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法子?”
蕭蔓兒見林楓露出自信的笑容,那雙明眸頓時落在林楓身上,睫毛撲閃,充滿着期待詢問。
林楓笑了笑,道:“我的這個法子還有一個前提……走,我們去王環三人的房間檢查一下,看看他們所說的情況,與他們房間的情況是否有出入,若我所料不錯……”
他一把抓緊玉佩,將玉佩放入懷中,旋即轉身向門外走去,道:“關鍵性的線索,就在真兇房間之中。”
兩人迅速去檢查王環三人的房間,因爲林楓目標十分明確,所以即便檢查了三個房間,也沒有耗費多少時間。
等他們離開最後一個船工的通鋪房間後,時間也不過一刻鐘左右而已。
蕭蔓兒關上房門,臉上帶着感慨道:“越是跟着你查案,我就越懷疑我父親他們的本事……在你出現之前,父親跟我講述他查的案子,能三五天偵破,都值得他驕傲許久。”
林楓笑了笑:“可千萬別這樣說,我們這個案子在兇殺案裡,算是最簡單的那種。”
“激情殺人往往伴隨的就是兇手殺人後的慌張,即便是處理後續之事,也很容易留下破綻,更別說當時貨船又遭遇狂風驟雨,站都站不穩,他能將王衡移到桅杆處,並且製造出水鬼殺人的假象,就已經不容易了,再處理後續根本沒有多少時間。”
“因此種種,我才能迅速找出他來……相信若是蕭公遇到這個案子,也肯定能和我一樣。”
蕭蔓兒聽着林楓的話,只是眨了眨眸,一副“你覺得我會相信伱?”的表情。
林楓見狀,只得心中嘆息一聲,蕭瑀你可別怪我沒給你挽尊,我已經盡全力維持你的光輝形象了,但你女兒不信,我也沒辦法。
“走吧。”
林楓不再耽擱,直接向外走去:“該結束這一場波折了。”
兩人拾階而上,迅速向最上方的甲板行去。
可還未走出樓梯,林楓和蕭蔓兒表情便微微一變。
只見趙十五此時正守在樓梯口前,腰間武器出鞘,正一臉兇狠與警惕的盯着前方。
他全身肌肉緊繃,在沙場上生死間磨礪出來的兇悍氣息,毫不保留的釋放着。
這樣子,頓時讓林楓意識到發生了變故,趙十五看似魯莽,實則內心有着屬於他的處事智慧,遠比那些暴脾氣的武夫冷靜的多,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只是嚇唬這些船工而已,他不至於真的連刀都拔出來。
難道是這些船工造反了?
林楓與蕭蔓兒對視了一眼,迅速走出樓梯,來到趙十五身旁。
這時,林楓眼眸陡然眯起。
只見趙十五的前方,不是造反的船工……而是一個個手持利刃,虎視眈眈的盯着趙十五的衙役。
至於那些船工,已然被衙役用繩子綁了起來,看那樣子,似乎要將他們全部帶走。
而此時這些衙役,已經將趙十五包圍,正在一點點向趙十五挪動,看他們眼中那殺機,竟是真的動了殺意。
“怎麼回事?”
林楓微微擡起左手,將袖口輕輕向上捋了捋,綁在左臂的輕型小弩已然啓動了機關。
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若真的有人要傷害他和蕭蔓兒,林楓不會手軟。
一邊向趙十五詢問,他一邊橫走一步,將蕭蔓兒擋在身後。
蕭蔓兒見這種危急關頭,林楓毫不遲疑擋在自己身前,面紗下的脣角不由輕輕上揚……同時,她那素白玉手,也已然悄然將藏在袖子內的匕首緊緊握住。
出門在外,若遇到危險,不能殺敵,那就自盡……絕不能受辱,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
趙十五知道眼前的危機只有林楓能解決,他快速道:“你們去查案的時候,在漳河附近巡邏的臨水縣衙役們發現了我們所在的這艘貨船無緣無故停在河水中間不動,他們擔心發生了意外,便通過小舟登上了貨船。”
“而當他們發現船老大被殺害的屍首後,率領這些衙役的縣尉頓時說這是水鬼所爲,在得知沒有外人來過這艘船後,臨水縣縣尉便直接斷定,說這些天造成了數十個命案的水鬼就藏在我們這艘船上。”
“所以縣尉下令,要將所有人全部帶走,嚴刑審問,要找出揹負着數十條性命的水鬼。”
“我知道義父已經有所發現,自然不會允許他們就這樣將人帶走,所以他們要來綁我,要開船離開,我便進行阻止。”
“結果……”
趙十五警惕的掃着這些衙役,道:“結果那個縣尉竟然說只有水鬼才會抗拒被帶走審問,所以他直接說我就是水鬼,還說我要保護的人都是同夥,要將我們全部綁走,若是我們不乖乖就範,他們就要殺無赦。”
“殺無赦?”
