈塗炭。”
胡春生不緊不慢的說道。
“所以,大部分的試煉之地,乃是數個神秘的秘地, 在明日纔會一起顯現。”
有人忍不住問道。
“那若是尋不到秘地的所在,豈不是連參與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不要擔心,除去藏匿起來的秘境外,太虛宮還會主動公開一些地點,供修士參加。”
“但此類地點的難度嘛……”
胡春生沒有明說,衆人也心知肚明。
凡是公開的試煉地,肯定會有無數人涌入。
像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競爭強度極大。
“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又有人不甘心的問道
“當然有, 這就和我要說的第二點有關。”
胡春生輕輕一笑。
“最近那位羅剎鬼面的事蹟,想必各位都有所耳聞。”
“倘若能像他一樣,解決雲天域中發生的奇詭異事,也是一種通過試煉的方法。”
“而他從神像中取得的那枚玉片,恐怕……正是太虛宮的憑證。”
此言一出,方纔安靜的會場很快躁動起來。
不少人眼神閃爍,不知動了什麼心思。
比起挖空心思解決這類事件,直接從他人身上搶奪,或許更加便捷。
安樂的表情很平靜。
在推演中,他事先得知了這些信息。
安樂甚至還知道,眼下就已取得玉鼎碎片的人,不只他一人!
“我要說的就這麼兩點。”
胡春生一拱手:“還望各位明日旗開得勝、武運昌隆!”
說完,各色佳餚和酒水就端了上來。
宴會正式開始。
散修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氣氛很快熱鬧起來。
安樂同樣吃吃喝喝,偶爾與身旁人閒聊兩句,不動聲色的觀察院中的散修。
他動作相對文雅,但進食的速度卻絲毫不慢,眨眼間, 一隻燒雞就只剩下一盤骨頭。
看得張浪嘖嘖稱奇。
在宴席中, 也有幾人的表現格外突出。
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毛髮濃密、身材高大,像是頭大黑熊的熊霸天。
他正摟着一個體型健碩的修士,咧嘴一笑。
“嘿嘿,兄弟,來和老熊我比比力氣!”
那人喝得有些醉意,雙眼發亮:“好!”
“我早就聽聞熊兄體魄驚人,雖自知不敵,但也想親身體會一二。”
正所謂,適當健身吸引異性。
過度健身吸引同性。
對煉體修士而言,熊霸天這樣的肉身,堪稱“魅力四射。”
當然,他未嘗沒有抱着想踩着熊霸天一舉成名的想法。
兩人來到院中,坐在一張石桌兩旁的石凳上,用相當原始的方式——掰手腕,進行角力。
畢竟,這只是友善的切磋。
不少散修也來湊熱鬧,紛紛圍觀。
結局不出意料。
那煉體修士用盡全力,都未能撼動熊霸天鋼筋般的手腕。
“兄弟,你在這年紀, 已算是煉得不錯的了。”
熊霸天並未刁難,而是真心實意說道。
“就是精氣稍有些虧空。”
“咱們煉體之人,還是要節制些爲好。”
那人漲紅了臉,拱拱手,就此退去。
有他開了個頭,好些體修躍躍欲試,就連姜玉蘭也是如此。
安樂眼睛微微眯起,卻不動聲色。
這是在釣魚呢!
整個雲天域中,比熊霸天力氣大的修士都沒幾個。
要是鬼麪人來到這裡,又意氣用事與他比試,便是上鉤了。
不過,熊霸天魚沒釣上來,卻招惹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熊道友,好久不見,近日……可是別來無恙?”
陰惻惻的話音傳來。
身披黑袍的身影,從小院的一角緩緩走出,渾身散發着陰森不詳的氣息。
他帶着兜帽,看不清面目。
旁邊的賓客面色微變,紛紛退讓。
“傀道人,怎麼是他?”
張浪臉色不太好看。
安樂一挑眉,好奇問道:“張道友認得他?”
在推演中,他打聽完消息後就率先離開,所以不知道宴會後來發生的事情。
“此人乃是和我同域的一名魔修,以活人煉製傀儡,手段邪異非常。”
“我曾與他短暫交手,結果……”
張浪語氣帶上一分恨意,顯然早有仇怨。
“沒想到,他居然也來了!”
