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月後......
進入初秋以後,日軍加快了武漢大會戰的節奏。爲了儘快攻佔武漢,直接威脅到國民政府的新都重慶,企圖速戰速決的日軍前後調遣了近35萬餘人的重兵集團與國軍第五戰區、第九戰區約130個師的總兵力在長江南北以及大別山脈展開了抗戰史上最大規模的鏖戰。
從六月起,雙方各有斬獲。國軍在武漢三鎮外圍的一系列戰鬥中,殲敵超過六萬五千餘,繼續遲滯着日軍西進的腳步。而一路長途奔襲、所向披靡的日軍最終還是因爲補給線漫長、兵員補充不足的原因,顯現出一股強弩之末的態勢。大本營三個月內滅亡中國的豪言壯語再一次成爲人們的笑柄,華中派遣軍司令長官畑俊六一怒之下,再一次將戰場外圍的第三、第六、第十、第十三、第十六師團拖進了戰團。
於是,一塊真空地區就出現在第一戰區的南面、武漢戰場的北面、大別山的腹地。華中日軍的整個右翼,暴露在一片陽光之下。
香月清司接到了大本營的命令,以第二十師團一部、第二、第四混成旅團各一部從平漢路南下,支援華中戰局,保障友軍側翼。但是這一路註定坎坷,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也接到了死守的命令。退守到河北南部、河南北部的國軍部隊奮起反擊,死死地將來犯之敵拖在了鐵道線上。
武漢會戰,居然莫名其妙地轉了一個大彎。
酷熱的三伏天剛剛走遠不久,二十四個秋老虎就如約而至了。
這一天,靈壽縣城的上空烏雲朵朵,悶熱而潮溼地空氣讓每一個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了個通透。破敗的城門兩側,新刷着“大東亞共榮,中日永親善”的兩排漢字就象被水洗過了一樣。顯得格外醒目。
爲了防備游擊隊的襲擾,兩個機槍堡壘地前面橫着擺上了一道鏽跡斑斑的鐵絲網。七八個僞軍依在掩體裡,抱着燙不留手的槍支無聊地打起了哈哈。
“直娘賊的老天,想熱死老子不成?”一個坦胸露乳的少尉軍官坐在崗亭的陰涼下,手裡拈着把蒲扇,來回地扇着風:“誒,大傢伙也別光聊着,老子的嗓子都快冒青煙了。我看不如我來做個莊。堵個大小。誰輸了就回城裡抱兩個西瓜來給大家解解暑!”
“別,隊長!千萬別!”坐在旁邊的李愣瓜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日本人這陣子下了死命令,誰敢在崗位上玩忽職守,就把誰的屍體掛在咱們腦袋頂上,諾,就是那!”
李愣瓜子伸手指了指古色的城樓,神秘兮兮地接着說到:“你纔剛從家裡回來。不知道。兩天前,皇軍的運輸隊又被游擊隊給劫咯!押送的六個太君都被一色地一槍撂倒。據說啊,他們在死之前連開槍的機會的都沒有!”
“黑臉神槍?”軍官的臉上頓時一片菜色,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李愣瓜子,然後擡起頭,又看了看城樓上地那一片膏藥旗,好半天才又問到:“怎麼他又出現了嗎?”
“誰說不是呢?”李愣瓜子擺出一副八卦的架勢,雙腿一盤,坐了下來。周圍的同伴一聽又有故事聽,一傢伙“呼啦啦”地圍了上來。
“話說......”李愣瓜子掃視了一眼面前巴巴的衆人。手捏了捏嗓子,卻道:“他孃的,天真熱!”
“我日你姥姥!”軍官擡手一個暴慄“哆”地一聲敲在了李愣瓜子的額頭上:“你他孃的有屁趕緊放!”
“就說就說......”李愣瓜子“嘿嘿”訕笑了幾聲。終於打開了話匣子:“我聽說啊,這黑臉神槍使一把漢陽造,那槍法...嘖嘖,沒話說,百步穿揚!大傢伙還記得一個月前粟林小隊長是怎麼死的嗎?”
“記得!”
