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得的確不是很好,許大虎在夢裡爬冰臥雪,越到最後,居然直接被凍醒了。
“啊欠......”
一個大噴嚏過後,許大虎睜開了眼睛。
身體因爲久久沒有運動,血液在低溫下彷彿就像凝固了般,全身上下沒有丁點熱度。
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發白,啓明星高高地綴在那裡,閃閃發光地宣告着黎明的即將到來。身邊的新兵們還在昏睡當中,除了偶爾會發出牙齒間劇烈地碰撞聲外,就剩下了一片鼾聲此起彼伏。
許大虎醞釀了一會,緩緩地擡起手,錘了錘已經發麻的下半身。
“一營長,情報長回來了!”
哨兵披掛着僞裝衣,端着三八大蓋趴在戰壕上悄聲說到。
“什麼時候回來的?”許大虎扶着戰壕站了起來,他的腦袋裡暈乎乎的一片空白。
哨兵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軟塌塌的許大虎拉上了戰壕。
“回來有一個鐘頭了,現在還沒睡!”
“怎麼不早告訴我?”許大虎責怪地說到:“她在哪呢?沒有讓她一個女人家地跟大家意氣擠戰壕吧?”
“沒呢!”哨兵笑着搖搖頭:“郭隊副和情報長都說了,不要打擾你睡覺。郭隊副派人忙活了半個小時,清出了一截地道。現在他和情報長都在那呢!”
“快帶我去!”
許大虎聽到秀才也醒了,睡意頓時全無。
這段臨時被清理出來的地道先前遭到了敵人的爆破,地道口完全被埋掉了。此刻幾個喘着粗氣地弟兄正來回地在地道口運着土。看樣子他們也剛剛纔打通這個地道口。
許大虎順着僅容一人通過地入口鑽進了地道。貓着腰往前走過十來米的甬道,眼前頓時豁然開闊。地道的兩壁上點燃着一些油燈,光線也亮足了許多。
“郭隊副。情報長!”
許大虎掀開了透光地布簾子,一頭鑽進了地下會議室。
“虎子!”
秀才連忙起身,把許大虎迎了進來。“戰壕裡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那是......”許大虎張着嘴,好半天一個大噴嚏又噴了出來,他摸了摸鼻子,罵到:“***。身體不行了,才一夜功夫,就受風寒了!”
一身花棉祅的許晴遞過來一隻搪瓷茶杯,“來,喝口熱水吧!”
許大虎點頭致謝,接過茶杯沒有喝,端在手裡先取取暖。一股暖流順着他的手臂一路而上,瞬間通達四肢百骸。只是這忽冷忽熱地兩下交替。讓原本就麻木的雙手就像突然之間有成千上萬條小蟲在皮肉裡鑽,麻癢難耐。不過說實話,這樣地感覺真的很舒坦。
劉二的死,秀才已經通過孫戈瞭解到了詳細的情況。只是現在士氣還並不穩定。這件事還是暫時地壓一壓,能不讓新兵們知道。就不要讓他們知道。
“叫你過來,也是爲了做個小結!”秀才扶着眼鏡,開始了正題:“瞭解一下傷亡情況,然後大家再議論議論,隊長沒回來之前,我們該怎麼做!”
“我從北路突圍,傷亡倒是不大!”許晴先開了口,“只是這一路上,鄉親們都跑散了。順子最後掩護我,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他沒事!順子他們好着呢,現在怕是已經在回大洋湖的路上了。我跟他們碰過面,好像沒多大傷亡。”許大虎接過話茬,臉色黯然:“一營......陣亡一百六十六人,傷七十一人,重傷十一個。其中在南莊陣亡四十六個,傷了二十二個!”
秀才看了看許大虎,又看了看許晴。許晴有些自責地低下了頭,輕輕地說到:“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輕敵,如果我察覺出敵人的陰謀之後立刻讓大家撤退的話,一營根本就不會打這一仗!劉隊副就不會死,也不會犧牲這麼多人!”
“不!這不怪你!”
秀才擡起頭,“我相信,就算是隊長親自指揮,這一仗也是必定要打的!鳳凰山不當縮頭烏龜,反正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如果不是你揪出了奸細,死地人就絕對不止這麼點了!”
“是!”許大虎也贊同秀才的觀點:“情報長兢兢業業,我們都看在了眼裡。如果說你有錯,那我們就都有萬死不辭的錯!你只是負責情報,而我們纔是這場戰鬥的決策人。要處置,先處置我!”
“等隊長回來吧!”
