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非再也忍受不住,傷心欲絕,眼淚像連串的珍珠,不停滾落。
想做個張藝興的髮型,結果成了宋小寶;買了念念喜歡的男裝,結果被燙成破布。
老天爺怎會如此待自己?他到底得罪了誰?一天之中黴運連連,接連遭受苦難。
時林昆輕咳一聲,對董原使了一個眼色。
董助理領會上司精神,說道:“非兒少爺,你別傷心,我幫你又買了一套衣服。”
說完,他就像變戲法似得,又從紙兜裡掏出一個塑料袋。
那是一套運動服,深藍色的,胳膊和大腿上帶着三條白色的豎槓,前胸寫着“中國”兩個大字。
怎麼說呢?這種衣服屬於復古款,就是改革開放初期的風向標。
時小非抿着嘴,心裡老大不高興,“這衣服太土了,我不穿!”
“非兒,你穿什麼樣都很好看!”顧念一邊拍着他的後背,一邊勸着。
“你騙人!”
“怎麼會?”顧念又想起了慣用的託辭,“衣服這個東西主要看臉,你顏值這麼高怕什麼!”
時小非懵懂,“你上午不是說髮型看臉嗎?怎麼又變成衣服了?”
“都看都看。”顧念發現,再這樣下去,自己編一個理由,已經無法欺騙孩子了,“總之,非兒無論打扮成什麼樣子,念念都喜歡。”
“真的?”
“當然。”
時小非抹去臉上的淚珠,“那好,我現在就去換。”
小傢伙惡狠狠地瞪了董助理一眼,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衛生間,自己穿衣服去了。
董原心肝一頓亂顫,亦步亦趨地跟着,心中叫苦:總裁大人啊,爲毛頂雷的總是我?
萬一,某天非兒少爺繼承大統,自己豈不成了倒黴蛋?
餐廳內又恢復平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時林昆拍了拍手,侍者馬上前來服務,“時總,您有什麼吩咐?”
“走菜吧!”
顧念阻攔,“再等非兒一會兒,否則他會不高興的。”
時大總裁自動忽略這個問題,裝聾作啞。
於是乎,穿着馬甲的侍者端着銀色的鐵盤在大廳裡往返穿梭,一道道珍饈美味、饕餮盛宴擺在眼前。
身着連衣短裙的美女站在餐桌旁邊,夾着小提琴,扭動身體,拉響悠揚的樂章。
顧念多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都是追過的某些流行韓劇,裡面男女主角約會的畫面。
此刻,她覺得暈暈乎乎的,宛如夢境。
顧念曾經是個很浪漫很小資的人,父母離異之前過着公主般的生活。後來,即便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她也同樣被溫婉端莊的母親教育成舉止有禮、落落大方的美少女。
只是,後來股佩雲精神病入院,家裡沒了積蓄,她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了。
她要買菜做飯,上學打工,還要照顧母親。
她曾爲了湊出學費,每天晚上去撿礦泉水瓶;她曾爲了節約幾塊錢,不坐公交多走幾公里的路;她還曾爲了一頭蒜,討價還價半天。
生活把一個女孩從千金磨礪成主婦,她被壓得心力交瘁,喘息困難,然而,她卻依舊堅強地挺直腰桿。
她珍惜每一個朋友和每一份感情,所以,當秦朗真心對她好,甚至爲了救她受到傷害時,她拼了命,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護他周全。
顧念就是這樣一個人,愛憎分明,喜惡不掩。
這個時間段,恰好時小非更衣完畢,返回包廂。
遠遠地看見餐桌上的男女,他們穿着同樣的寶藍色新款奢飾品套裝,眼神相互對視,在優美樂曲和黃色燭光的映襯下,越發像一對兒上流社會的熱戀情侶。
時小非心裡愈發不舒服。
尤其是,他從玻璃窗中,看到自己模樣。
雷劈的殺馬特髮型,外加上世紀八十年代弄潮兒的經典服飾,他目前這個造型,恐怕連埃塞俄比亞的難民都不如。
兩相對比,涇渭分明,格格不入。
忽然,一個念頭橫空而出:難道今天的所有事端都是老爸搞得鬼?自戀又孤僻的怪老頭怕自己比他強,比他出風頭,便使用卑鄙的手段,想方設發在念念面前抹黑自己?
果真是個卑鄙、陰險、狡詐的壞蛋!
樹小也招風,怪只怪自己太優秀了,老狐狸擔心比不過,便暗暗在背後下了手。
這麼齷齪的事都辦的出來!
想到如此,時小非鼻子重重一哼,揹着小胖手,跺跺腳,“董叔叔,送我回軍區大院!”之後,便掉頭離開了。
小君子報仇,二十年不晚,時老頭,你給我等着!
矩形餐桌,時林昆站起身,單手握住一瓶紅酒,優雅地向她走來。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即使這套衣服不是時下流行的色系,但他卻能穿出另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韻味。
他親手爲她倒上一杯八二年的拉菲,酒杯晃動,杯壁上殘留着紅色的妖嬈,遞到她手中。
時林昆半倚着桌子,與顧念面對面,距離僅有一步之遙。
時大總裁是標準的男色,再加上看似高冷,實則無賴的痞氣作風,將他裝扮得迷一樣令人看不透。
“實事求是地告訴我,那天,你救過非兒爲什麼悄然離開?”這個問題一直糾結時林昆很長時間。
“怎麼說呢?算是還願吧!”顧念嘟了嘟嘴,酒窩深陷,實事求是,娓娓道來,“我上初中的時候,家裡已經敗落了。有一年暑期我在超市做促銷掙外快。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起得晚了,又擔心遲到扣錢,就在馬路上狂奔。不想被一輛豪車撞到暈過去了。肇事車輛好像是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駕駛人開車逃逸。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到的醫院,朦朦朧朧間只聽到醫生說血庫沒有RhA型血液,當時有生命危險。說來也巧,那位送我去急診的解放軍叔叔跟竟然我血型相同,是他爲我輸了血。”
時林昆聽到這個故事,似乎勾起某些回憶,目光深遠。
“等我脫離危險期,想去感謝救命恩人,可是他早就離開了,我連名字都沒問到。”說到此處,顧念惋惜地嘆着氣,“後來,我就許願,如果某一天有人需要我的血液,我也會默默捐獻悄悄離開,像他一樣做好事不留姓名,哎,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是挺想見他一面的。”
時林昆挑起長眉,語調淡然,“你真想見見給你輸血的解放軍叔叔?”
“當然了,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我總該知道他是誰吧!”
“好,這件事,我可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