林楓聞言,沒有壓抑自己的聲音,冷笑道:“不知我大唐哪條律法給了你們這樣的權利,在沒有足夠的證據判斷對方爲犯人的時候,就敢用出殺無赦之法來?”
李世民對死刑十分謹慎,哪怕是他定下的死刑,都要在行刑之前,讓人對自己在不同的時間點進行三次提醒呢。
爲的就是怕自己在給出死刑的時候,是情緒過於憤怒,而不理智做出的決定。
連李世民都不會輕易給出死刑,一個縣尉,一羣衙役,竟然就敢做出殺無赦的事來,這在林楓看來,着實是可笑。
當然,也不是說縣尉和這些衙役不能執行殺無赦的命令,如果真的審判爲殺人犯了,而且在抓捕殺人犯的過程中,這個犯人進行反抗,還對衙役或其他百姓有生命威脅,這種情況下,自然可以直接殺無赦。
但很顯然,眼前的情況,一無證據,二未曾進行過調查,三沒有審判定罪,完全不符合這種極端的情況。
“王衡死於桅杆之下,額頭有特殊圖案……這就是水鬼慣用之法,再加上你們這條船當時沒有外來人員進入殺人,那就說明水鬼就在你們之中。”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衙役們迅速讓開,便見一個腰懸橫刀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他雙眼目光冰冷銳利,視線掃過魁梧的趙十五,掃過氣質出衆的蕭蔓兒,最後落在了書生打扮的林楓身上。
他說道:“本官命人將你等暫時扣押,是爲了防止水鬼逃跑,只要調查清楚後,無罪者自然會釋放。”
“可是你們卻抗拒執法,如果不是你們心裡有鬼,又是什麼?萊國公專門下令,一旦發現水鬼,可視情況輕重緩急自行決定如何處置,故此若你等膽敢繼續反抗,在本官看來就是水鬼爲了逃脫制裁而反抗,便是就地將你等斬於此,又何妨?”
他雙眼直視林楓,冷笑道:“斬殺水鬼是大功,本官不僅不會有過,還會受到封賞,你們信不信?”
林楓聽着眼前縣尉的話,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水鬼案從發生至今也快兩個月了。
這麼長的時間內,主管臨水縣治安緝盜的縣尉,卻一點收穫也沒有,反而在帶人巡邏後,仍是有一船船的人身死,這無疑有他的責任在。
縣令肯定多次給他施壓,堂堂刺史杜構親自處理此案,也相當於對他能力的否認。
在這種情況下,臨水縣縣尉急需抓住水鬼來證明自己,同時也來彌補自己之前無能的表現。
否則的話,一旦到了年底吏部考覈,他的評分絕對會很差,屆時恐怕會直接被貶。
因此種種,突然發現了一個疑似水鬼殺害的人,且還有一船的嫌疑人在,他豈能放過?
哪怕他心裡也有些懷疑是否真的是水鬼所爲,他也必須要將其打上水鬼殺人的標籤。
這樣,他就能在年底到來之前立功。
眼前這個縣尉,已經被水鬼案快逼瘋了,他已經要到無所不用其極的時候了。
而面對趙十五的抗拒,面對自己的質問,他用如此帶着挑釁的語氣迴應自己的質疑,毫無疑問是爲了惹怒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憤怒,真的失去冷靜而主動動手,那對眼前的縣尉來說,簡直就是瞌睡遇枕頭。
屆時就算殺了自己,他也不會有什麼責任,反而可以一口咬定自己等人就是水鬼,反正死無對證,還不是他怎麼說就怎麼是?
林楓前世今生都見過太多的陰謀算計了,眼前縣尉心裡的算盤,他閉着眼睛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完全沒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他平靜道:“你說我們是水鬼,我們就是水鬼?證據呢?”
縣尉冷冷道:“你們敢抗拒,就是證據!”
“可笑!”
林楓前世今生查了這麼多案子,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證據的。
他說道:“我們的人之所以阻撓你們,是擔心你們強硬將船開走,會將兇手殺人的證據弄丟。”
“他之所以不讓你們將其他人綁走,也是擔心你們會因此破壞線索和證據,從而讓真兇逍遙法外。”
“我們一直在爲破案而努力,可你身爲縣尉,在治下發現了有人被殺,竟然不第一時間進行調查,反而先抓人,甚至還要殺人,這就是你身爲縣尉該做的?”
