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擁吻
“衡，你覺得這款怎麼樣？”
蕭蕭的心裡一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只看到對面閃着昏黃暗燈的鞋架，一雙雙優雅知性的淑女涼鞋泛着矜貴的光澤，哪裡有鍾離衡的身影？
“我還以爲你不會在乎呢。。”李秋瞳看到蕭蕭煞白的臉色，露出惡作劇的笑，分明是故意的。
蕭蕭心裡沒有被戲耍的惱怒，那一刻竟分不清是不是鬆了口氣。經過昨晚，那些曾經強壓下去的情感似乎在一點點慢慢復甦，尤其是知道他爲自己承受的那麼多，已經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所以她更加害怕，害怕自己會對不起季傑，更怕讓自己再次陷入三年前那樣的境地。她承認自己自私又吝嗇，所以想到鍾離衡纔會心痛，只能一再的逃避。
“給我試試這款。”李秋瞳說着把鞋子放到她的手上，然後徑自坐到沙發上，一副準備讓蕭蕭伺候她的女王架勢。
蕭蕭的身子僵了一下，幫女客人試鞋也是常事，她沒有初入行的心理障礙，畢竟那麼高的提成不是隨隨便便都能拿的，自然要付出些什麼。可是看着眼前的李秋瞳，她還是猶豫了，因爲她明顯是來找茬的。
“快點，你們這裡的店員都這麼不利索嗎？”李秋瞳修長的雙腿交疊，聲音不高，但是已經引來臨近櫃檯的店員和客人的注目。
“怎麼了？”旁邊的女店員感覺到不對勁，悄悄靠近蕭蕭問着。
蕭蕭注意到四周的人都在關注這邊，不知道是因爲李秋瞳太搶眼的關糸，還是真感覺到了氣氛有點不尋常。
“呃…小姐喜歡的是這款吧？”靠着蕭蕭的店員彷彿看出了什麼，機靈地拿過蕭蕭手上的那雙鞋上前來，準備爲李秋瞳服務。
李秋瞳蹙眉，面色不悅，目光直直看向蕭蕭說：“我要她給我換上。”
那店員上前的腳步頓住，擔心地看着蕭蕭，其它店員也看出來了，她是爲難蕭蕭來的。可是營業時間她們是不能得罪客人的，自然誰也幫不了她。
蕭蕭也是知道的，如果她要保住這份工作，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因爲李秋瞳的要求是顧客的眼中是如此正常。無奈重新接回鞋子，不光是爲了自己，也怕連累了照顧自己的店長，更不想自己給這家店落留下服務不好的口實，因爲口碑對於這種名品店來說太過重要。
於是她在拎着那雙涼鞋走了過去，衆目睽睽下單膝着地，托起李秋瞳那隻曲起的腳，小心把她的鞋子脫下來，然後把漆紅的涼鞋套上去。她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當她只是普通的顧客服務。
李秋瞳的手機響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脣角露出抹詭笑：“我在芙雅試鞋，你要過來接我嗎？”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她慢慢把手機合攏在手掌，脣角那抹笑顯得更加詭異。
蕭蕭換好鞋站起身子，向後退了一步，以便她站起來試鞋合不合腳。
漆紅的皮製涼鞋，映得腳趾白晳如玉，李秋瞳卻只站了一下，就皺着眉說：“太緊了。”
剛剛幫蕭蕭的店員比較機靈，很快就找了大一號的遞給蕭蕭。其實心裡七上八下的，事實上他們不怕客人試幾雙可能都不會買，他們怕的是這種客人稱心來找事的客人。
蕭蕭再度蹲下身子給李秋瞳換鞋，因爲店員有意無意的關注，店內不多的客人慢慢聚集過去，所以誰也沒注意到芙雅的門被人推開了。
“歡迎光臨”的甜美聲音響起的有點遲了，那店員說完才注意到進來的是名清雅出色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休閒的白色短衫長褲，一隻手輸在褲兜裡，個子很高，身上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疏離味道，明明白白的寫着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外貌完美的像是剛從模特雜誌上走下來的人，不，說模特太普通了，簡直就是王子。
