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華還沒到達時家，遠遠地，就看到對面的老宅裡，正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氣息。
彼時，時林昆邁開大步朝門口走來，“媽，您多擔待，家裡事太多，我就沒過去。”
迎面走來的顧佩雲滿臉笑容，“昆，咱們可別外道，你讓董助理來接我，都夠過意不去的。”
“應該的應該的。”隨後趕來的林琴，笑嘻嘻地握住對方的手，“親家母，有失遠迎。”
“林阿姨，我何德何能，能讓您親自出面迎接？”
“別叫阿姨，按兩個孩子的關係，你叫我老姐姐就行。”
顧佩雲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這是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自己今年才四十多，而林琴已經六十多了，兩個人整整差了一個輩分，若不是因爲時林昆和顧念的婚姻，她叫人家一聲阿姨正合適。
“咱們都傻站着幹嘛，快進屋快進屋！”林琴拉着顧母的手，熱情招待，一邊走還一邊囑咐，“到自己家了不用拘束。”
顧佩雲被弄得迷迷糊糊，不知雲裡霧裡。
前幾日，顧念回家住的時候，還偷偷跟母親透露過心事。女兒嘴上沒明說，但話裡話外透露着婆媳不和，以及婆婆偏愛小兒子，總覺得時林昆被搶人跑了似得，對自己產生敵意。
怎麼才幾天不見，事情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女兒這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客廳內，顧念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只是簡單的梳洗，半躺在沙發上，大腿上放着一個水果盤，她邊吃邊聊天。
旁邊，時小非將一顆顆扒好的葡萄放在盤子裡。
對面，時震正揹着手，在地上一圈圈遛彎兒，順便跟兒媳婦講起從前上戰場時的經歷，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中越邊境自衛還擊戰打得相當慘烈，1979年，越南在蘇聯的支持下，對中國採取敵對行爲。中國採取反制措施，在短時間內佔領了越南北部20餘個重要城市和縣鎮，一個月之內便宣佈勝利，撤出了越南。可笑的是，越南在中方撤出之後，宣佈越南取得了戰爭的勝利……”
林琴進屋就嗔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哎呀，老頭子，大好的日子，你總提打仗做什麼，血得呼啦的，對念念影響多不好呀！”
顧念笑嘻嘻地眯起眼睛，“沒有啊，媽，爸特別會講故事，我挺愛聽的。”
“你看你看，是顧丫頭要聽的，老婆子，你怪我幹嘛！”年紀大的老人總愛回憶年輕時的事，叱吒戰場多年的時老將軍也不例外，終於找到一個聽衆分享從前的歲月，豈能輕易放棄？
旁邊，顧佩雲不悅地擰起眉頭，“念念，你給我起來站着！”
“啊？怎麼了，嗎？”顧念急忙把水果盤放在一邊，像軍訓似得，站的標板流直。
“什麼日子了，你怎麼也不打扮打扮，換身正式點的衣服，”顧母越說越氣，女兒沒有禮貌，直接原因是自己這個當母親的沒有教育好，“再說，老首長站着訓話，你怎麼好意思坐着，還讓非兒伺候着呢？”
“呃……”顧念無語，懷孕的事因爲突然，她還沒來得及把好消息通知給母親。
“親家母，千萬別說孩子，”林琴幫忙說情，“是我讓念念穿得隨意點，不能化妝的。”
“是我讓顧丫頭多吃點水果補充營養，注意休息的，”時震也說話了，“我年紀大了，溜達溜達是運動，她可不行。”
“對呀，外婆，你別冤枉念念，是我主動要幫她扒葡萄皮的。”
時家二老，以及時小非明顯帶着偏袒的話，深深堵住顧佩雲的嘴，她嚥了口唾沫，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這是怎麼搞的？世界末日到了？一切都很反常啊！
顧念對母親吐了舌頭，低低笑了出來。
這個時候，時林昆從樓上取過一件長外套，披在妻子肩膀上，溫柔問道：“一會兒想吃什麼？”
“隨便，我胃口一向好，你知道的。”
“顧小豬！”時林昆攬着妻子的腰身，一併坐下。
這邊廂，林琴、時林昆、時小非三人和顧佩雲商談結婚的具體事項，另一邊，時震繼續講述戰場上的往事。
“記得那次在者陰山的戰役，我軍遭遇越方的埋伏，傷亡慘重，我們的特派小分隊去的時候五十多個人，最後活着回來的只有五人，其中包括我，還有……哎……”
這時，高姨從廚房出來，“老首長，時老夫人，晚飯做好了。”
“好，我知道。”林琴第一個站起來，“來來來，大家都上桌，邊吃邊聊。”
餐廳。
時家的晚餐向來豐盛，這晚更是珍饈美味，擺滿長長的橢圓形餐桌。
“佩雲，你坐在這兒！”時老太太指着一個主位，盛情款待。
“這怎麼能行！”顧佩雲知道那是林琴的位置，對面的另一個主位是時震的，她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不可能做越矩的事。
“親家母，你是念唸的媽媽，咱們有要緊事談，你正應該坐在這裡。”
“林姨，你看這樣好不好？”顧佩雲執意不肯，“孩子的事歸孩子的事，您二老還是我的長輩，不能平起平坐。”
時小非見兩家大人因爲一個座位，讓來讓去，沒完沒了，心裡很着急。
“快開飯吧，都快餓死了！”小傢伙倒騰着兩條又胖又短的小腿，一下子蹦了上去，“爺爺奶奶，外婆，你們別糾結了，不就是一個座位嗎？你們不坐我坐！”
一屋子大人頓時鬨笑開來。
時林昆皺了皺眉頭，對着兒子的腦袋就是一記爆栗子，“熊孩子，你趕快給我下來！”
時小非捂住腦門，不滿地反駁道，“老爸，你又動手！”
顧念也老大不高興，“時木棍，好好的，你兇什麼兇！”
時大總裁立刻放軟口氣，“念念，你別管，我是在教育兒子，臭小子就是找揍，現在不收拾，早晚上房揭瓦！”
“纔不是呢！”時小非白嫩的脖子高高昂起，不服氣地喊道：“就是因爲念念懷了寶寶，而且是個妹妹，你就看我不順眼了是不是？”
懷了寶寶？
顧佩雲的大腦片刻空白，半晌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怔怔看向女兒，“真的？”
“嗯。”顧念赧然點頭，“已經八週了。”
倏地，門口傳來咣噹一記響聲，一個不大的金屬小盒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