中年縣尉一看就是很有經驗的人,他沒有中林楓的陷阱,去討論自己這樣做正確與否。
只是冷笑道:“你們在爲破案而努力?當真是笑話?你們以爲自己是誰,就敢輕言查案?”
聽着縣尉的話,林楓有些詫異,他不由看向趙十五,道:“他不知道蔓兒是誰?”
趙十五憨厚一笑:“他上來就看到了屍首,然後二話不說就抓人,根本不給我們開口解釋的機會。”
林楓明白了,這是怕有人開口,萬一這不是水鬼所爲,兇手再直接自曝了,他還怎麼抓人拿功?
所以乾脆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只要到了縣衙大牢,還不是他縣尉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想到這些,林楓看向眼前縣尉的神色更冷了幾分。
身爲基層刑獄人員,無能有錯,但爲自身利益罔顧事實,甚至製造自己想要的事實,那比無能更加可惡,更加罪不可恕。
他懶得廢話了,絕不能讓這些無辜船工真的被抓走,否則不僅僅是這個案子無法破解,更是有人要因此爲他人之罪蒙冤,這是林楓更不能忍的。
他看向蕭蔓兒,不用林楓開口,蕭蔓兒就明白林楓的意思。
她精緻的下巴微微仰起,被面紗遮擋下只露出的那一雙眼睛,充滿着疏離與清冷,她說道:“家父大理寺卿蕭瑀。”
“什麼?”
“大理寺卿?”
包圍他們的衙役們聞言,直接愣住了。
臉上充滿着意外和驚愕。
而中年縣尉,臉色也是倏地一變:“你是蕭寺卿的女兒?”
蕭蔓兒心思剔透,自幼便擁有窺探人心之能,一個人是怎麼想的,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她可以輕鬆看出來,正因此,她之前纔會有出家的念想……因爲她所遇到的人,除卻家人外,其他人都是有目的的靠近她,接近她,其心思不是爲了從蕭瑀那裡獲得利益,就是心懷惡意企圖通過她攻擊蕭瑀。
所以,她覺得這世上之人心思皆惡,這纔有了出家遠離人間的想法,若不是遇到了林楓這樣一個不同於任何她見過的其他人,可能她真的已經出家了。
故此,即便她沒有林楓想的那麼深,卻也能知道眼前這個縣尉不安好心。
對這個中年縣尉,自然不會有好臉色,她冷冰冰道:“我可以證明……”
這時,蕭蔓兒發現林楓偷偷將手伸到了後面,旋即張開手掌,手心裡是她的玉佩。
蕭蔓兒眸光微動,頓時明白林楓的意思。
在這些船工面前林楓拿出玉佩,沒什麼,這些船工不會在意是誰拿出來的玉佩,不會閒着沒事說這些,也沒人會在意地位低下的他們的話。
可在縣尉面前,若是由林楓拿出如此貴重的玉佩,這個縣尉對他們已十分重視,必會猜測林楓的身份,很可能會想辦法去打探這個擁有蕭家之女家傳玉佩的人是誰,那林楓就可能有暴露的危險……雖然林楓和蕭蔓兒的關係,至今也沒幾個人知道,但謹慎起見,還是要由蕭蔓兒自己拿出玉佩爲好。
蕭蔓兒與林楓有足夠默契,不動聲色接過了玉佩。
接着,她就用之前向王環自證身份的方法,再一次向縣尉證明了一次。
中年縣尉看着手上的玉佩,臉色陰晴不定。
他不確定玉佩的真僞,但他不敢賭。
深吸一口氣,中年縣尉終於做出了決定。
只見他原本冰冷的表情,頓時堆起了笑容,他雙手托起玉佩,道:“原來是蕭小姐,失敬失敬。”
趙十五從他掌心拿起玉佩,遞給了蕭蔓兒。
蕭蔓兒將玉佩握在掌心,她看向縣尉,淡淡道:“現在還要繼續抓我們,甚至還要殺無赦嗎?”
縣尉臉色微變,他連忙搖頭,道:“誤會,都是誤會。”
“若早知道蕭小姐的身份,本官早就讓蕭小姐你們離開了……畢竟以蕭小姐的身份,怎麼可能會做出水鬼那種事。”
說着,他直接看向衙役們,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散開,若是傷了蕭小姐,你們誰能擔待的起?”
衙役們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彼此看了一眼對方,然後連忙收起了武器。
看到這一幕,趙十五也鬆了口氣。
鏗的一聲,武器歸鞘。
縣尉視線在林楓三人身上轉動,笑道:“既然是誤會,那我們就別耽誤時間了,我們現在就將船開到岸邊,然後蕭小姐你們三人就可以自行離去了。”
聽到縣尉的話,蕭蔓兒秀眉一蹙,道:“你還要將他們抓走?”