但是王子的目光連一秒都沒有在那癡迷的店員臉上停留，站在那裡向店內掃了一遍，最後停在衆人聚焦的地方。
蕭蕭穿着店員的制服單膝着地，正在給李秋瞳穿鞋的樣子映進狹長的鳳眸裡。她的頭髮被盤成職業的髮髻，長長的睫毛低垂着讓人看不清眸色，只有如天鵝一般優美的脖頸露出來。
她是那般美好，所以當他看到那雙瑩白玉潤的手捧着涼鞋，以那樣卑微的姿態出現，尤其伺候的還是李秋瞳的時候，只覺得心裡一刺。
“起來。”說不出的憤怒溢滿心胸，他幾乎沒有思考地走了過來，直接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面對突然出現的狀況，讓衆人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在看清是個極品帥哥後，那抹詫異隨即變成了驚豔，幾乎是豔羨地盯着他握着蕭蕭的手。
蕭蕭也很意外他會過來，但是她還沒有開口，李秋瞳就蹭地一下站起來，過來挽過他的另一胳膊，討好地看着他故意甜笑着說：“衡，你來啦！”
鍾離衡卻對她的討好視若無睹，眼神冰冷地盯着她，聲音陰森地問：“誰準你讓蕭蕭伺候你的？”
李秋瞳可能沒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冰凍，所以楞了一下：“你不是跟她分手了嗎？”
鍾離衡厭煩地別過眼睛，看了一眼蕭蕭的制服，胸牌上特別標有若雅專櫃的字樣。於是他對蕭蕭說：“若雅專櫃的鞋，以後都拒絕賣給這個女人。”
蕭蕭的手被他的大掌包在手心裡，熱熱的溫度不斷地傳來，一直暖到了心裡。
“鍾離衡，別忘了我你答應過我什麼。”李秋瞳終於反應過來，他又在維護這個女人，所以不顧場合地叫起來，很沒有形象。
“我答應的我自己會做到，但不包括看你欺負我的女人。”鍾離衡瞪了她一眼。
然後注意到店裡的人都在看着他們，於是選擇拉着蕭蕭先離開。
蕭蕭都沒來得及反抗，就在一羣瞠目結舌的圍觀者下被他拉了出去，黑色的邁巴赫後座門被打開，他抱她進去的動作有些粗暴。
“你做什麼……”話尾在看到他冷峻而陰沉的目光下自動吞回了肚子裡。
“你不會說不嗎？嘴巴和爪子不是都很厲害？難道拒絕都不會？”居然讓他被看到她被欺負，她對付自己的時候可是要多狠有多狠。
他的咆哮震得蕭蕭耳膜嗡嗡作響，可是心卻像被什麼熨燙過。在鍾離衡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緊緊地摟抱住了他腰，也讓他未說出的話成功的卡在喉嚨裡。
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到他如鼓的心跳：“鍾離，那是我的工作，我沒覺得委屈。”可是他卻在替自己委屈。
如果是三年前，他這樣做她會生氣，會討厭他這樣的舉止，讓她引來諸多有色眼光盯着自己。可是今天的她不會，不管是不是會在日後給她帶來更多的困擾，她都知道他都是因爲愛她。而他在背後，已經爲自己做的已經夠多。
鍾離衡的手一點點擡起，遲疑地慢慢落在了她後背上：“對不起。”
蕭蕭在他懷裡搖搖頭，沒有離開的意思。
鍾離衡終於確定她沒有生氣，而且變得有些不一樣。這種不一樣不是像以往的排斥自己，而是有種依賴和貼近的味道。
心裡激動的要命，臉上卻在掛着“矜持”的笑容：“我也好像忘了，自己已經不是若雅的總裁，沒有權力拒絕賣給李秋瞳鞋品。”話是這樣說着，卻沒有一絲被奪權的失意。
蕭蕭擡頭看着他，她見識過他在這個圈子裡的尊貴，知道他是在怎樣如天之驕子般的活到現在。可是他卻爲了自己……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
