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家,不得不提的一個人,便是孫嫂,她是服侍我和母親最多的傭人,即便我們母子在齊家及其不受歡迎,但孫嫂依然揹着其他人,隔三差五的過來幫幫我們。
在齊家這些年來,母親教我讀書寫字,我吸收很快,致使母親一度以爲我是天才兒童。我以爲我在齊家的日子,至少會呆到我成年之後,我告訴自己,尉遲拓野一定要變強悍起來,等羽翼豐滿那日,就是帶着母親遠走高飛的時候!
但沒想到八個月後,江影挺着大肚子突然出現在我和母親面前!
“尉遲謹!我要結婚了!哈哈哈……”她咄咄逼人的看着母親,狂妄的大笑出聲。
母親的臉色頓時慘白,一雙美眸死死盯住江影的大肚子。
“井上終於答應正式迎娶我過門了,哈哈哈,你知道我肚裡懷着誰的種嗎?”江影自顧自的說着,得意的神色不留餘地的彰顯出來,她是刻意的,她是來耀武揚威的!
“是井上的孩子!我肚子裡的骨肉,就是井上的孩子!哇哈哈哈……”她根本依然緊咬着母親不放,母親的身子倏地軟癱落地。
那一年冬天,破天荒的下了很大的雪,江影請人送來了紅色的請柬,母親收到之後,一句話沒說,儘自抱着那張紅色的帖子默默流淚。
“媽媽,爲什麼哭?”我用小小粗糙的手不忍的抹去她臉上擦完又掉的眼淚。
“拓野……嗚嗚……拓野……”
母親抱着我,儘自喊着我的名字,哭泣到半夜,依然沒有止住淚水。她的眼淚,再次使我的心悽悽然,井上……也是我的父親麼?
後來,我躺在媽媽的懷中,不知不覺睡着了。等到半夜突然甦醒的時候,正巧看着媽媽拿着大衣和雨傘偷偷出門了。不放心母親,我只好偷偷跟在她後面。
那一夜,雪下得很大,我凍得全身都麻痹了,可仍然悄悄跟在母親後頭。
直至,跟她來到了老西塘的一間老屋,瑟縮着,她推門而入,沒了身影。
等我欲闖進門的時候,門已經被鎖上了,我只好緊張的尋着窗口,想要一探究竟。
沒想到見到的,卻是母親和江影兩個人!
“你來做什麼!”江影大着肚子,怒斥道。
“我來,是想祝賀你們的婚禮!”母親的聲音,格外的淒冷。
“哈哈哈!你會這麼好心?”江影笑的依舊是那麼狂妄,真不配她那張花容月貌的臉。
“井上君呢?我要見他!”母親這次的態度很堅決。
“怎麼?揹着你老公又來偷我的男人?哼!我告訴你,休想!只要我江影還有一口氣在,你這輩子就別指望再見到井上!”
“不……我今晚一定要見到井上君,我要親自找他問清楚!”母親淒厲的喊起來,“井上君,我是謹!我是謹!……”
啪!猛的一巴掌,江影甩在了母親的臉上!跟着她扶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喊道,“啊……該的臭婊子……你要是讓我動了胎氣,我決不饒你!”
“我今晚一定要見到井上君!我不相信你們要結婚,我不相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他只愛我的,他只愛我的啊……”母親扶着發疼的臉蛋,痛哭出聲。
啪!江影再朝母親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
我的心已經無法忍耐了,拼命的喊着:“媽媽,媽媽!”將近九歲的我,用盡全身的氣力,敲打着窗玻璃,想要衝進去救母親出來!
“臭婊子,就是你這副騷樣,使得井上成天被你戀戀不捨,十一年了!你都嫁人十一年了!孩子都給齊家生過了,你憑什麼還要來搶我的井上!啊?”
江影越說越瘋狂,跟着一氣之下,狠狠推倒母親的身子,不顧自己大肚,彷彿母親是這輩子最大的仇人一般,她猛力踹起來!
癲狂之中的她,根本沒有注意我在窗外焦急的吶喊聲!
母親是從來不會還手的人,任由江影捶打着,一個勁兒的蜷縮在地上,抽泣着……
“我們相愛的……嗚嗚……我和……井上君……”母親強忍着疼痛,嗚咽着。
“住口!你給我住口!我的愛不比你少!我以爲只要你嫁到齊家,井上就會對你死心了……爲什麼!爲什麼!十一年了!十一年了啊!我跟了他這麼多年,爲什麼他還忘不了你,啊?你這個狐狸精,狐狸精!……我好不容易迷倒他,懷上他的孩子,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終於他要娶我了……爲什麼你要來……啊……”
江影瘋狂的扭打,使得母親毫無反擊之力,我在外面焦急如焚,害怕她再這樣打下去,會打死母親……
“井……上……君……”母親虛弱的呼喊着,可是依然不見她口中的那個男子出現。看着母親血肉模糊的樣子,我急得痛哭起來,“媽媽!媽媽!”
可外面冰天雪地,寒風習習,儘管凍得我四肢僵硬,可我的心卻是害怕到不行,那一刻,我好恨江影,好恨好恨!