縣尉輕笑道:“現在只能確定蕭小姐你們三人不是水鬼,可其他人就未必了,本官這樣做,也是爲了早日抓到水鬼,還臨水縣一個安寧,還望蕭小姐能行個方便,讓我等完成公務。”
蕭蔓兒鳳眸瞪大,她沒想到自己都表露身份了,這個縣尉竟然還不放過這些船工。
趙十五也一臉怒意。
蔓兒不在官場,還是太低估人性了……林楓神色如常,緩緩道:“如果水鬼在他們之中,你抓走他們天經地義,可水鬼根本不在他們之中,你再抓他們,就很不合理了吧?”
縣尉眉頭皺起,他說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林楓緩緩拱手:“豐木。”
“豐木?”
縣尉腦海裡迅速搜索高官的名字,以及豐木這號人物,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哪個重臣的名字姓豐,更不知曉豐木這個人。
看來就是個試圖攀上蕭家高枝的普通讀書人。
他心中頓時大定,蕭蔓兒他惹不起,但一個普通讀書人,還不至於入他的眼。
他冷冷道:“豐公子說話可敢負責?水鬼在他們之中的結論,本官是根據死者的情況進行判斷的,是有理有據的,可你現在卻說水鬼不在他們之中……那本官就好奇了,不知豐公子究竟憑什麼認爲水鬼不在這裡,你可知在官府辦案時亂說話,其罪責等同證詞說謊?”
和我比律法知識?你不知我穿越大唐這段時間,沒事就背法條了?
林楓平靜道:“我自然不是亂說的,因爲……”
說着,他直接看向蕭蔓兒,道:“蕭小姐已經找出真兇了。”
“什麼?”
“已經找到真兇了?”
“真的假的?”
衙役們被林楓的話驚住了。
那些被綁起來的船工們,也都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着不敢置信之色。
雖然他們畏懼蕭蔓兒的家世,不得已去讓蕭蔓兒調查,可實際上,他們心裡並不覺得蕭蔓兒和林楓能夠查出什麼來。
可現在看來,他們好像看走眼了。
難道自己能得救?船工們頓時滿臉期待的看向蕭蔓兒。
臨水縣縣尉章莫眉頭不由皺了一下,他看向蕭蔓兒,道:“蕭小姐,你真的找出真兇了?”
蕭蔓兒視線瞥了林楓一眼,旋即緩緩道:“在豐公子的配合下,的確是發現了一些線索,對真兇有一些推測。”
“只是一些推測?”章莫眸光閃動。
林楓自然明白章莫的意思,他笑呵呵道:“現在是推測,一會兒可能就是事實了。”
說着,他不給章莫開口的機會,直接給蕭蔓兒使眼色,道:“蕭小姐,將你的發現和推理告訴大家吧。”
蕭蔓兒看着甘願將一切功勞都給自己的林楓,銀牙在面紗下輕輕咬了下脣,旋即緩緩道:“我有些乏了,還是麻煩豐公子替我說吧。”
衆人聞言,視線頓時從蕭蔓兒身上,移到了林楓身上。
林楓不由看向蕭蔓兒,兩人四目相對,他頓時就明白蕭蔓兒的意思了,哪怕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可蕭蔓兒也不願搶走自己的光芒……這個傻姑娘,不知道柯南躲在毛利身後看其他人震驚有多爽嗎?
他咳嗖一聲,道:“剛剛我一直跟在蕭小姐身旁,陪蕭小姐查案……那我就替蕭小姐說一下我們的發現,若有錯的地方,還望蕭小姐能夠指出。”
蕭蔓兒見林楓說的有模有樣,眼底含笑點頭:“可以。”
林楓重新看向章莫等人,說道:“敢問縣尉,可曾驗過死者的屍首?”