郭從如暗暗地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低靡地氣氛繼續持續下去:“大家都別苦着臉了!這場戰鬥,總地來說,我們還是佔了便宜的!至少一營地主力還在,除了劉隊副之外,大家都還安全。我相信,鬼子在一營的面前,他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不然他們哪會就這麼撤了個
淨?虎子,你們殺了多少鬼子?”
“不算在河邊上和南莊外圍陣地上的,光在南面陣地,鬼子就填進來三個小隊。曬穀場上的戰鬥也很激烈,小鬼子沒命地想要突進主陣地,我就把重機槍都集中在了這裡,他們的幾次進攻都沒有什麼效果,恐怕最少也被我們打死了不下一百多人......”
“那這麼說......”秀才在心裡飛快地計算着,三個小隊加一百多,而一營僅僅是傷亡了六十八人!難怪鬼子回退地如此乾脆!再這麼耗下去,就是一個聯隊怕是都填不滿南莊這個千人冢、萬人坑!
“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秀才的兩眼放光,盯着許大虎渾身不自在。
“這意味着,你許大虎已經被鬼子看做是煞神了!”
許晴接過話,說道:“我怕以後,你的一營想不打大仗都不行了!”
“爲什麼?”許大虎連忙擡起頭,看向了面前兩個一唱一和的人。
“有一營防守的戰鬥,哪次鬼子是佔足了便宜?”秀才幫着許大虎開始回憶:“宋莊戰場上,你一個連在山頭上堅守七天七夜,愣是打掉了鬼子兩個中隊!現在在南莊,你一傢伙把鬼子的一個聯隊打成了殘疾。如果我猜的沒錯,日後鬼子要麼就不會輕易找你過招,要麼......”
“要麼就是鋪天蓋地的架勢!”許晴接着道。
“那好哇!”
許大虎也跟着興奮了起來:“我還就怕他不來!來得越多,打得越爽快!***在咱們的土地上燒殺搶掠,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氣氛開始熱烈了起來,雖然只有三個人,可是你一言我一語的,也熱鬧不斷。一營的最高長官能影響整個一營的士氣,許大虎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娘娘腔,他的低靡,完全是因爲劉二的死在讓他在心裡深深地自責,可是如果有人轉移了話題,他會很快忘卻內心的悲痛,轉而把這股力量化作無窮渴望的戰鬥力!
山杉元的作戰計劃在神出鬼沒的八路軍面前再一次碰到了石頭上,整個華北的戰場上,皇軍無處不是損兵折將。八路軍的發展能力讓他吃了一驚。此刻讓皇軍頭痛的不再是他們的正規武裝力量,而是無處不在的游擊隊。這些抵抗組織平常就隱蔽在治安區和非治安區的邊緣地帶,遇到戰鬥,往往能迅速地集結在一起,動作異常詭異。他們的裝備簡陋,可是戰鬥意志卻頑強地猶如一塊磐石。他們不斷地騷擾着進剿八路軍主力的皇軍隊伍,埋上一顆地雷,炸斷一座橋或者隧道,往往就能造成不小的傷亡和嚴重遲滯皇軍的行軍速度。他們佔據山頭、村莊、橋頭,他們不畏犧牲,死也要拖住皇軍的腳步。
有了這麼一羣不可小噓的二梯隊戰鬥力,八路軍主力部隊轉戰華北各個戰場如魚得水。有了他們的掩護,八路軍四處出擊,專門集中優勢兵力攻擊皇軍的運輸隊和小股部隊。
雖然一天下來,戰損率並不高,可是如果每天如此的話,長此以往,帝國將會一敗塗地!
山杉元總結了爲什麼這一次的行動和以往的行動一樣失效,他的心裡也漸漸地有了自己另外的打算......
八天之後......
在勝利峰上,劉二的遺體被重新落土。一座高大的墳塋立在了二娃墓地的旁邊。
楊越流着眼淚,他脫下嶄新的八路軍軍帽,蓋在了劉二的墓碑上。
“茲任命楊越同志爲冀中軍區鳳凰山軍分區司令員,劉香玉同志任軍分區政委,劉二同志任副司令員,郭從如同志任軍分區軍需股股長兼軍分區游擊隊司令員。原鳳凰山抗日先鋒隊改編成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冀中軍區鳳凰山獨立支隊。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部。”
楊越跪在劉二的墓前,聲音哽咽地無法成語:“麻子...你看看,你也當官了!咱們老弟兄...總算都有奔頭了。你泉下有知,鳳凰山的副司令員永遠都只能是你...你等着我,等我把鬼子趕出了咱中國,總有一天,我會再回來這裡,陪着你,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