“臭婊子!住口!哈哈哈哈……井上去我們的新屋打點一切了,今晚不會過來了,你以爲你今晚來了,就可以阻止我們的婚禮嗎?沒門!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恨不得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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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想問他,忘記……我了嗎?忘記我了嗎……嗚嗚……他答應要帶我走的……”這一刻,我才明白,母親對那位井上君的愛,是那麼深刻而執迷,滾燙的淚水還沒滑落就凝結在我的臉上,心彷彿跟隨母親一樣,那麼疼痛,痛到快要窒息,井上君……爲什麼你不來?你沒看見母親在呼喚你麼,請救救母親,請救救她啊……
“住口!住口!住口!井上是我的,你休想再纏着他……啊!你這個臭婊子……”
驀地,江影怒紅了雙眼,隨手插起一把剪刀就要往母親的身上撲去——
那一刻,我的心彷彿要窒息!恐懼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不!不要……
“啊——”
驀地,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江影一個踉蹌,倒在母親旁邊一動也不動!
鮮紅的血跡染紅了她們兩人!
“不……媽媽!媽媽!”我哭喊着,她們倆都躺着不動了!恐懼感瞬間讓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我瑟縮着跳下窗子,一邊往回跑着,一路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雪還在下,鵝毛一般飛舞着,漆黑的深夜裡,我瘋狂的哭喊着,恨自己小小的身體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一刻,我多麼希望有好心的路人能夠聽到我的喊叫,“嗚嗚……救命啊!救命……”
不知道喊了多久,身體已經被凍僵硬,嗓子幾乎都喊啞了,仍然沒有半處人煙出現過!
我不敢停歇,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吃力的搬起雪地上躺着的殘枝就往回走!我要撞破那道門,我要救媽媽出來……
然而……
正當我趕回的路上,卻看到一個身影焦急的跑了過來,當那個身影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欣喜的發現,那就是母親!
“媽媽……媽媽……”我欣喜若狂,扔下手中的殘枝,大聲喊着,朝她飛奔而去!
“拓野?”母親似乎也發現了我,急忙朝我跑過來,驚訝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嗚嗚……我找來的,媽媽你不見了……”我差點淚奔,雪花在我們臉上拂過,彷彿重生一般的感覺,我好開心,母親還活着!謝天謝地,她還活着!
驀地,當我們終於越過距離,相奔到一起的時刻,我猛然發現她手中環抱着一個小布包,“媽媽,這是什麼?”
在這隻有月光的老西塘裡,母親黑亮的眸子忽然衝着我笑了起來,蹲下身子,她打開懷中的小布包,溫柔的對我說道,“拓野,她是雪兒,江雪兒!”
我湊過去一看,還是一個血跡斑斑的一團小東西。擡頭,我不解的看着母親,那一刻,月光灑在母親悽美的臉龐上,卻是傷痕累累的淤青,然而她卻笑得很燦爛,將手中的‘雪兒’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彷彿自己的孩子一般,慈愛的笑着,“拓野,我們回去吧。”
儘管疑惑,我卻不敢問母親,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依偎着她,卻驀然發現她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血漬,我擔憂的喊道,“媽媽,你流血了……”
警覺母親的身子微微一顫,她伸過一隻手來,牽住我的小手,“沒事的,來,我們回家。”
那一刻,我才發現母親的手上都是乾涸的血漬,“媽媽,你的手……”
“沒事的,拓野,別再問了,我們帶雪兒回家,好嗎?”母親的聲音裡透着濃濃的疲憊,甚至更多的是我不確定的東西,不敢再問,我只好乖乖的跟着母親往回路走。
不時回頭看看,提心吊膽着,怕江影會跟上來害母親。
驀地,我看到的卻是遠處升起了一陣火光!胸口一窒!那兒的方向……不就是江影的家嗎?
“媽媽……火……”我顫抖的搖搖母親的手臂。
“拓野乖,沒事的,我們回家。”母親仍然重複着這句,拉着我的手,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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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之後,我和母親又回到了齊家,母親專心照顧着雪兒,齊家的人並不搭理我和母親的事。
那段日子,是我和母親最快樂的時光,因爲有了雪兒的加入,母親的笑容多了很多!可是雪兒似乎身體不是很好,經常要母親照看着,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離手。
只是我不明白,爲何她姓江,莫非和江影有關係?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母親,“媽媽,雪兒……是江影的孩子嗎?”
母親的身子陡然一顫,水汪汪的眸子端倪了我好一會兒,抱緊手裡的雪兒,她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慈愛的笑容,她輕聲吐道,“不……她是井上君的孩子。”
因爲是井上君的孩子,母親纔會對她這麼好吧,那個男人是她這些年不快樂的原因,現在有雪兒的陪伴,母親真的比從前快樂許多!
然而,我的心猛的一沉,母親說她是井上君的孩子,那麼……也就是江影的孩子……
天!我倒抽一口冷氣,想起那天的火光!母親抱着渾身是血漬的雪兒!
巨大的震驚,緊緊箍住我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