章莫皺眉道:“仵作沒有跟來,自然無法檢驗,不過等我們抵達口岸後,本官自會遣人將仵作喚來。”
林楓說道:“不必麻煩縣尉了,因爲蕭小姐已經驗過屍了。”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視線不由看向身材窈窕,氣質出衆的蕭蔓兒,他們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樣漂亮出衆的美人,會做那種普通人避如蛇蠍的驗屍之事。
蕭蔓兒接到了林楓的信號,淡淡道:“我自幼喜歡聽家父講述案子,也曾親眼看過家父查案,所以有些經驗。”
“死者衣衫凌亂,右臂有紅腫傷痕,這是生活反應造成的,也就是說,右臂的紅腫傷痕是生前所留。”
“而死者左臂也有傷痕,但左臂傷痕沒有紅腫跡象,沒有出血現象,傷痕和四周皮膚的光澤沒有什麼區別……可以確定,這是死後出現的。”
蕭蔓兒將她從林楓那裡學到的識別生前生後傷口的方法說了出來,也將林楓之前推斷的兇手沒有時間去虐屍的事說了出來,最終得出了這裡是拋屍現場,而非案發現場的結論。
聽着蕭蔓兒的侃侃而談,衙役和船工們已經呆住了。
他們沒想到,這個漂亮的蕭小姐,竟然真的懂驗屍。
甚至直接根據驗屍結果,連桅杆處不是案發現場的事都推斷出來了,這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連章莫臉色在這一刻都認真了起來,他雙眼緊緊地盯着蕭蔓兒,臉上難掩意外之色。
林楓笑呵呵道:“對於蕭小姐的判斷,不知縣尉是否認同?我想縣尉雖然沒有驗過屍,但經常聽仵作講述,怎麼也該有些經驗吧?”
聽着林楓這話,章莫臉色不由微變,他心裡暗道:“這個豐木果真狡詐,這話說出,我還怎麼否認?”
如果否認,豈不是承認自己無能,連這點經驗都沒有?
章莫冷着臉點頭道:“蕭小姐果真厲害,本官認同。”
林楓笑了笑,繼續道:“這裡不是案發現場,那麼根據我們之前得知的情況,暴雨之前王衡一直待在房裡,所以我們便懷疑王衡是在他房間內遇害的,因此我們直接去了王衡房間。”
說着,他看向蕭蔓兒,蕭蔓兒與林楓心有靈犀,她直接轉身,淡淡道:“走吧,去王衡房間。”
見林楓幾人離去,章莫皺了皺眉頭,可也只能跟了過去。
很快,衆人進入了王衡房內。
看着王衡房間狼藉的模樣,章莫蹙眉道:“不久前有狂風驟雨,我們在岸上都被吹得人仰馬翻,相信你們船隻肯定更嚴重,這應該就是狂風導致的吧?”林楓點頭:“沒錯。”
“那這房間都被風破壞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找到什麼線索?本官看過了,房間內一點血跡都沒有,不像是案發現場。”章莫道。
林楓聞言,卻是搖頭道:“是否是案發現場,不能如此籠統去判斷,沒有血跡有可能是兇手怕我們找到這裡,將其擦掉了。”
章莫說道:“那你說要怎麼判斷?連血跡都不能作爲證據判斷了,還有什麼辦法判斷?”
“這個不能問我,要問驗屍的蕭小姐。”林楓將鍋扔給了蕭蔓兒。
蕭蔓兒沒有獨立斷過案,所以突然讓她主導破案過程,她還真的有些不知從何講起,可現在林楓幫她控制了節奏,她只需要按照林楓的提示去做便好。
她緩緩道:“如果縣尉現在去檢查死者的腦袋,就會發現死者的後腦有一處傷口,死者的後腦骨頭已然碎裂,頭髮被鮮血粘在了一起。”
章莫一愣:“他不是因爲心口的匕首而死的?”
蕭蔓兒搖頭:“那只是兇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或者死之後,爲了更好的模仿水鬼殺人所刺入的,對死者來說真正的傷害,也即最初的傷害,在後腦。”
“而如果你此時將手伸進死者的頭髮裡,你會發現你的手會變黑,你仔細去檢查死者的傷口,也會發現傷口裡有黑色的墨跡……”
“這一切,都說明一件事。”
蕭蔓兒看向章莫,以及章莫身後的衙役和船工們,道:“那就是兇手是用硯臺當的兇器,並且那硯臺裡在行兇時還有墨水。”
兇器是硯臺?
真的嗎?
衆人都滿臉驚奇。
章莫皺眉凝思了一下,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驗證。
過了沒多久,一個衙役跑了下來,向章莫點頭道:“一切都如蕭小姐所言。”
“竟然真是如此!”
衆人更驚奇了。
章莫神色越發凝重,他視線在地面上掃過,忽然間,他看到了桌下的硯臺。
他快步走了過去,將硯臺拿起,視線向硯臺上一看,眼眸陡然一亮,他說道:“兇器若是硯臺,那就更能證明這個房間不是案發現場了……你們看,這個硯臺如此乾淨,根本沒有一點裝過墨水的跡象。”
蕭蔓兒聞言,卻是心中不由感慨一聲,難道林楓之前就預料過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嗎?
怎麼章莫的話,和林楓當時所說的一模一樣。
那麼自己要反駁章莫的方法,也只需要有樣學樣便可了。
想到這裡,蕭蔓兒直接道:“縣尉請看我們的腳下。”
“腳下?”
