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林楓的話,饒是沉穩的孫伏伽,這一刻都不由下意識激動的揮了下拳頭。
他雙眼看向林楓,振奮道:“倘若真的能就此查出神秘人的身份,那就太好了,我們迅速就能揪出他來!”
林楓笑了笑,道:“事不宜遲,既然被我們找到了這條路,需抓緊時間去驗證。”
孫伏伽毫無任何遲疑,道:“我這就吩咐人……不,事關重大,我親自去縣衙調查。”
林楓想了想,孫伏伽前去,確實比尋常侍衛更穩妥,也能避免縣衙官員偷懶鬆懈耽誤時間,他點頭道:“好,那此事就交給孫郎中了。”
孫伏伽重重點頭:“縣衙的事交給我,你繼續調查,我們分頭行動,避免一邊遇到問題,而導致整體的停滯。”
林楓點頭:“放心吧,對這個案子,我這裡已有一些思緒了。”
孫伏伽聞言,便知林楓心中有譜,他不再耽擱,直接轉身離去。
看着孫伏伽離開的背影,林楓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們這一次的查案,和以往不同,因爲他提前掌握了神秘人的玉佩,對神秘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瞭解,甚至連姓氏都知曉,所以在難度上就要比以往查案簡單一些。
不過因爲他時間緊迫,又增加了一些難度。
否則若不限制時間,林楓足以輕鬆解決這個案子,而不至於如現在這般壓力巨大。
視線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只有牀榻特殊的房間,林楓轉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向夏尋功說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書房在哪裡?”
夏尋功迅速明白林楓要去書房調查,他忙道:“就在隔壁。”
隨着夏尋功將房門拉開,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映入眼簾。
與臥室的平平無奇一樣,書房的裝修裝飾,也很普通。
幾個書架依次排列,書架上堆滿了各種書籍。
靠近窗戶的位置,放置着一張梨花木桌子,桌子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給人一種厚重感,讓人一看就知道造價不菲。
而除此之外,和尋常人家的書房沒有明顯的區別。
林楓視線環顧房間,只見牆壁上仍是空白,沒有任何名師字畫,他好奇道:“夏家主,令郎就沒有喜歡的書畫大家嗎?”
夏尋功道:“大郎對王羲之的字較爲推崇,平日裡臨摹的,都是王羲之的字帖。”
“既如此……”
林楓看向牆壁,道:“爲何令郎的書房裡,不見任何懸掛的字畫?”
“這個啊……”夏尋功哪怕時隔多年,仍舊能隨口說出:“大郎認爲讀書就如同高僧的苦修,要在寧靜樸素的環境中進行修心,如此方能有所成,這般克己復禮,嚴守規矩,十分符合我夏家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所以說,他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好的繼承人。”
林楓微微頷首,在夏家這種大家族裡,身爲嫡長子,書房能和尋常人家一樣,的確能稱得上樸素二字了。
來到書架前,林楓隨手取出一本書,看着乾淨的書面,林楓心中明白,這書房看來夏家人也是天天打掃,讓其哪怕時隔六年沒有主人,也沒有被半點塵埃覆蓋。
他隨手將書翻開,便見書裡有着十分規整的字寫在每頁的最下方,有如讀書筆記一般,在記錄着自己讀書的心得。
看到這些,林楓眯了眯眼睛,越發在心底確定自己對夏浩瀚真正性子的判斷。
他認真的看了一眼夏浩瀚所寫的讀書心得,旋即將其合上,放了回去。
林楓走過書架,來到桌子後,坐了下去。
他看着桌子上整齊擺放在左側的幾本書,以及整齊疊放在眼前的紙張,道:“夏家主,這是?”
夏尋功看着桌子上的書本紙張,眼中帶着無法掩飾的追憶,道:“這都是大郎在出事當天看的書,寫的字,我一直不忍讓人去動,看着這些書,這些字……我便會覺得,時光好像未曾走過,仍舊停在那一天,有時坐在這裡,我甚至有時會恍惚的認爲大郎其實沒有被殘忍的殺害,他會如往常一樣,推門而入,繼續大聲誦書。”
聽着夏尋功的話,林楓點了點頭,夏尋功果真是如趙德順一樣的父親,從夏家的大門、院落的地磚都能反光就能看出,夏尋功一定有強迫症,這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規矩範疇了……可即便如此,面對夏浩瀚桌子上這未收整的書本紙張,仍能忍住六年不讓人去收起整理,足以看出他對夏浩瀚的感情了。
林楓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書,目光向上看去。
只見這本書是《詩經》。
他剛要將《詩經》翻開,便見這本書竟是自動翻動,並且最終停在了一頁上。
看着書頁裡夾着的金箔,林楓眉毛一挑:“書籤?”
