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組織成員藏匿宅邸。
書房。
身披黑袍的奎宿正立於書案之前,手持毛筆,在宣紙之上揮毫潑墨。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有人聲音從外面傳來:“星君,瘦猴命人傳來了消息。”
奎宿聞聲,頭也不擡道:“進來。”
便聽嘎吱聲響,緊閉的門扉被推開。
一個身着勁裝,腰佩雙鉤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來到奎宿身旁,躬身行禮:“星君。”
奎宿手上筆墨不停,淡淡道:“瘦猴說了什麼?”
“若能查到線索,那就給林楓送去。”
奎宿手上動作不停,呵笑道:“我可沒這個本事,就算髮現了張橫與秦奮的仇人和好友,我也沒法確定他們是否就是真兇。”
趙十五撓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點頭緒來。
但很快,他便手腕一轉,繼續繪畫,同時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楓,這麼快就找到了案發之地,還有了明確的調查方向……”
“那星君的意思是?”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桌子上的畫,道:“去吧,提醒瘦猴,該幫林楓的時候可以幫,但絕不能讓林楓消失於他的視線中,若他跟丟了林楓,那就讓他自己將腦袋卸掉吧。”
這人擡起頭來,下意識看了一眼奎宿面前的紙張,這時他便發現奎宿正在畫畫。
縣尉趙斜陽在按照林楓要求吩咐了命令後,又返回到林楓面前。
林楓看向孫伏伽等人:“秦奮應該是先被兇手偷襲而死,然後張橫發現了兇手,與之搏鬥失敗,被兇手於正廳內刺死。”
奎宿呵呵一笑:“當然,同一戰線只是暫時的,案子破了,林楓也就沒用了,該殺還是要殺……”
“更別說我們籌謀了多年的行動在即,這個時候最不能發生意外,我必須知道這個背後算計我們和林楓的傢伙是誰……因此,幫林楓也就是在幫我們。”
黑狼四周皆是鮮血,那雙獠牙之上更是鮮血淋漓,乍一看去,頓時給人一種兇猛可怖之感,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孫伏伽則眸光微閃,道:“沒錯,這兩點確實值得思考。”
衆人看向林楓,便聽林楓道:“張橫與秦奮隱藏的很好,連我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兇手又是如何知道他們的存在的?並且是如何知道我就在商隊之中的?”
孫伏伽聞言,點頭贊同林楓的推斷,道:“應就是如此,兇手下手果斷狠辣,沒讓秦奮有任何反抗的機會,說明他的來意就是殺人,而非偷聽什麼消息,或者有其他打算。”
他覺得,以後這種級別的會議,自己還是別參與了,全程都沒有參與感。
他說道:“林寺正,已經辦妥了,不過調查這些需要一些時間,我們還需等一會兒。”
奎宿這時終於完成了最後一筆,旋即直接將毛筆一提,隨手扔到一旁,他轉過頭看向手下,淡淡道:“林楓想知道真兇是誰,我更想知道真兇是誰,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現在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幫他一下又何妨?”
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同時道:“林楓已然發現了秦奮的宅邸就是案發現場,並且讓人調查張橫與秦奮的人際關係,想要查找張橫與秦奮關係極好和極差之人,看樣子,似乎是懷疑這些人。”
想了想,他忽然道:“命令我們的人,動用我們的力量,也沿着這個方向調查,去查查張橫與秦奮的人際關係。”
奎宿聞言,手上筆墨這才微微一頓。
秦奮與張橫是四象組織暗子,他們之間很可能會交流四象組織的秘密,所以他們的話,其實是有被偷聽的價值的。
不過從兇手果斷的出手能看出,他應該不是來偷聽的,否則的話,不會乾淨利落的殺人,至少也該拷問一下再殺死,而兩個死者身上都沒有明顯的被嚴刑拷問的痕跡。
奎宿視線仍舊看着那匹展露獠牙,滿是血腥的魁梧黑狼,緩緩自語道:“奎宿,屬木,爲狼,又稱奎木狼……而狼,對待獵物最有耐心,對待獵物也最爲狠辣……自我被授予奎木狼之號後,從未有過任何獵物逃脫過我的手掌心,林楓,你也一樣。”
…………
手下連忙點頭:“星君說的是,是屬下狹隘了。”
“什麼!?”手下猛的擡起頭,雙眼不由瞪大,驚愕道:“給林楓送去?”
林楓摸着下巴道:“兇手的目標就是殺人……然後殺完了人就將屍首藏在了我們藏身的商隊中,這很明顯就是朝着我們來的啊……”
“我們與這些傢伙接觸過太多次了,他們都十分善於隱藏自己,在平常生活裡,根本不會輕易暴露……所以,真兇是如何知道他們的身份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藏身在西域商隊中的事,連追殺我們的人專門派人來打聽,都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真兇又是如何知道我們就在商隊中的?”