章莫低下頭看去,而就在他視線下移的一瞬間,便見他瞳孔驟然一縮。
林楓看到這一幕,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看來這個臨水縣縣尉並不是無能之人,這個反應很是迅速……那他一直都找不到水鬼的線索,看來杜構專程向自己求援的案子,當真很有難度。
蕭蔓兒道:“看縣尉的樣子,應該已經明白了。”
“地面上有墨跡,且墨跡的分佈很有特點,屬於那種甩動情況下會造成的墨跡,且這裡的墨跡……”
她蹲下身來,蔥白手指在上面一抹,道:“還未乾,如果仔細去看,我腳下的墨跡裡,能看到略微紅色,這紅色是什麼,相信縣尉能夠想到。”
蕭蔓兒通過林楓對她說過的話,直接原封不動陳述了一遍。
而效果十分明顯。
不用章莫點頭,其他人就已經認同了她的推斷——這裡就是案發現場。
章莫深吸一口氣,道:“即便能間接斷定這裡是案發現場,可真正的兇器呢?如果真正的兇器找不到,仍是無法完全徹底確定兇器就是硯臺。”
林楓聞言,看向那些船工,道:“你們船上有多少硯臺?”
船工們搖着頭:“我們都不識字,也就王叔和小掌櫃識字,會寫字,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個硯臺。”
林楓又看向王環,道:“你知道嗎?”
王環臉色有些發白,見林楓看向自己,他連忙道:“我的房間有一個,叔叔的房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有兩個。”
林楓點了點頭:“有兩個,可現在少了一個……”
章莫道:“我們當然知道少了一個,關鍵是少的那個哪去了,兇器作爲最關鍵的物證,必須找到……”
說着,他看向林楓,眯眼道:“你們該不會沒找到那個硯臺吧?”
“的確沒找到。”
“那證據根本不充足……”
“你別急啊。”林楓道:“沒找到,不代表我們不知道哪裡能找到。”
“什麼?”章莫一怔。
便聽林楓緩緩道:“蕭小姐見兇器消失,便斷定真兇是不希望我們知曉死者究竟是怎麼死的,不希望我們知道死者是被拋屍的,所以真兇一定會將兇器藏在一個我們所有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而這貨船空間有限,在船上不存在這樣的地方,故此,真兇會選擇將硯臺藏在哪裡,也就很明顯了。”
有船員忍不住道:“哪裡?”
林楓看向他們:“漳河之底!”
…………
甲板上。
衆人站在船邊,都伸着腦袋向下面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去。
林楓和蕭蔓兒剛剛給出推斷,認爲真兇將兇器扔到了水裡,從而讓兇器徹底消失,所以章莫當即就命水性最好的船工和衙役潛入漳河下面查探。
他們現在所在的區域水位不算太深,船工和衙役很容易就能潛到水底。
過了沒多久,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下,便見兩個腦袋從水面下衝出。
同時一個船工高高舉起右手,而他的右手上,正抓着一塊硯臺,他吼道:“找到了!”
衆人見狀,連忙放下繩子,讓衙役與船工上船。
船工登上船後,顧不得溼漉漉的自己,連忙將硯臺遞給了林楓:“豐公子,你太厲害了,硯臺真的在水下。”
林楓糾正道:“是蕭小姐厲害,這都是蕭小姐推斷出來的。”
蕭蔓兒眸子偷偷白了林楓一眼。
林楓仔細端詳着硯臺,旋即笑道:“縣尉請看,這個硯臺與我們在王衡房間裡所看到的硯臺一模一樣,現在縣尉該明白,爲什麼我們不讓你們開船離開了吧?”
“因爲你們一旦將船弄走,我們就很難再準確的回到這裡,而無法準確回到這裡,這漳河如此之大,再想找到兇器,可就不是難事了。”
聽着林楓的話,章莫即便再不願承認,也只能點頭。
而船工們,則一臉恍然。
“怪不得你們不讓我們將船開走,原來那個時候,你們就已經懷疑真兇將兇器扔下了水裡。”
“好懸,若是我們真的將船開走了,這兇器絕對找不回來了。”
“真兇當真狡詐,竟然將兇器直接扔進了水裡。”
林楓聽着船工們的話,笑道:“當時我們可不知道硯臺是兇器,我們之所以阻止你們,只是擔心真兇會利用漳河,爲了穩妥起見罷了。”
別管是因爲什麼,林楓阻止對了,這足以讓船工們對林楓和蕭蔓兒更加敬佩。
覺得他們真的能找到真兇。
章莫神色越發的沉重了起來,眼見藏匿如此之深的兇器都被找到了,心中越發焦急。
他說道:“可這隻能證明你們之前的推斷沒有問題,仍舊無法找到真兇。”
“不,這已經能幫我們找到真兇了。”林楓說道。
“什麼?”章莫一怔,衆人也都忙看向林楓。
林楓緩緩道:“蕭小姐在確定真兇是用硯臺行兇,而且還是裝着墨水的硯臺行兇後,便確定真兇在拿起硯臺行兇時,硯臺裡的墨水,肯定會飛濺出來。”
“也就是說……”
林楓視線掃過船工,沉聲道:“真兇的衣服,絕對也會沾上墨水,會被染黑。”
“真兇的衣服會被染黑?”