安樂定眼看去,在傀道人身後,還有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
體型略顯嬌小,但它的氣息卻遠比傀道人本體強悍。
像是活人,又像是邪祟,十分古怪。
“傀儡師?”
安樂還是第一次見到修煉這種邪異道法的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而他身旁的小小紅,明顯流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
“傀道人,你想做什麼?”
熊霸天站起身,渾身骨節嘎嘣作響,粗聲粗氣的說道。
“你不是喜歡比力氣嗎?”
“不妨,和我這件佳作比試一番?”
傀道人聲音沙啞,環顧四周。
“當然,諸位道友也可以來試一試。”
“不論用何種手段,只要一擊之下,能讓它退後三步,都算是你們贏了。”
說罷,傀道人掏出一個儲物袋,甩在桌上。
“我這裡,有價值十枚上品靈石的寶物,作爲彩頭。”
“誰贏了我,便儘管拿去。”
人羣微微躁動不安。
他們哪裡還看不出來,這傀道人,是想借這宴會的機會,人前顯聖,一舉揚名。
名氣這東西,有些人不屑一顧,有些人趨之若鶩。
顯然,傀道人正屬於後者。
“你好大的膽子!”
熊霸天眼中冒出怒火,肌肉膨脹鼓起,就要走上前,教訓此人。
耳邊卻響起胡春生的傳音。
“那人傀有古怪,冷靜點。”
他鼻子噴出白氣,但還是悶哼一聲,暫且按兵不動。
接着,胡春生看向傀道人,輕笑說道。
“看來,這位道友不是很友善啊……”
“既然如此,我也加上些添頭。”
“倘若有誰令這人傀退後三步,我還有一份獨家情報分享。”
聞言,衆人愈發興奮,立刻就有一散修開口。
“好!就讓我來會會你!”
他正是剛纔那名煉體的修士。
男人渾身肌肉隆起,氣血翻涌,一拳揮出。
咚!
披着黑袍的傀儡紋絲不動,反倒是男人臉色漲紅,手臂顫慄。
被反震力傷得不輕。
他一言不發,默默退去。
傀道人陰森笑道:“下一位。”
******
接連又有五名散修出手,全都無功而返。
不論是法術還是飛劍,落在傀儡身上,彷彿石沉大海,沒有迴應。
甚至有人還動用了驅邪秘術,卻仍是效果不佳。
這具傀儡雖具備邪祟的特性,但又不完全是邪祟。
“呵呵呵,還有誰想要試一試嗎?”
到這時,傀道人笑聲越發猖狂。
“原來,所謂的英才雲集,也不過如此啊!”
這時,一青袍修士冷哼道。
“哼,你這妖道,竟敢大放厥詞!”
他鬚髮倒豎,氣息散開,竟是名築基中期。
在此刻的宅邸中,絕對算不上弱手。
有人認出了這修士。
“是驚雷子!”
“我看這魔修還如何抵擋!”
許多人心情振奮,抱有期望。
驚雷子掐訣唸咒,靈力快速聚集。
隨後,一團如紫色的雷霆落下,迸發出驚人的威力。
轟!
“呃啊啊啊!”
慘叫聲響起。
可竟是來自於那唸咒的驚雷子。
只見他體表有雷蛇纏繞,道袍破損,肌膚被劈得焦黑。
形貌悽慘。
簡直就如同他被自己的法術命中了一般。
而再看場中,焦黑一片的地面中,一道白髮的身影,正牢牢的矗立在雷擊後的深坑中。
她的位置,只比之前靠後了一步。
這是一個白髮的少女。
眼神空洞,膚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
鎖骨、肋骨,乃至大腿和手臂,都被三指粗的鐵棒刺穿。
各處皮膚縫縫補補,看上去極爲慘烈。
體表雖有雷電劈過的痕跡,但正在快速自行修復。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你做了什麼?”