手下不敢耽擱,連忙快步離去。
“因此可以推測出……”
“兇手與張橫在此展開了搏鬥,一刀斬斷桌角,說明並非一下子就殺了張橫,張橫還反抗了一會兒……這種打鬥,宅邸的主人秦奮若還活着,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他若是有所防備,就不可能身體毫無任何搏鬥的痕跡被人擰斷脖子。”
這話趙斜陽聽的不是太明白,可林楓與趙十五都很清楚孫伏伽的意思。
“是!”
“隱藏?”趙斜陽一臉懵,完全不明白林楓的意思。
而所畫之物,乃是一頭腳踩頭骨,昂首嘶吼,展露出凜凜神威的十分高大威武的黑狼。
林楓笑道:“無妨,在等待的間隙,我們正好可以好好檢查一下宅邸,看看能否發現線索。”
手下不由看向奎宿,道:“星君想先一步找到真兇?”
秦奮宅邸。
“所以,這裡面有兩個很關鍵的問題。”
說着,他看着眼前的正廳,道:“根據被斬斷的桌角,以及桌腿上的血跡,可以確定,這裡應該就是被刺穿心口的張橫被殺的地方。”
“對於真兇爲何知道他們的身份,我能想到三種可能。”林楓忽然開口。
衆人忙看向他,便聽林楓豎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真兇就是神山縣的本地人,與秦奮和張橫皆有接觸,偶然間得知了他們的秘密。”
“第二,真兇所在的勢力,有強大的情報網,早已知曉秦奮和張橫的身份,所以真兇只是一個負責執行任務的人,與秦奮張橫沒什麼關係。”
“第三,張橫與秦奮是前天晚上就消失在衙役們視線中的,正好與我們的行蹤消失於追殺者的視線中相對應,這代表他們一定在執行尋找我們的任務,而執行任務,就不同於平常的隱藏,定會表現出一些特別之處,因此被真兇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孫伏伽想了想,旋即點頭:“有理,無外乎也就這三種情況,而第二種……我覺得應該可以排除。”
林楓笑道:“確實可以排除……真兇專門毀掉張橫與秦奮的臉,專門將這裡打掃的如此乾淨,很明顯是爲了防止我們識破死者身份後懷疑到他,他必然與張橫秦奮有過接觸,即便不是我說的關係最好最差的那種,也肯定是在近期有過接觸的。”“而第二種,真兇是被安排殺人的,和殺手性質差不多,與死者毫無任何接觸,自然沒必要隱瞞死者身份。”
趙十五連連點頭,裝作懂哥表情:“就是如此,和我想的一樣。”
趙斜陽左瞧瞧,右看看,見看起來最憨厚老實的趙十五都明白了,也連忙點頭,道:“俺也一樣!”
兩個張飛……林楓對趙十五和趙斜陽無力吐槽。
趙十五忙道:“那具體會是哪一種?”
林楓搖了搖頭:“線索不夠,無法確定……所以接下來,我們也要重點尋找這些線索。”
他看向趙斜陽,道:“趙縣尉,我們不僅要尋找張橫與秦奮的人際關係,也要想辦法打探清楚他們從前天夜裡開始,一直到昨夜子時之前,都去了哪裡,接觸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如果是第三種情況,那麼真兇就很可能是他們這段時間接觸到的人。”
趙斜陽連忙點頭:“下官明白。”
“至於真兇爲何會知道我們藏身在西域商隊中……”
林楓眯了眯眼睛,緩緩道:“我會去確定。”
聽着林楓的話,與林楓很有默契的孫伏伽眸光陡然一閃。
他頓時意識到,林楓恐怕對真兇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測了,否則林楓不會明確說出“他會去確定”這句話。
而林楓對真兇身份已有猜測,卻還是讓趙斜陽詳細去調查各種可能性……是因爲林楓對查案十分謹慎,嚴防主觀臆斷帶來的錯誤?還是說,故意在迷惑暗中盯着他們的諸多勢力?
這一刻,連孫伏伽都有些猜不出林楓的真正想法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林楓對眼前這個案子的思緒,遠比眼前所見的多許多。
“好了。”
林楓看向衆人,道:“散開檢查宅邸吧……還有。”
他看向趙斜陽:“去問問附近百姓,昨夜是否聽到過什麼動靜,如果聽到了,我們就能準確的知曉案發具體的時間了。”
趙斜陽連連點頭稱是:“下官這就去做。”
言罷,他便沒有任何遲疑,迅速轉身走了出去。
林楓看向孫伏伽和趙十五,道:“我們也分開查找線索吧……”
說着,他又看向趙十五,道:“十五,你重點去高處查找……包括所有屋頂,所有牆壁的上方,最好連外面的大樹也爬上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什麼痕跡。”
趙十五一愣:“義父的意思是?”