船工們聞言,連忙彼此看向彼此。
可他們所有人的衣服,都十分乾淨。
蕭蔓兒這時開口,直接道:“在得出這個結論後,我便和豐公子對三個嫌疑人的房間一一進行搜查,最終,我們找到了一件沾染了墨水的衣服,而那衣服……”
一邊說着,蕭蔓兒一邊看向船工裡的一人,聲音帶着冰冷道:“王環,是在你房間裡找到的。”
“什麼!?”
“小掌櫃的房間找到的?”
“這……這怎麼可能?小掌櫃怎麼可能會殺害王叔?”
船工們完全被蕭蔓兒的話給驚到了。
他們滿臉的不敢置信,視線紛紛看向王環。
只見王環臉色發白,全身都在這一刻劇烈顫慄。
他搖着頭,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林楓看着王環,緩緩道:“你的意思是那件染了墨水的衣服不是你的?我可以讓人拿出來,相信是否是你的衣服,諸位都應該能認得出來。”
王環連忙道:“衣服,衣服的確是我的,可是那衣服上的墨水,根本就不是什麼殺人時候留下的。”
“你們如果去過我房間查探,你們就應該能看到我房裡的硯臺裡也有墨水……實不相瞞,在我休息之前,我在練習寫字,後來狂風將船吹得劇烈搖晃,桌子上的硯臺直接就滑了出來,正好撞到了我,所以上面的墨水也沾到了我的衣服上。”
他看向章莫,連忙道:“縣尉,這只是巧合,我真的是被房間裡的自己的墨水沾上的……我大唐律法應該沒說不能衣服上沾染墨水吧?”
聽着王環的話,章莫眸光閃爍。
以他的本事,自然能看出王環現在這話,有些狡辯了。
但這正合他的意。
他微微點頭:“的確,如果你房裡真的有硯臺和墨水,那確實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說着,他看向林楓,道:“你們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證據才行,這個證據不夠充足。”
他說完,就準備看林楓和蕭蔓兒失望的神情,他相信案子到了這一步,林楓和蕭蔓兒肯定已經將所有能夠拿出的證據都拿出來了,可是很遺憾,這還不夠。
但讓他意外的事發生了,林楓與蕭蔓兒的神色,完全沒有因爲他們的話而失望。
正相反,蕭蔓兒雙眼反而露出了笑意。
她不由偷偷看了林楓一眼,腦海回想林楓當時對她問過的問題。
“一切,真的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啊,他真的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預料到了。”
蕭蔓兒深吸一口氣,看向王環,道:“你可知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什麼墨?”
王環不明白蕭蔓兒的意思,直接搖頭:“不知。”
“我可以告訴你。”
蕭蔓兒直視王環的眼睛,道:“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徽墨,而且是徽墨中的極品,昂貴程度比金銀更甚。”
“徽墨?”
王環聽着蕭蔓兒的話,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曾在他面前十分小心的把玩着一塊墨,當時王衡似乎說過那是徽墨,特別昂貴,是從一個商人朋友那裡花費重金買下來的。
王衡還和他說過,這塊墨會用來書寫對其而言最重要的東西。
他說道:“叔叔的確有一塊徽墨,據說價值連城。”
蕭蔓兒繼續道:“那你知道徽墨比起普通墨來,有什麼區別嗎?”
王環覺得蕭蔓兒的話莫名其妙,一直問墨的問題幹什麼?他皺眉道:“不知。”
蕭蔓兒說道:“墨分五彩,有濃淡枯溼焦之分,不同的墨差距巨大,而徽墨和我們常見的墨製作工藝不同,它由松煙製成,所以仔細去聞能聞到松木的香味。”
“同時,這種頂尖的徽墨,還會添加麝香、金箔等輔料,而麝香味道很是奇特,所以輔料與主料都含有香味,便使得徽墨在使用後,會在較短時間內留有特殊的香味,這是普通的墨所完全不具備的。”
“而你房間的墨,我檢查過,就是最普通的墨,粗糙,沒有任何味道,所以如你所言,如果是你的墨水灑在了衣服上,那你衣服上的墨應該沒有任何味道,但事實卻是……”
蕭蔓兒看着王環的臉色一點一點變白,眼中的表情一點一點變得驚恐,沉聲道:“你衣服上的墨,有徽墨的特殊香味!”