還是黃金書籤?
陽光穿過窗櫺,照在黃金書籤上,閃的刺目,這讓林楓心中不由感慨一聲,大族就是大族,即便樸素……也是用金箔當書籤的樸素。
“這一頁夾着書籤,是夏浩瀚正好看到這裡?還是說,他着重看着這一頁?”
林楓一邊想着,一邊將書籤拿起,視線向書上看去。
而就在這時……
“這是?”
林楓眸光陡然一閃,他看着這一頁的內容,忽然擡起頭向杜構道:“萊國公,你來看看。”
杜構正在一旁檢查書架,聽到林楓的話,連忙將書塞回,快步走了過來。
“子德,怎麼了?”
剛說着,就見林楓將書舉起,置於其面前。
杜構視線正好看到了這一頁的內容。
他先是不解,可當他看清楚這一頁的內容後,雙眼倏地瞪大,臉色陡然一變:“這……”
他連忙看向林楓:“難道他也見過玉佩?”
林楓眯着眼睛,沒有立即迴應,而是再度看着書頁上的內容。
只見這一頁上,乃是《詩經》裡的一首詩,詩的名字是《邶風·燕燕》。
這首詩很有名,是歷史上可查的第一首送別詩。
當然,這並不足以讓林楓和杜構爲之變色。
他們真正在意的,是這首詩裡,有這樣幾句詩“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沒錯,神秘人的玉佩上,那“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就是來源於這首詩!
而現在,夏浩瀚臨死前所看的書裡,夾着書籤,隨手就能翻到的那一頁上,正好就有玉佩上的這首詩……這,意味着什麼?
杜構看向林楓:“會不會是他剛好讀到這一頁?”
林楓將書頁向後翻去,道:“後面都有讀書心得,要麼是復讀此書正好重讀到這一頁,要麼就是專門進行的標記……而這枚玉佩的主人正好殺了他,萊國公,你覺得會是哪種?”
杜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會有那麼巧的事,看來的確是專門標記的。”
林楓擡起手指,指着書頁的最下方,道:“萊國公,伱看這裡,這有一句詩,看墨跡的顏色,應該是後來寫的,與原本的讀書筆記有不同之處。”
聽着林楓的話,杜構忙看去。
只見在書頁最下方,一個十分狹窄的區域,寫着這樣一句詩:“攬枕北窗臥,郎來就儂嬉。”
他看到這一句詩,先是微微一怔,可忽然間,臉上陡然浮現出一抹詫異和意外之色。
林楓將杜構的反應收歸眼底,道:“萊國公識得這句詩嗎?”
在他讀書生涯背過的詩裡,並未見過這首詩,所以林楓不確定這是夏浩瀚原創的,還是有出處。
杜構眉頭微蹙,道:“這是南朝樂府詩,詩名《子夜歌》,說的是男女幽會的事情。”
男女幽會……
林楓腦海中陡然閃過一抹閃電,彷彿剎那間,蒙在眼前最濃的烏雲,便瞬間散開!
他快速說道:“這首詩是後寫的,且與他之前所寫的讀書心得完全不同,而詩經裡的這首詩,寫的是送別詩,與男女幽會毫無任何關係!”
“所以,夏浩瀚會在這裡寫下這首突兀的幽會詩,只有一種情況……”
杜構瞪大眼睛看着林楓,便聽林楓道:“要麼,他與玉佩的主人幽會過,要麼,他在幻想與之幽會……”
“而無論哪種情況,都只能證明一點……他,絕對傾心玉佩的主人!”
聽着林楓的話,杜構內心不由掀起波瀾,他先是激動:“有線索了!終於有直接指向神秘人的線索了!”
可繼而,他又蹙眉道:“若是神秘人是夏浩瀚傾心之人,那神秘人沒必要因此殺夏浩瀚吧?難道是夏浩瀚過於糾纏了?”
林楓道:“殺人不同其他事,若只是因爲傾慕者糾纏,一個女子,就痛下殺手……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這……”
杜構皺了皺眉,旋即點頭:“確實,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神秘人是死者傾心者不假,但他們之間,絕對還發生了其他事!”