鍾離衡倒沒想那麼多，難得她如此主動的靠近自己，他只能用力的回抱着她，外面的太陽好大，車窗外人來人往，只有邁巴赫裡的世界是屬於他們的，來得如此不易。
他們就這樣一直相擁着，直到蕭蕭的電話響起來，才把這份難得恬靜時光打破。她在鍾離衡不情願鬆開的手臂下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店長的電話。
蕭蕭怨嗔的瞪了他一眼，有些爲難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
鍾離衡故意把目光調向車窗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只有薄脣間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情。目光定在芙雅的門口，他看到歐陽庭走了進去。
鍾離衡抓住蕭蕭準備按下接聽鍵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機給歐陽庭打電話。
“喂。”透明的玻璃窗子正好可以看到歐陽庭的背影，他可以看到歐陽庭聽着電話正朝着李秋瞳的方向走去。
“給我想辦法把李秋瞳弄走。”鍾離衡直接說。
“怎麼？跟正牌槓上了？”歐陽庭調笑。
鍾離衡皺眉：“你故意約她來這裡的？”歐陽庭的態度讓他不得不懷疑。
“哎，我可是好心，一來讓你的女人清楚你不是非她不可，二來也讓李秋瞳看清楚現實，她才能從迷戀你的夢裡走出來。”歐陽庭解釋着咯咯地笑，擺明的稱心搞破壞。
“你確定不會讓我兩邊都落空嗎？”鍾離衡聲音陰惻惻的，給人一種磨牙的錯覺。
歐陽庭摸摸鼻子，沒有回答。
“你負責把李秋瞳擺平，還有別讓店長爲難蕭蕭，順便再幫她請兩天假。”鍾離衡說完就掛了電話，看到歐陽庭着急的朝着話筒喊，心情終於舒暢一點。
“我爲什麼要請假？”蕭蕭轉頭看着他，那眼神彷彿在控訴他又在獨斷專行。
“你明天陪我去趟t市。”鍾離衡攏了攏她的劉海，神情變得凝重。
“t市？”蕭蕭的心裡一緊。
“蕭蕭，不要再逃避了，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小嘉出生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嗎？”鍾離衡說。
蕭蕭的手下意識的抓住衣服前襟，壓住心口的位置，感覺到它緩慢的收縮了下。她當然想知道，本來想穩定一段時間單獨帶着小嘉過去的，因爲她不想讓佳寧牽扯進來。
“蕭蕭，我有權知道。”他看着她，眼神像在控訴。那是關於她，關於他們孩子的事，有可能還有他的母親和家族的參與，她不能一直瞞着他，他更不能置身事外。
蕭蕭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毛遮着眼睛，輕輕點了下頭同意。餘光卻看到歐陽庭已經拉着李秋瞳從芙雅的店裡出來，坐上了他那輛名跑。
蕭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來問：“你今天來找我，就是因爲這件事？”不是跟李秋瞳約好的？想到李秋瞳接電話的那抹詭笑，加上他的適時出現，她不得不懷疑他今天原本是要跟李秋瞳約會的。
“本來早上想過去跟你說的，誰讓你落跑了。”他摸着她的臉，無奈地笑着說。
他以爲經過昨晚，他們該有進展才對，沒想到她卻仍然逃避。曾幾何時，她也變得這樣膽小？
蕭蕭撇過眼，帶着被看穿的狼狽。
“我早上送小嘉的時候，他很不開心。一直說昨晚沒看到媽咪，你早上走的時候他還沒有睡醒。”小孩子有時候也會過度敏感。
提到小嘉，蕭蕭的臉上的愧疚就更深了。
“走吧，我們一起去接他，小傢伙肯定很開心。”鍾離衡沒有跟她深談下去，他已經明白，有時候逼得緊了，她反而退縮得更厲害。
“嗯。”蕭蕭想到店裡的情景，真的不適合現在回去繼續工作，只好低低應了聲，乖乖爲自己糸上安全帶。