林楓緩緩道:“我需要確定在昨夜案發時,究竟是隻有真兇一方人馬,還是也有其他人在暗處冷眼看着真兇行兇……”
孫伏伽聞言,內心瞬間一動,他說道:“那封匿名舉報信?”
林楓微微頷首:“我得確定舉報信和作案的兇手是不是同一夥人。”
趙十五這下徹底明白了,他連忙點頭:“孩兒明白。”
說完,他也便大步轉身離去。
林楓緩緩吐出一口氣,不再多言,視線重新看向眼前的正廳。
對正廳就是案發現場有了確定後,再去看正廳的桌凳,看牆壁乃至地面,便會發現一些剛進來時沒有的細節。
比如有的凳子,表面明顯有磕碰的痕跡。
比如一側的牆壁上,也沾染了幾滴血跡,只是因爲被桌子擋住,一開始並沒有發現。
這一系列的細節,都能加深驗證這裡就是案發現場的推斷。
“張橫與秦奮皆會武,且身爲衙役,皆配有橫刀爲武器……秦奮是被突然偷襲殺害的,來不及動用武器,可張橫明顯與兇手有過搏鬥,倘若那時橫刀在身側,他必也會使用橫刀……那麼,他是否讓真兇受過傷?”
林楓一邊沉思,一邊向孫伏伽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孫伏伽蹙眉道:“這還真不好判斷,現場只有桌子被砍掉了一角,能確定出現過武器,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過武器的痕跡,所以沒法確定張橫是否用了橫刀。”
“不過……”他看向林楓,道:“如果找到了有嫌疑的人,倒是可以看看他是否受過傷,如果受了傷,且還是橫刀刀傷,那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林楓點了點頭。
他最後看了一眼正廳,搖了搖頭,道:“這裡被兇手專門打掃過,看來是找不到什麼線索了。”
孫伏伽嘆了口氣:“可惜……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卻什麼線索都沒了。”
林楓笑了笑,倒是沒有孫伏伽那樣覺得可惜,他轉身來到房外,道:“別急,正廳是張橫被殺的現場,這裡專門被真兇打掃過,我們找不到什麼……可秦奮被殺的地方,我們還沒找到呢。”
“真兇是突襲的秦奮,在突襲前,必然藏在某個地方,而且必然是在光線不甚明亮之地動的手……因爲是突襲直接得手,他未必會如參與了搏鬥的正廳打掃的乾淨,或許那裡能給我們驚喜呢?”
“更別說……就如外面的院牆,就如這正廳的桌角,桌腿上的血跡……很多線索,非是他打掃就能除掉的,也許,我們也能再發現這種線索呢?一個兩個線索不足以確定真兇身份,可線索若多起來,那就未必了……”
孫伏伽最佩服的除了林楓的探案之能,就是林楓的樂觀情緒,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我們還有機會。”
“不過……”
他環顧院落四周,道:“就是不知道秦奮是在何處被殺的。”
林楓衣袍被風吹動獵獵作響,一縷黑髮恣意舞動,他擡眸看着乾淨整潔的院子,緩緩道:“案發時,秦奮在正廳招待張橫,他絕不會無端拋張橫離去,正廳明亮,兇手無法衝進去不驚動秦奮而一招殺敵,必然要等秦奮離開正廳,而正常來說,在招待客人時,主人離去,無外乎那麼幾個原因。”
“要麼,去廚房準備食物,用來招待客人。”
“要麼,人有三急,去茅房解決。”
“要麼,對方需要什麼東西,專門去取來……但秦奮與張橫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他們來秦奮這裡,非是張橫要來拜訪,所以這種可能性不高,就算要取什麼,也肯定早取了。”
“因此……”
林楓輕笑的看着孫伏伽,說道:“秦奮被殺,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廚房與茅房,或者去廚房與茅房的路上,所以……我們不妨去那裡瞧瞧,或許,會有收穫。”
聽着林楓的話,孫伏伽雙眼頓時亮起,看向林楓的神色裡,充滿着感慨與讚歎。
無論案子有多困難,無論案情有多複雜,林楓總是能在滿是迷障的案子裡,輕鬆找到前行的路。
孫伏伽深吸一口氣,旋即重重點頭,他忍不住道:“子德,和你一起查案,真是能讓人永遠充滿信心啊……”
他直接轉身:“我這就去廚房和茅房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