林楓這時,看向夏尋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對他的婚事,可曾向你說過什麼?”
“婚事?”
夏尋功一愣,沒想到林楓會突然提起這茬,他搖了搖頭:“他從未向我提過婚事,我們夏家有規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爲子嗣,只需聽家族安排,爲家族壯大迎娶合適的妻子便可。”
林楓眸光微閃:“也就是說,他並沒有自主選擇婚姻的權利?”
夏尋功皺了皺眉,對林楓的說法有些不滿意:“這不是有沒有權利的事,而是爲了家族壯大,身爲夏家子嗣應盡的義務,更別說他還是嫡長子,更應擔負起這個責任。”
雖然唐朝可以自由戀愛,但並非所有父母都是開明的,甚至唐朝嚴重的世家體系,讓他們對子嗣的婚姻更加看重,到了這個層級,婚姻的意義,早已不是兩情相悅,而是強強聯合,彼此深度綁定,互相壯大。
如蕭瑀這般,不拿女兒的婚姻當砝碼的人,還是極少的。
林楓沉思片刻,旋即將這本書放下,又翻了翻其他書。
其他書沒有書籤,都是正常的讀書筆記,由此也能間接證明,那本《詩經》的特殊。
他放下書,目光看向面前的紙張。
林楓將紙張拿起,視線向上看去,便發現上面寫的是一篇沒有最終完成的文章。
文章的內容,是對夏家在培養讀書人,增加夏家勢力的建議。
上面寫着建造學堂,招攬讀書人爲先生,從安陽縣內尋找有天分的學子進行培養,助其科考。
當然,不要以爲夏浩瀚是在做慈善,以家族利益爲先的世家,他們不會做這種慈善,他的目的是培養一批對夏家忠心感激的讀書人,從而增加夏家在朝廷上的實力。
而這也是各個世家大族都在做的事,不算多特殊。
這些林楓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夏浩瀚沒有寫完的後半部分。
除了爲夏家從娃娃開始培養讀書人外,夏浩瀚還寫了一個法子,他建議夏家對安陽縣的讀書人進行招攬,讓這些讀書人拜夏家一個有名望的讀書人爲師,將其強硬的納入夏家的勢力。若是有人不願,那就動用夏家的力量,進行各方面的打擊,排除異己,徹底將安陽縣的讀書人掌控於手中。
當然,夏浩瀚不會寫的這般露骨,用詞十分考究,讓人乍一看是挑不出毛病的,畢竟夏浩瀚用的是資助、幫助同縣讀書人更好的增長學問等等,可是他的心思,完全瞞不過林楓。
林楓指尖輕輕磕着書案,看着這篇未寫完的文章,眼眸眯起。
他不意外夏浩瀚的膽大想法,他意外的是夏家真的有實力,能做到夏浩瀚說的事嗎?
畢竟夏家不同陳家,陳家還有從龍之功呢,還有蕭瑀這個朝廷重臣爲遠親呢,可即便如此,陳家也不敢如夏浩瀚這般,招攬不成,還要打擊,排除異己的……
真噹噹地官府是擺設呢?
唐朝開科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打擊世家,提攜寒門子弟,當地官府豈會對這些大家族不關注?
平常與你和和氣氣,可一旦你做了觸及底線的事,朝廷絕對不會坐視不管,而寒門讀書人的死活,就是李世民的底線。
所以,夏浩瀚怎麼就敢給夏家提這樣的建議……
林楓沉吟些許,視線看向夏尋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這篇文章,你看了嗎?”
夏尋功聞言,神色微微有些尷尬,他如實道:“自是看了。”
“那不知夏家主對這篇文章上的建議,怎麼看?”林楓慢條斯理的說道。
可這一刻,夏尋功卻驟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落在肩上,這讓他心中微悚,臉色微變……林楓固然是來破案的,但別忘了,他還是朝廷五品官員,是擁有上早朝的核心官員的一員,所以看到這樣的文章,無論是爲了查案,還是爲了大唐,他都不可能會忽略。
夏尋功連忙道:“還望林寺正周知,我夏家絕對沒有對縣內讀書人做任何打壓,我夏家一向規矩嚴苛,其中就有絕不能恃強凌弱,絕不能仗着夏家人的身份肆意妄爲的規矩。”
“我們一直嚴於律己,對普通百姓都十分和氣,若林寺正不信,可派人詢問,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聽着夏尋功的解釋,林楓全身散發的壓迫春風化雨般消散,他笑呵呵道:“夏家主何必如此緊張,本官自然相信夏家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本官只是想知道,令郎爲何會寫出這篇文章?他一直都如此激進嗎?”