難得她這麼聽話，鍾離衡也坐好，車子慢慢滑出繁華的商業街，朝着他們居住的小區進發。
途中蕭蕭再次給店長打了電話，誠心誠意的道歉兼請假。
鍾離衡一邊開着車一邊聽着，很不喜歡蕭蕭對着話筒和顏悅色的語氣。總覺得除了自己，她對別人似乎都很寬容，脾氣也好得緊。
車子搖晃了一下，蕭蕭終於側過頭來看他。跟店長說了幾句，只好草草掛了電話，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了，而且停在了一家大型超市門口。
“我想吃魚。”他甕聲甕氣地開口要求，臉上的神色有點不自然，這風格還真的有點不像他。
蕭蕭失笑，故意忽略心裡某個角落的顧慮，率先打開車門下去。鍾離衡緊繃的臉終於和緩一些，鎖了車，慢慢跟在她的身後。
她還穿着店裡的制服，總覺得有點彆扭，而鍾離衡則悠閒的推着購物車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都沒說話，偶爾會有人投注目光到兩人身上，不過倒沒有詫異，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豔羨。
唯一的不協調的是她挑新鮮的蔬果，習慣地在價格之間衡量後擱在車裡。而他推着車子跟在後面，看到喜歡的就往裡面扔，眼睛都不眨一下。
蕭蕭拿了包新鮮的金針菇正想放車裡擱，正看到鍾離衡頭都不擡的往把三文魚往車裡扔，不由怔住。兩人的目光不期然地對上，他面露不解地回視着她。
蕭蕭收回目光，什麼也沒說。繼續往調味料的專櫃去，目光在貨架上來回搜索，終於在上面找到自己喜歡的牌子。踮着腳吃力的伸手去拿，一隻更長的手臂越過了她，把那袋清湯料拿了下來。
她站穩腳跟，後背貼着他的胸膛，熟悉的淡淡茶香水味縈繞，她知道是他。明明沒有靠得很近，卻覺得渾身一股燥熱，連臉都有點發燙。
“還有什麼？我一起拿下來。”他站在她身後沒有動，她的頭剛剛莫過他的肩頭，他假裝沒有看到她泛起粉色的頸子，一絲微妙從兩人之間流轉。
“沒有了。”蕭蕭回答，連頭也沒有擡，彷彿怕他發現什麼。
“那走吧。”鍾離衡轉身，推着車子率先去結帳。
蕭蕭在後面拍拍臉頰，暗暗舒了口氣，才往鍾離衡離開的方向搜索着跟去。
收銀員一邊掃描商品一邊拿眼偷偷瞟着鍾離衡，就連詢問是否有會員卡的聲音都分外溫柔甜美。
而鍾離衡只是酷酷地掏了張卡扔在櫃檯上，由她刷卡。這時蕭蕭走過來的時候，超市的工作人員正在幫忙將掃描後的商品一一擱回車裡。而那收銀員還在專注地盯着鍾離衡，臉上的笑容比起隔壁的收銀人員，不知道甜了多少倍。
鍾離衡本來選擇視而不見的，卻忽然拽起蕭蕭的胳膊搭上自己的，那收銀員順着鍾離衡的舉止看了蕭蕭一眼，眼中亮色一下子暗下去。而蕭蕭側目看着鍾離衡沒什麼表情的側臉，眼中閃過詫異。
付完帳推了滿滿一車子的東西到停車場，足以填滿大半個後備箱。蕭蕭在一邊看着超市的工作人員幫忙把東西擱進車裡，一邊輕聲叮囑着哪些東西放在哪裡，哪些東西不能壓請擱在上面。
鍾離衡一身白色倚在黑亮的車身旁，看着蕭蕭忙碌的身影，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
蕭蕭打發超市的工作人員離開，一擡頭正對上鍾離衡的目光。這讓她不由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情景，夕陽爲背景，他說過婚後給她買保時捷的話。
他似乎也想了起來，蕭蕭倉皇的收回思緒，對他敷衍笑了一下，率先走向副駕駛。
鍾離衡卻拽着她的胳膊讓她回過身來，一手箍住她的腰身，就如多年前一樣，準確無誤地採擷她的雙脣。
陽光照在超市的字體上，反射出金色的光，擁吻的男女是如此出色，卻讓不遠處倚在車子旁的男人，眸色暗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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