衆人一陣點頭。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粟林小隊長上了城樓。剛想點根菸。卻被人在遠處一槍打中腦袋。然後一頭栽下了城牆。
兩個稍微膽小些的二鬼子一臉驚乍地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地不遠處。少了半邊腦袋的粟林小隊長就是在那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李愣瓜子頓了頓。伸手掏出了根菸,湊着旁人
火苗,“吧嗒吧嗒”地猛吸了幾口,一陣吞雲吐霧過着說到:“這黑臉神槍專挑人地腦袋上鑿眼,而且他這個人還有個嗜好,越是人多的情況下,他就越喜歡挑禍。日本人幾次小隊巡邏,都領教過他的冷槍,那真是槍槍要命啊......”
“停停停...你他孃的能不能說點實在的!”軍官一腳踹了上去,開口罵到:“這都哪年份的事了,還拿出來顯擺。你就跟我說說,這黑臉神槍你到底見過還是沒見過!?”
“見過!”李愣瓜子一歪頭,一雙綠豆眼暴精神,臉上一副得意洋洋地神情:“咋沒見過?你們知道這黑臉神槍爲什麼叫黑臉神槍嗎?對,他那張臉黑,真他娘黑!又喜歡穿一身黑布卦,臉上呀,沒有一絲表情。讓人一看上去......嘖嘖...冷!特別冷!”
李愣瓜子搖搖頭,伸着兩手描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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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傢伙吹吧!”一個小頭目撇了撇嘴,輕斥到:“還真他娘黑呢!?傳說見過他地人都成魂魄了,你小子要真見過他,那老子就真是大白天撞鬼了!”
“誒,我說老匡,你別打岔呀。”李愣瓜子揚了揚嘴角,抗議到:“天地良心,我真見過。有天晌午,我和張三帶着四個弟兄就在這輪崗。那天天氣還好,大傢伙七七八八地都打起了盹。對,當時我就坐在這。一覺醒來,突然看到個人影在那,對,就是在那道土坎邊‘嗽’地一聲飄了過去......”
李愣瓜子說地很玄乎,七八個人順着他手指地方向,齊齊地把視線投向了四十來米開外的開闊地上。
“還別說,就在那一剎那,還真讓我看清了那人影地面貌。黑臉,特別地黑!”
“然後吶?”老匡看了看隊長,轉過頭來問到。
“然後...然後我就站起來,剛想問一聲這到底是誰他孃的在嚇老子。可是突然......”
李愣瓜子越說越起勁,說到興起時乾脆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於是,一衆人也跟着紛紛擡起了頭。
哪知道,李愣瓜子的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啪”地一聲清脆的槍響。七八個人一驚,全部趴在了地上。
隊長頭也不回地“哧溜”一下溜進了崗亭,然後露着一個腦袋望了望,發現除了風聲,並沒有別的什麼異常。
“他孃的,誰,誰他孃的亂打槍!”
可李愣瓜子的氣氛營造地相當成功,趴了一地的同伴沒有人回話,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擡頭。
老匡感覺到身邊好象忽然多了個東西,轉頭一看,是一頂軍帽。帽檐的正中央,赫然有個正兀自冒着煙的黑洞。
李愣瓜子還愣在了當場,他兩隻手保持着槍擊前的姿勢,光禿禿的腦袋上,幾縷亂髮還在隨風飄舞着。
“操...操操他孃的...帽子又...又飛掉了......”
“在那邊,打槍的在那片草叢裡!”一個眼尖的弟兄終於發現了敵人的蹤跡,隊長循聲望去,一個黑色的人影上竄下跳着,正望遠處的一片樹林裡跑去。
“他孃的!追!”
隊長掏出駁殼槍,頂了頂自己腦袋上的帽子,鑽出崗亭就要往前追去。
五六個弟兄相互望了望,面面相噓地並沒有起身。
不出所料。
“砰!”
又是一聲槍響,一頂嶄新的帽子在下一秒也飛了出去。隊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袋上一片涼颼颼的,可是他的背上,卻已經冷汗連連地象似下了一場大雨。
眼見隊長差點中槍,硬着頭皮的老匡扒拉着四肢,爬到了機槍的跟前,然後“嘩啦”一聲扯開了槍栓。
“噠噠噠...噠噠噠噠......”
歪把子象一隻被打癲了的野狗,朝着人影遁去的樹林子裡瘋狂地吞吐着子彈。槍機來回運動着,可是執着的老匡並沒有發現,滾燙的彈殼“叮叮噹噹”地全部飛到了隊長的臉上。
一聲慘叫隨即響起。
隊長扯着嗓子開罵:“直娘賊,說過多少次了!別他娘地在老子腦袋邊上打機關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