夏尋功見壓力消失,心中這才鬆了口氣。
他看着林楓,眼中帶着一抹慎重,林楓雖年齡不大,可其一眼就能看出這篇表面正常的文章的深層含義,足以證明其眼力和智慧。
夏尋功說道:“不瞞林寺正,其實我也不知道大郎爲何會突然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我之前說過,他一向是最守規矩,表現最好的一個,他對夏家的三百五十條規矩熟記於心,在外對人也都溫文有禮,所以,在他出事後,我來到書房看到這篇文章時,也十分的意外。”
林楓沉思片刻,緩緩道:“也就是說,這篇文章出現的很奇怪?”
“是。”
杜構聽着夏尋功與林楓的話,視線看着紙張上的文章,不由道:“子德,這文章還未寫完,是案發當日他所寫的,這是否與他被殺有關?”
林楓剛要開口,忽然見一道身影衝了進來。
“林寺正,我回來了。”
聲音響起的同時,就聽刷的一聲,紙扇展開。
騷包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陳家奇葩紈絝陳淼回來了,只是他衣衫有些亂,頭髮都有一些從襆頭內冒了出來,這讓林楓有些意外:“你和人打架了?”
聽着林楓的話,陳淼便一臉幽怨的看着林楓:“林寺正讓我去幹了啥,心裡沒數嗎?” шшш⊙тtκan⊙C○
林楓愣了一下,繼而陡然一驚。
陳淼該不是被夏家女眷給撓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讓陳淼提的問題,確實有些找撓。
他咳嗽了一聲,裝作不明白陳淼的幽怨,起身向外走去,道:“外面說。”
兩人離開書房,來到了窗前。
看着眼前被風吹皺的湖面,林楓道:“說說吧,夏浩瀚的遺孀是怎麼說的?”
陳淼深吸一口氣,合攏紙扇,道:“如我所料,夏兄在命人打完那個大牀後,就大被同眠。”
“聽她們的形容……嘖嘖,十分勇猛,這讓我十分懷疑,是不是夏兄偷偷服了藥,明明在青樓時都是我贏啊。”
林楓認真的聽着陳淼的話,道:“繼續。”
陳淼在深秋寒冷的秋風裡,騷包的扇着扇子,道:“在夏兄從潞州回來一個月內的時間裡,夏兄基本上天天都大被同眠,勇猛非凡。”
“但突然在一個月後,夏兄不再找她們了,不僅不再大被同眠,甚至一個也不要。”
林楓心中一動,他陡然看向陳淼,道:“突然間的改變?毫無預兆嗎?”
陳淼點頭:“沒錯,就是毫無預兆,從一個夜夜笙歌的人,變成了吃素的和尚……”
說到這裡,陳淼感慨道:“如此說來,夏兄帶我去青樓時,給我叫了那麼多姑娘陪着,他卻一個人坐在一旁喝酒,是真的不近女色啊,我還以爲他是見我更加英俊瀟灑了,不敢和我比呢。”
一個月後,突然改變……
從潞州回來後,爲何突然對女色需求如此之大,可爲何一個月後,又突然遠離女色?
林楓回想着那張大牀,回想着書房裡看到的那句詩,以及那篇文章……
他突然擡起頭,道:“在他改變的前後,他的那些妾室們,可有發現他情緒的改變?”
陳淼想了想,道:“她們倒是說過,她們說夏兄本就爲人嚴肅。不苟言笑,那段時間更是一直板着臉,皺着眉頭,讓她們都不敢靠近。”
“不過我覺得她們在胡扯。”
陳淼道:“夏兄明明和我一樣風流倜儻,幽默風趣,天南地北無所不知,怎麼會是她們所說的又嚴肅,又不苟言笑。”
林楓聽着陳淼的話,雙眼幽幽的看着他,眼中充滿着意味深長。
陳淼被林楓那特殊的視線看得有些心虛,道:“林寺正,你看我幹什麼?”