驚雷子的同伴出聲質問道。
“呵,諸位也應該看見了,我和我的傀儡可是什麼都沒做。”
傀道人故作惋惜。
“想來,是這位道友法術失控,傷及己身了吧?”
許多人面色難看。
他們看出,這尊人傀詭異無比,不僅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居然還能將法術反制!
“這是百鍊女傀,要取用一百名鮮活少女,煉上一百天,熔鑄成一具,纔會有這般效果。”
“竟然如此殘忍?”
不少人萌生退意,不準備招惹這種魔修。
忽然,人羣中有人罵道。
“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
“嗯?”
傀道人的語氣驟變,變得極爲危險。
“不知是哪位道友,不妨出來一敘?”
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張醜陋不堪的面龐,像是被火焚燒過,又生着怪異的膿瘡。
僅剩的一隻獨眼,掃向聲音傳出的方向。
被傀道人看到的散修,無一不心生驚恐,下意識的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到最後。
傀道人看到了角落中的一行三人。
纖弱的張浪死死盯着傀道人,氣勢隱隱。
姜玉蘭的目光下意識閃躲,但很快站定,臉色堅定。
而最令傀道人在意的,則是那書生模樣的青年。
他神色淡然,氣息不強,卻透露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氣質。
張浪正欲開口承認,卻聽到安樂說道。
“是我。”
“呂道友……”
不等張浪說話,安樂站起身,看向傀道人。
“老畜生,我罵的就是你啊!”
他的語氣溫和,彬彬有禮,話音卻擲地有聲。
聽得衆多散修心中一驚。
竟然敢當面辱罵傀道人!
這人不要命了嗎?
就算在宴席中,傀道人不敢出手殺人,但離開此地後,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他是何人?”
“好像名叫呂彬,有個玉面書生的別號,拿手法術,是一門自創的六脈神劍,但境界僅有築基初期。”
有散修低聲議論道。
與此同時。
傀道人面容猙獰扭曲。
“好!已經很久沒人敢對我說這種話了。”
“我看你的肉身不錯,就用來做我的下一具人傀好了!”
他幽幽的說道:“放心吧,我會很溫柔的。”
許多人心底一陣不寒而慄。
“胡道友,你之前說的條件,還算不算數?”
安樂面色不改,朗聲問道。
胡春生一愣,但立即說道:“當然算數。”
“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急着送死。”
聞言,傀道人陰笑道。
“對付你這種人,一招足矣。”
安樂冷聲道。
旁觀的人們更是驚訝。
莫非,此人真有隱藏的手段?
安樂懸空飛行,來到小院中央。
他築基初期的氣息一展露出來,散修們紛紛感到失望和惋惜。
這種境界,根本不可能是傀道人的對手。
在他們看來,安樂不過是在臨死前,逞逞口舌之快罷了。
“這人是個真漢子!”
“老熊我喜歡他。”
不遠處,熊霸天甕聲甕氣的說道。
他身邊的胡春生,眼底也有一抹惋惜:“人的確不錯,只可惜,境界太低了……”
******
這時。
安樂已走到白髮人傀身邊。
傀道人目不轉睛,靈識鎖定在對方身上。
心中滿是扭曲的念頭。
他甚至已經想好,在殺死安樂後,該如何炮製。
可沒來由的,傀道人心頭涌現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只見場中,安樂輕輕擡手,而後落在白髮女的頭頂。
白髮人傀動也不動。
他卻轉身就走。
“唉……”
旁觀者死心了,以爲這玉面書生連嘗試都不敢,直接放棄抵抗。
方纔生出的敬佩情緒,蕩然無存。
安樂沒有說話。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儲物袋,走向胡春生。
胡春生心頭狂跳,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呂道友,請跟我來。”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庭院內的散修心中疑惑。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又看向院中的傀道人,發現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可在下一刻。
“噗!”
傀道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氣息衰弱了一大截。
他不敢置信的吼道。
“怎麼可能!”
“你……你……到底是……”
咔嚓!
咔嚓……咔嚓……
短短兩個呼吸間。
在人們的眼中,原本堅不可摧的人傀,開始宛若雪花般崩散,最終化作一灘腐爛的碎肉。
宅邸的庭院內。
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