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下來的時候,劉香玉的身邊只剩下了青娃子和曲三
既然是接應站,李家坳自然還有一個秘密的藏匿地點。在村莊的正中央,曲三浪找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廢墟。
撥開一些碎磚和瓦礫,劉香玉看到了一塊平鋪在地上的木板。
其時除了鳳凰山之外,華北各根據地還沒有普及地道。爲了躲避鬼子的掃蕩和清鄉,老百姓和游擊隊一般都是藏身於地窖之內。更別說南莊的暗房、帶着射擊孔的閣樓了。
曲三浪點亮了手裡的火把,率先下了地窖。劉香玉緊跟其後,一股黴味鋪面而來。
地窖象似有些時間沒有人來過了,裡面的空氣比較污濁。不過空間還算比較大,所以也有足夠的地方擺上了一些櫃子、箱子之類的東西。這裡有急救藥品和簡單的醫療器械,兩個儲藏池填滿了泥土,青娃子隨手一撈,挖出了幾個土豆。
“政委,你和班長先休息,我出去佈置一下地窖口。”曲三浪四處查看了一番,確定沒有意外之後,說道:“就算鬼子來了,他們也發現不了這個地方。”
“那你先去,兩個小時之後我換你。”
青娃子抽出了刺刀,“唰唰”幾下把手裡的土豆去了皮。
地窖的門再一次被蓋上,劉香玉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在了角落裡的炕上。青娃子注意到在炕的附近還堆了些柴火,也沒有細想。理所當然地就點了一把火,想熱熱炕,也給自己和劉香玉去去寒。沒有削皮地土豆被一股腦地塞進了厚厚的柴火灰裡,燜一會,就能吃上香噴噴的烤土豆了。
“你也休息一會吧,接應分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一晚上,熬過去很難受的。”
劉香玉拈起炕上的棉被,聞了聞,一股很久不見陽光的味道撲鼻而來。這裡可比不上鳳凰山的新訓營地。條件就是這麼簡陋,她想了想,還是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礙事,”青娃子低着頭。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削着手裡的土豆,“政委,你地槍帶了嗎?”
“什麼?”
劉香玉沒有聽明白青娃子的意思,擡起頭問道。
“把你的槍拿出來。別在腰裡,怪難受的。”青娃子回頭給了劉香玉一個眼色,手裡地刺刀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地雪亮。
劉香玉也是個聰明女人。一定是青娃子發現了什麼。可是她四處看去,地窖裡的東西雖然雜,可是一眼就能看個完全。想要藏住什麼危險。實在不是那麼容易。不過想歸想。她在被窩裡的手還是悄悄地掏出了腰間地王八盒子。
青娃子隱約地聽到身後的劉香玉在被窩裡傳來了“咔噠”一聲響,知道是子彈上膛的聲音。他站起了身。走到了一排物品櫃前。
“政委,我們來聊聊天吧。”
“好啊,”劉香玉的睏意一下子消失地無影無蹤,一雙秀美地眼睛掃向了每一個可疑的角落。
“我們就聊聊,爲什麼你放着連長不當,非要在警衛排裡當班長呢?”
“那什麼,”青娃子沒有回頭,他在繼續翻看着物品櫃上面擺放的一些西藥:“戰鬥連隊苦啊,跟着司令員,至少休息日有酒喝啊。再說了,人各有志,有些人喜歡當連長、營長甚至支隊長。我呢,不怎麼出息。帶兵打仗那是技術活,費神傷腦地,得早死多少年啊?政委,你說是吧。”
說着話,他已經坐在了一個紅色地大木箱子上。看得出,這裡面曾經是裝嫁妝地。只是好像年代有些久了,斑駁的紅漆掉了許多塊,顏色也深了許多。
“看不出,你地花花腸子還挺多的嗎。”劉香玉“呵呵”笑了,不想當統軍之將的人,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青娃子甩着刺刀柄,象似不經意般地敲在箱子上,發出“通通”幾聲,嘴裡卻答道:“警衛員嘛,肚子裡要是沒有那些彎彎繞繞,恐怕勝任不了任務啊。不過話說回來,咱鳳凰山的弟兄,各個都能當連長。”
“連長的人選是多。可是再往上,我們卻是力不從心的。”劉香玉領會了青娃子的眼神,箱子裡沒有人。
