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知曉一定會有人出手,這無關信念與意志,而是某種客觀事實,是一個正確的廢話。
逍遙天尊這種人道巔峰,幾乎觸碰仙道領域的九天尊,堪堪打出時光長河,都沒有摸上去。
林仙一個第三秘境的人道生靈,在研究信仰之力,追溯先祖記憶的時候,竟然見證了時光長河。
聽上去如此扯淡,現實就是如此。
林仙感應的是逝去的我,並非時光長河。
真正遊蕩在時光長河上的是白紙船,逝我林仙恰巧在船上,是一個乘客。
人道生靈觸碰時光長河,仙道生靈研究時光長河,想要真正掌控,並且運用時光長河,必須是真正的帝境,仙帝層次的強者。
白紙船,乃是狠人大帝在終極戰場,置之死地而後生,以仙帝之身踏入祭道領域的產物。
一句話“只剩下我自己了”,述說着萬古的悲涼,迴盪在諸世,過去,未來,現在,是寫不盡的殤。
因爲黑暗始祖的侵蝕,遊蕩在時光長河上的白紙船,紛紛化作了黑紙船,猶如幽靈徘徊萬古歲月,久久不能散去。
可唯獨林仙這一隻紙船依舊是白色,沾染了狠人大帝的血液,具備祭道的偉力。
祭道者,祭掉至高大道,焚盡規則與秩序,毀滅古今未來。
仙帝極盡昇華後所到達的最終的境界,本質上仍然屬於仙帝,迄今爲止一切進化路最後的頂點。
仙帝與祭道,恰似人道領域中的大帝與天帝。
天帝境界超然,可以輕鬆打爆一尊大帝,卻沒有超脫人帝的領域,躍身仙道之上。
祭道亦是如此,可以輕鬆寂滅一尊仙帝,還未真正的超脫,是仙道領域中的天帝。
對於祭道天帝而言,萬古都成空了,什麼體系,什麼境界,都是他們開創的,不足以論,能區分強弱的,唯有生命層次。
人道生靈,仙道生靈,帝道生靈,唯有如此,除此之外,再無境界。
在祭道看來,人道至尊與世俗凡人無異,都屬於人道的層次,改變他們的命運,對時光長河而言,連濺起一朵浪花都不算,只是細微的波瀾。
所以,林仙堅信狠人大帝會出手,因爲,他就立在狠人折迭的紙船上。
他無所畏懼,直接迎接時光長河的偉岸之力。
然後,林仙就被教做人了,時光咆哮向前,哪怕你是祭道天帝的關係戶,來到時光長河之上,是龍也得盤着,是虎都得臥着。
君不見屍骸仙帝已經證道仙帝位,理論上可以縱橫時光長河,隨意顛倒過去未來,改寫歲月史書,萬古時空一畫卷,真正的無敵者。
只要不遇上更強者,時空長河在仙帝手中就是麪糰,可以隨意拿捏。
可他爲了誅殺荒天帝,觸動了禁忌領域,涉足到更迭其他時空之大事,引發了大因果,不僅沒有鎮殺荒天帝,反而讓荒天帝趁機突破,圓滿了帝法,躍身仙帝領域。
時空奧秘,太過複雜,仙帝都不敢說盡知古今未來。
嘩啦啦,一朵浪花濺起,時光之力撲面而來,沖刷了林仙的壽元。
剎那間,他白髮蒼蒼,只剩下皮包骨頭了,彷彿衰落了千年。
若非林仙服用過神泉聖果,又以青帝精血築基,壽元遠超同代人,此刻他已經壽盡坐化。
“不是吧,南嶺天帝您老人家也學青帝……”
林仙欲哭無淚,狠人大帝怎麼關鍵的時刻放鴿子,都無視了時光長河的槍林彈雨,帶着自己衝到了亂古歲月,結果攔不住時光之力的小小衝擊。
白紙船微微綻放光輝,籠罩着林仙,朝着當前時間節點墜落而去,老年林仙也即將隕落。
逝我的元神開始一點點凋零,到了最後,因逝我而生的五神也要動搖了。
逝我長存,化生五氣,流連道闕,爲己誦經,勾動天地,捕捉道跡,滋養命主,讓今生的我不朽。
如今逝我已逝,五氣自然蕩然無存,從青帝萬青,到黃帝軒轅,再到炎帝神農,一點點潰敗,眼看就要波及白帝西皇與黑帝聖體。
突然一道紫光與金光浮現,兩大神靈彷彿有靈,盤坐在道宮中,爲林仙誦經,祈禱奇蹟發生。
逝我林仙望着這一幕,若有所思,突然回憶起了,他在古瑤池中,看見有兩道光芒從仙池內飛出。
當時以爲是幻覺,現在看來不是。
下一刻,時光長河震動,突然聽見一道鐘聲響。
“當!”
