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部半夜兩點打電話給岡村,岡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話筒另一邊的岡部有些沮喪。
“我們的行動就要失敗了。情報科在鳳凰山被八路軍伏擊,大部已經殉國身死...潛伏在南莊附近的,也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了......”
“料到了...”
岡村睜了睜眼,漸漸地適應了臥室的黑暗,“情報科的這羣廢物,不是一直都和特高課明爭暗鬥嗎?讓他們吃點苦頭也好,這次他們死了心,下次就知道應該把重點放在哪裡了。我的辦公桌抽屜裡,還有許多份沒有破譯的電文,可他們,偏偏要去鳳凰山......”
“是這樣嗎...”
岡部的聲音黯淡了下去,岡村這是在撇開責任啊。本來岡部還想進一步部署,沒料到岡村已經打起了哈引,“困了,明天再說吧...岡部君,你也早點睡。”
被凍醒的向雷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街面上傳來了“噼噼啪啪”的整齊腳步聲,這是戒嚴部隊正在接替憲兵隊,重新封鎖司令部周圍的街道。
呂向陽推門走了進來,壓了壓擡起的首長,示意向雷不要站起身來。
“房主還在睡覺,行動的時候,你把他們都趕出去,鬼子搜來的話,他們活不了的。“好。”向雷點點頭,坐在地上伸展起四肢,小幅度地活動活動,給自己增加些熱量。
從窗口探頭向下望去,兩層樓的樓頂上,一蓬乾柴火把宋二狗的機槍陣地剛好蓋住。呂向陽嘟起嘴,學着鴿子“咕咕”地叫了幾聲。不一會,宋二狗從柴火堆裡伸出了一隻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呂向陽暗暗地深呼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一片清明的腦海裡把整個計劃再過了一遍。
七點十五分,岡村和岡部將會陸續到達司令部。七點三十分,是日軍司令部機關每天早晨的例行會議。屆時,參謀部、警備司令部地頭頭腦腦都會在司令部二樓的會議室碰頭。混進日軍司令部的軍統特工特意在會議室的窗口留下了標記,只要視線良好。風不大的話,呂向陽有把握在五百米的距離外一槍擊斃岡村寧次。
至於撤退的路線、相互間的掩護,這些呂向陽已經沒有更好地辦法。s司令部一炸鍋。全城就得雞飛狗跳。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無論怎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也許他們能夠全身而退,也許,北平就是呂向陽和所有人地葬身之地。
一想到可能會死。呂向陽的臉上也不禁有些戚然。他不想那麼早死。可這並不代表他會因爲個人的生死而放棄行動。楊越說,毛主席曾經說過,死有重於泰山,也有輕於鴻毛。暗殺敵酋而死,應該是重於泰山的吧。
向雷看了看錶,六點四十分。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將要面臨地危險,只是埋頭整理起裝備和彈藥來。
天氣有些陰沉,遲遲不肯露面地太陽,始終不能穿透東方濃密的雲層播灑它金黃色的晨光。街面上的鬼子越來越多。佩戴着白色袖標的憲兵隊整理好隊形,開始分批撤離司令部。取而代之的,是數道鐵絲網和上千名荷槍實彈的士兵。每一個接近司令部的路口、小巷裡,都佈置了機槍火力和機動車攔阻設備。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在外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盤查起每一個路過地百姓。
向雷整理完自己的裝備。按照呂向陽的命令來到了房主的臥室。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正蜷在牀頭。看着一身殺氣地向雷推門而入。
“大爺,大娘。槍聲一響,你們就可以走了...”向雷把門打開,掏出了幾個大洋,交給了老人家,“我們不會傷害你們,你們走地時候,也別慌亂。多帶一些細軟,這些錢,是八路軍給你們的補償。出了門,就別在回來了......知道了嗎?”
老人家也是見多識廣地人,事實上,北平城自從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就一直有戰火的威脅。常年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對於打打殺殺,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他們對八路軍沒有多大的印象,可是既然是打鬼子的好漢,那一定也是了不起的英雄。老大爺死活不肯收大洋,他拉着向雷的手說道:“孩子,有這些就夠了。窮家當,沒多少值錢的物什,你們狠狠地殺鬼子,就是最好的補償...咱們兩把老骨頭,沒啥年月可指望了,鬼子要殺,就讓他們殺吧......”