“鳳凰山缺的是營長,營隊參謀。如果以營爲基本的作戰單位,那我們的營隊,至少是應該能單獨策劃、發起一場戰
需要上級干涉。可是照目前的情況看,我們分區的在是缺乏。我覺得,你努努力,當個營長是不成問題的。”
“再說吧。”青娃子笑了笑,掂了掂刺刀,回頭又走向了儲藏食物的儲物池邊。這一次,他的腳步輕地象只貓。
兩個兩米多長的儲物池用土磚壘制而成,靠着地窖的土壁一字排開。池子兩尺多高,裡面都蓋滿了細細的泥土。在尋常百姓的家裡,這樣的儲物池多是埋放一些易儲藏的紅薯、土豆之類的食物。在寒冷的冬季裡,這兩樣東西大概就算全家人的主食了。
空氣中傳來了一絲烤土豆的香氣,“劈里啪啦”的炕火越燒越旺,劉香玉逐漸感覺到一絲暖流正從自己的身下涌起。
青娃子從儲物池的土磚上撮起了一些泥土,在手裡搓了搓。手指敏銳地感覺到這些泥土裡,還有一絲水汽。北方的冬天是極其乾燥的,就算是在終日不見陽光的陰暗地窖,表面的泥土都會在長時間風乾下,變成細細的泥沙。只有深層的泥土,才帶有水分。很顯然,在這個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來過的地窖裡,儲物池面上的溼泥土說明了一切。
他的悄悄地伸出了兩根手指,一根朝着自己,一根朝着另外一個儲物池。劉香玉會意,手槍慢慢地伸出了被窩。
一尺來長的刺刀“沙”地一聲扎進了泥土裡,青娃子用上了全部的力氣。激射而出的鮮血完全被泥土所吸附,滿尺的泥土突然動了起來,隨後,從裡面跳出一個人影。
青娃子沒有給他機會,反手又是一刺刀,捅在了人影的胸口。灰頭土臉的藏匿者剛剛恢復視線,頓時被這兩刺刀要了性命。
劇烈的動靜果然驚動了另外一個儲物池,可是還沒等第二個藏匿者自己暴露出來,劉香玉的手槍已經響了。
昏暗的燈光下,耀眼的光芒飛快地閃過。“啪、啪、啪......”在炕上的劉香玉一股腦地把槍裡的子彈全部射進了泥土裡,濺起來的灰塵頓時迷住了兩人的視線。
青娃子也沒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又補了幾刺刀,確定對方已經掛掉之後,這才收起匕首,掏出了手裡的駁殼槍。
“必須馬上撤退!”
“嗯!”
看着地上那具胸口被插了兩個血窟窿的穿着日軍士兵軍裝的屍體,劉香玉沒有再猶豫。幾乎與此同時,地窖的門再一次被打開,曲三浪在大聲詢問着發生了什麼事。
“撤退!”
青娃子推着劉香玉來到了地窖口,可是緊接着,空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呼嘯聲。
“隱蔽!”
青娃子大感不妙,手裡一用力,又把劉香玉拉扯回來。
巨大的爆炸聲和強大的氣浪掀了劉香玉一個趔趄,臉上熱乎乎的象是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伸手一抹,居然是沸騰的熱血。
在關鍵時刻,曲三浪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洞口,炮彈爆炸的衝擊波只是一瞬間,就把他撕成了碎片。青娃子被爆炸震地有些氣暈八素,腦袋裡“嗡嗡”亂響。他搖了搖落了一層泥土的頭,儘量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狀態。
好在洞口沒有被完全炸踏,稍微一扒拉,人已經衝了出去。
炮擊還在繼續,呆在地窖裡,就算不被炸死,遲早也會被震得七竅流血。
不斷有炮彈落在李家坳的廢墟上,碎石塊和瓦礫成了爆炸的附屬品,“嗖嗖”地到處亂飛。劉香玉被青娃子一把拉起,飛快地朝村外的機槍陣地方向跑去。
零零落落的槍聲逐漸密集起來,四面八方彷彿都埋伏好了大隊的敵人,機槍聲此起彼伏。直到這個時候,分散在四周的警衛員們才紛紛發來接敵預警。
“撤!”
青娃子也不確定弟兄們是否能聽到自己的命令,他很明白,保護劉香玉纔是他的職責。在大隊日軍還沒有對李家坳完成包圍之前,他必須帶着她跳出這個包圍圈。村西口方向暫時還沒有發生交火,那裡也許是最後的逃生通道。黑暗裡,兩條人影依靠着殘垣斷壁作爲掩護,冒着不斷密集的槍彈和炮彈飛快地跑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