林楓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挺幸福。”
“什麼?”陳淼一怔。
林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眸光閃爍,腦海中不斷有諸多想法翻涌而出。
隨着得到的線索越來越多,林楓腦海中的思緒,也開始漸漸合攏,一個完整的推斷,漸漸成型。
忽然,他直接轉身,來到杜構面前,道:“萊國公,我需要你幫我找一份名單。”
“名單?”
杜構聽着林楓的話,先是一愣,繼而迅速意識到了什麼。
他忙道:“難道……你又有發現了?”
林楓迎着杜構激動的神情,緩緩點頭:“我大概能確定夏浩瀚在案發前,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
林楓點頭道:“如我們從《詩經》得到的線索,可以確定夏浩瀚在潞州,結識了神秘人,並且對其產生了傾心的愛。”
“而後他離開潞州,與其分開,心中的愛意不僅沒有因爲離開而減削,反而更加濃烈,以至於到了他需要其他女子來釋放的程度……”
杜構皺眉道:“你是說……那個大牀?”
林楓點頭。
“可值得他這般來釋放嗎?專門打了一個大牀……”杜構有些懷疑。
林楓道:“正常來說,或許不用……但不要忘記夏家的情況。”
“夏家規矩森嚴,且有着壯大夏家的野心,而夏浩瀚身爲嫡長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揹負着巨大的壓力。”
“有些人能在巨大的壓力下堅韌內心,有的人則會承受不住,而內心扭曲,擁有着和常人不同的心理問題。”
“而那一次……是夏浩瀚第一次離開夏家,第一次擺脫壓在肩上的枷鎖和讓他無法喘息的森嚴規矩,也是他第一次找到了傾心之人,可以說潞州是他第一次有自我的地方……”
“這種情況下,從自由和有喜歡之人的潞州,重返有如樊籠一樣規矩森嚴的夏家……他又對傾心之人日趨思念,愛意濃烈,最終這種濃烈轉化爲了必須釋放的男女之事……”
林楓看向杜構,沉聲道:“他剛剛在潞州找到自我,可在夏家甚至連提出婚姻的資格都沒有,諸多因素下,萊國公……你覺得,他用大牀的方式來反抗自己周身的禁錮,以此來發泄心中的諸多情緒,很奇怪嗎?”
杜構聽着林楓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旋即緩緩點頭,嘆息道:“大家族的共病,而夏家更甚,確實不值得奇怪。”
林楓點了點頭,繼續道:“後來一個月後,他突然停止了發泄,停止了大被同眠,且那些天脾氣很不好,之後再也沒有碰過任何女色……你覺得,這說明什麼?”
杜構眸光微動,猜測道:“難道……是他對傾心之人的感情,出現問題了?”
林楓沒有直接回答杜構,而是道:“萊國公還記不記得夏家主說過,在夏浩瀚剛從潞州回來時,自信滿滿的說在潞州的生意會很好,甚至會超過安陽縣,可是他死後,夏家在潞州的生意遭遇了重創,失敗退出。”
杜構點頭:“是有這回事。”
“那萊國公是否想過,夏浩瀚爲何會有這樣的自信?爲何會認爲潞州的生意連安陽縣的大本營都能超過?是什麼給他的信心?”林楓問道。
“這……”杜構蹙眉思索,可他尚未想出,就聽林楓的聲音響起:“聯姻!”
“什麼?”
杜構一愣。
他忙看向林楓,只聽林楓道:“大家族的玉佩,除了陳淼這樣的奇葩外,沒多少人會露在外面顯擺。”
“身爲女子,只會更含蓄。”
“所以,什麼情況下,一個女子的貼身玉佩,會被一個男子看到?”
杜構也是大族中人,迅速就明白了林楓的意思,他忍不住道:“難道是……定情信物?”
林楓回想着蕭蔓兒送自己的玉佩,緩緩道:“這種可能性最高。”
杜構雙眼陡然亮起,他終於明白林楓的意思了,他說道:“這個陳姓玉佩,肯定也是某一個大族的!”
“所以,夏浩瀚很可能與陳家的這個女子彼此傾心,交換了定情信物,正因此,兩個大族聯姻,有女方家的幫助,他纔會自信生意會更好……也就是說……”
杜構看向林楓,激動道:“這個陳家,一定就在潞州!”
“潞州陳家……找到了!”
他激動的手舞足蹈,滿臉興奮:“子德,我們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這個玉佩所代表的的家族了!那個神秘人,逃不掉了!無論我們能否救出那些被擄走的百姓,他……絕對逃不掉了!”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