向雷知道自己的錢已經送不出去了,心裡對兩位老人家也不由泛起一股敬佩之情:“行!我替你們多殺幾個小鬼子!”......
向雷回到呂向陽身邊的時候,岡村寧次的座駕剛剛駛入了司令部。在大隊憲兵的簇擁下,岡部直三郎先一步進了司令部的會議室。隔着窗口兩米多遠,呂向陽把槍架在了一張木桌上。瞄準鏡裡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一羣鬼子軍官出現在了視線裡。
“他孃的,要是有門步兵炮就好了!”
和當初楊越孤身獨闖石家莊司令部一樣,這個時候的呂向陽恨不得自己變成一顆炮彈,一腦袋鑽進會議室,然後“轟然”爆開。五百米的距離,用3.5倍的瞄準鏡觀察瞄準,就像在一百米甚至更近裸視一樣。人物的動作一目瞭然,他們的上身,剛剛好暴露在槍口之下。
“一百米胸環靶!”
向雷也擡起槍身試了試,感覺還是不錯的。
“三槍後撤離。現在開始測量風向,調整瞄具。”呂向陽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幾顆子彈,含在了嘴裡。莫辛納甘狙擊步槍的缺點,就是它不能一次性上五發彈夾,只能一發一發地手動上彈。
“西風,風速半米,陰天,射擊條件良好,射擊視線良好。”
“微調一分...”呂向陽聽得清楚,擡頭看了看窗口伸出去的竹竿上掛着的一件乾衣服,確定了向雷的判斷。
岡村寧次早上起牀的時候,門口的烏鴉一直在叫。衛兵們扔了好一陣石頭,才把無辜的烏鴉趕走。一路上,座駕在憲兵隊的摩托車帶領下橫衝直撞,特意避開了平時所走的路線,繞了三條街纔到司令部的正門口。爲了防止有人對司令官的汽車發動襲擊,四周的房頂上都佈置了哨兵。城防軍甚至還在大門口架起了高射機槍,這一幕讓岡村寧次流了一頭的冷汗。
七點三十分整,岡村寧次輕踩着木地板走進了會議室。岡部直三郎一聲口令下過,所有人員全體起立,目視着司令官行注目禮。
“坐!”
岡村擺了擺手,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嘩啦”一聲,岡部帶頭坐了下去。
“目標出現...”向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
“一人一個,你打岡部,我打岡村...”呂向陽移動着槍身,把瞄準線交叉的缺口套在了岡部的腦袋上。扣住扳機的食指開始均勻地用力向後移動着,他的心裡在默默地念道:“不要動,不要動......”
“諸君,我有理由相信......”
岡村寧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但卻鬼使神差地移動了腳步,慍怒地吼道:“幕僚長!”
呂向陽在心裡罵了一聲娘,不得不放鬆自己的手指,等待下一次機會。要知道,五百米的距離看上去只有一百米那麼遠,可是隻要偏差那麼一絲一毫,那就不是一百米上想打十環,卻只打七環的結果。
岡村似乎有些生氣,兩大步跨到了一個急忙站起的軍官身後,“開了燈,就請你拉上窗簾!”
“哈!”
幕僚長出了一身冷汗,動作極快地飛奔到窗前,“唰唰”幾下,把窗簾拉了起來。
對面的呂向陽欲哭無淚,射殺岡村寧次的機會稍縱即逝。跑來跑去的鬼子軍官擋住了他的視線,拉起來的窗簾讓他差點絕望。
“操他***!”向雷也罵開了,他一直盯住一動不動的岡部等呂向陽開槍,一直到窗簾拉上的那一刻,他知道,這次行動多數要無功而返了。
“怎麼辦!?”向雷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呂向陽,後者也是一臉焦急,定定地發起了呆。
情況的迅速惡化不僅如此,鬼子兵佈置完了正面的防線,他們的視線也正在往後門而來。十來個鬼子已經藉助木梯上了附近的房頂,他們的搜索範圍,漸漸地向宋二狗而去......
“雷子,岡部的位置你還記得嗎?”良久,呂向陽突然問道。
“錯不了,我記得!”向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重新擡起槍,以窗框爲座標,重新定位起岡部直三郎的位置。雖然窗簾拉上了,可是這一時半會,岡部應該還沒有移動過。只要記憶不出錯,子彈一樣能穿過窗簾擊中裡面的岡部直三郎。
呂向陽深深地吸了幾口空氣,不能白來一趟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