這一刻,所有人臉色都完全變了。
船工們聽到這裡,表情已經充滿着震驚、不敢置信以及失望憤怒了。
如果說之前王環還能用巧合來狡辯,那現在,這就是鐵證了。
墨水的不同,代表王環衣服上的墨,就是在王衡房間沾上的。
“小掌櫃,怎麼會,怎麼會是你啊?”
“是啊!王叔對你那麼好,將你當成接班人,你爲何要殺他?”
“你……你怎麼能這樣做啊?你還有人性嗎?”
船工們不敢置信的紛紛發問。
衙役們也都冷眼看着這個如同弒父的殺人犯。
被衆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聽着這些話,王環一點點臉色漲的通紅,終於吼道:“你們懂什麼!?”
“什麼接班人,什麼對我好,這都是騙我的!”
“我在外面賭,欠了錢,那些人要打斷我的腿,要砍掉我的手……我向這個老東西求救,我跪下來求他,求他幫我還錢。”
“我好話說盡,我甚至砰砰磕頭,將額頭都磕紅了。”
“可是他呢?他寧可眼睜睜的看着我被人砍掉手,打斷腿,也不說幫我一下!甚至在我好話說盡後,他還將那硯臺向我砸來。”
“你們說,他哪有一點真的對我好的樣子!假的!完全是假的!他就是想讓你們覺得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可實際上,他冷酷,無情,不念親情……他欺騙了我!”
越說王環越激動,越說他臉色越猙獰:“他將硯臺砸向我後,就轉過身去,甚至都不看我,他讓我滾……他如此絕情,那就別怪我!”
“都是他的錯!我只是拿起他砸向我的硯臺,去報復他對我的絕情而已,我沒錯,我沒有任何錯!”
聽着王環憤怒的話,看着他激動的樣子,蕭蔓兒終於明白林楓所說的激情殺人是怎麼回事了。
她與林楓對視一眼,見林楓向她點頭,她說道:“你可知王衡用如此珍貴的墨,在寫什麼?”
王環咬牙切齒道:“這個該死的老東西,我哪關心他寫什麼!”
蕭蔓兒聲音清冷道:“我們在檢查他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張未寫完的紙,這張紙……是遺書。”
“什麼?”王環一愣。
船工們也都是一怔。
蕭蔓兒道:“王衡在遺書裡寫他在一年前得了重病,經過半年的治療,卻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他找了很多大夫,最終那些大夫都說他最多也就能活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不怕死,但他怕他死後你沒人照顧,而你哪裡都好,就是好賭,怎麼都戒不掉……所以他便希望能通過一次生與死的教訓,讓你戒賭。”
“可在最後,他還是心軟了,你是他唯一的親人,是被他當成親兒子看待的親人,他實在是不忍看你被打斷腿……所以他纔有了這一次的航行。”
“你以爲他在得知漳河的鬼殺人之後不怕嗎?你以爲他就願意來嗎?可他沒有辦法,你欠的錢太多了,他不走這一趟,根本就不夠還錢的。”
“而且,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夠還錢的,所以在我們找到他後,他向我們提出索要五百二十一文銅錢的要求。”
“當時我們還不明白,爲什麼他要的錢財有零有整的,現在我才明白……他只差五百二十一文就能幫你還上錢了。”
“只是他希望你能長點記性,所以故意瞞着你,想讓你受到煎熬,到最後一刻再幫你……他希望你能因此戒掉賭癮,畢竟,這很可能是他生前最後一次幫你了。”
聽着蕭蔓兒的話,王環整個如遭雷劈。
他臉色慘白,全身抖如篩糠,整個人不斷搖頭:“不會的,不是這樣的,你騙我,你在騙我!”
林楓看着他,道:“你說王衡將硯臺砸你,請問他真的砸到你了嗎?”
王環愣住了。
林楓從懷中取出那沒有寫完的遺書,道:“你自己看吧,你叔叔的字跡,你應該認得……”
王環僵硬的接過這張紙。
目光向上看去。
腦海裡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得到徽墨時,向他說過的話。
“這塊墨,我會用來書寫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
看着遺書的內容,嗅着那徽墨特有的墨香,王環忽然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林楓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縣尉章莫,平靜道:“縣尉,現在你還覺得,水鬼在這裡嗎?你還要將這些無辜船工帶走嗎?”
章莫臉色一僵,再無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