黃鐘大呂,悠悠轟鳴,振聾發聵,響徹在時光長河之上,聲浪如水波般向外席捲,滌盪萬古。
古往今來的仙王齊齊回眸,有些人甚至失聲吶喊出來:“無終!”
他怎麼可能還活着,無終仙王是九天十地領袖,他的戰死,以及無終之鐘破裂,作爲上一紀元覆滅與結束的標誌。
無終死,仙古滅!
如今重新歸來,意味着什麼。
難道九天十地要重新崛起了嘛?!
“無始大帝,無終仙王!”
林仙熱淚盈眶,天道無始亦是無終,三天帝當中最靠譜,還得是無始大帝,不愧是背對衆生的男人。
回來吧無始大帝,人族最驕傲的信仰,歷歷在目的三天帝,眼淚莫名在流淌,依稀記得背對衆生的身影,還有給力的無終仙王,把異域都給打退,九天十地第一尊。
林仙唱着讚歌,什麼荒與葉,這一刻統統不如無始偉大。
無始大帝,忠!誠!
他的時光開始逆轉,彷彿被打了一擊無始術,倒退至孃胎中,白髮隨着波紋化作三千青絲,原本枯萎的皮膚重新化作雪白,如同羊脂玉般瑩瑩生輝。
化一切力量爲“無”,轉一切“勢”迴歸到“始”。
讓一切迴歸原始,走向原點,如同母胎初生!
“等等……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無始大帝您老人家用的力氣,有點大啊!”
林仙想要說話,可一張口就含糊不清,不是語音,化作一道清脆的嬰啼聲,白紙船也隨之轉化,不再龐大,不再發光,而是如同一個搖籃,承載着他盪悠悠。
就這樣,小紙船載着嬰兒,在時光大海中漂浮,偶爾順應着時代的浪潮,順流而下,似乎從從開天闢地時代而來,又彷彿置身於亂古歲月。
鯤鵬巢外,一位蓋世強者靜坐,推演天機,鯤鵬巢在正常的年代是不顯化的,隱藏在北海深處,更確切的說藏在奇異的小世界中。
如今還未到開啓的時間,貿然進去會引發十兇之力的反擊,他在等待,緊接着下一秒,這尊強者愣住了。
因爲他看到有一個白色的紙船從金色的門戶中沿着河流飄出,那不屬於鯤鵬巢,而是另外一個神秘領域。
紙船很小,不過木盆大,秀小而精緻,其中似乎有一個嬰兒。
“是神嬰,還是仙靈!”
那位強者激動了,想要追趕上去,捕獲神嬰,爲自家的道統延續千秋萬代,日後說不定也能出一個至尊。
然而,無論他速度有多麼快,始終追不上那白紙船,彷彿只差了一秒。
“比時光還要快一步!”
那位強者驚悚,他停住了腳步,望着遠去的紙船,眼瞳滿是不解,這究竟是什麼玩意?!
紙船不斷遠去,在流淌的朦朧光輝中模糊,不見了,甚至離開了這一片海域。
穿越了金色的海,黑色的海,不知道順應哪一條支流,紙船與嬰兒來到了一片古地,擱置在一條小河旁。
此地蠻荒古樸,散發着一股蒼茫的氣息,彷彿原始大荒,無數異種古獸在此地出沒,虎嘯龍吟,罕有人跡,沒有足夠的實力,絕對不敢深入此處。
卻有一對夫婦神色焦慮,揹負着一個虛弱的嬰兒路過此地,腳步匆匆,時不時望着四周天地,似乎在尋找什麼。
突然,男子發現了紙船與嬰兒的蹤跡,吃驚道:“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類的幼兒?”
“被父母遺棄了嗎?”男子的妻子嘆息一聲,美眸中浮現了一絲憐憫,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小不點。
她的兒子遭遇大難,無比虛弱,奄奄一息,作爲母親,看見了其他嬰兒流落在外,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他沒有一個好父母,就像昊兒一樣。”觸景生情,男子看着這一幕,也不禁嘆息自責了起來,若自己一直陪在兒子身側,怎麼可能發生這種慘劇。
“子陵不要這麼說。”女子低聲一語,憐惜道:“只要找到祖地,昊兒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去把那孩子救起來,就當爲昊兒積德了。”
石子陵點了點頭,上前將嬰兒抱了起來,那是個脣紅齒白的孩子,仔細查看過後,夫妻二人確定了,這個嬰兒是人族,並非其他太古遺種幼崽化形,只不過眼眸緊緊閉了起來,像是陷入昏迷了。
“他來自何方?”夫妻二人不解,在大荒深處竟然撿到了一個奇怪的嬰兒。
緊接着那艘白紙船也微微發光,浮現符文,交織錯落,最終只剩下巴掌大小。
“這孩子來頭怕是不凡。”石子陵低聲一語,拾起了紙船,然後擡頭問道:“既然被我們撿到,就是有緣,給他取個名字吧。”
秦怡寧望着眼前的大江河流,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道:“既然是從江河而來,我們又不知道他的姓名,不如喚作江流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