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堡。拂曉時分。
日軍剛剛組織了兩次試探性進攻,靈壽縣城的城防體系在黑夜的籠罩下爆發出了強勁的威力。摸索火力的一個小隊遍體鱗傷,死傷過半。老伊藤望着一地的傷兵,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司令官閣下!”滿臉是血的小隊長低頭說道:“靈壽縣城外圍已經被支那人設下了無數的鐵絲網、戰壕和機槍火力點,我們的人離護城河還有三百多米就寸步難行。而且,支那人還有很奇怪的武器,像是炮,可是比一般步兵炮的威力要大許多!”
“炮!?”伊藤心裡“咯噔”一下涼了半截,轉而卻釋然一笑:“支那人的主力在新樂,他們就算有炮,數量也不可能太多!織田君,傳令下去!大隊展開兩翼,左右各三千人,繞開靈壽,直撲南面的宋莊、小王莊,北面的李莊、郭家莊,迅速佔領渡河橋樑。其餘人馬,天亮攻城!”
“南莊怎麼辦?”織田名點頭稱是,補充問道:“還有,楊越如果要救援靈壽,他們的速度應當比我們更快。天亮之後我們再去封堵他們的渡河路線,是不是爲時已晚?”
“我就是要讓他們先過河,再切斷他們的退路!”伊藤擺明了是要和楊越決戰,“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丟棄靈壽不管不顧,至少,我們能第一時間內搶到渡河優勢!我有這個兵力和實力,我要在鳳凰山同時擺開兩個戰場,攻取靈壽、圍剿鳳凰山!”
“我認爲,應當首先立足於攻下靈壽。我軍不僅可以集中兵力,而且還能得到一個立足之地!”織田名提醒道:“如果...伊藤君,請恕我直言。如果攻擊靈壽的行動不奏效,皇軍將十分被動!”
“如何被動!?”
“有三點!一。如若靈壽一時拿不下,兩翼該如何行動!?是繼續進攻夾擊南莊,還是原地駐防,拱衛中路?二,有鑑於第一點,伊藤君是否應當考慮,楊越的主力回援問題?第三點,如果楊越早一步偵測到我軍的行動。而把鳳凰山的剩餘力量全部都集中在了靈壽...這個,當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是萬一是這樣的話,他們依靠堅固的城防體系不僅可以固守,而且還能反擊,那時,兩翼鞭長莫及,中路...伊藤君。我擔心你地安全!”
“織田君,你多慮了!”老伊藤“哈哈”大笑,伸手拍着織田的肩膀說道:“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先攻取靈壽縣城,給皇軍一個立足之地,就算第一波攻擊行動失效,我們至少還能立足短期內的優勢。然而,兵勢如水!靈壽縣城城防體系已經被支那人完善,孫子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謀伐交已經過時了,擺在你我面前的,當是如何伐兵,而不是攻城!我展開兩翼兜開一個大口袋,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迫使楊越放棄靈壽,然而留下南莊這個缺口不去封堵,正是給他一個和皇軍決一死戰的機會!他能從南莊過河,我們就有機會全殲他們。這個局面對我最有利。假如他害怕了,放棄了,躲進鳳凰山裡去了,那麼。至少鳳凰山在短時間內已經威脅不到我北進的步伐!可是,楊越是這樣地人嗎?不是!絕對不是!”
“伊藤君高論!!”織田名大是一副茅塞頓開的表情,“楊越一定不會放棄靈壽的友軍,無論如何,在我們未雨綢繆之下,八路軍就算天兵下凡,也得大爲折損!”
老伊藤略帶鄙夷地瞟了一眼低着頭的織田名。緩緩說道:“織田君。你必須記住一點:在任何敵人的面前,都不能盲目輕敵!”
“哈依!”
石家莊的日軍在一夜之間蜂擁出城。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展開強攻態勢,用憋了三個多月的銳氣從石家莊輻射出來。晉察冀軍區大部分主力部隊都僵持在北線與前來報復地敵人第三十五、三十六師團和第二、第四混成旅團的戰鬥之中,冀中兵力也有相當一部分集中在保定附近,拱衛剛剛打通的晉察冀軍區和冀中軍區的連接處。還有一部分兵力,則投入到了新樂戰場,剩下的,雖然爲數不少,可面對黃蜂一般的日軍大舉進攻,卻顯得有些倉促。日軍以每小時五到六公里的進攻速度突破了冀中防線,八路軍迫於兵力分散,只能組織節節抵抗,穩步後撤。等到老伊藤的真是目的曝光之後,鳳凰山和外界的所有聯繫,已經全部被切斷!
這個時候,就算是軍區想要對鳳凰山施加援手,那都變成了望洋興嘆!
一身戎裝地楊越抱着劉香玉久久不語,門外的警衛連正在集合,小兔崽子高昂的點名聲傳了進來。
“越!”劉香玉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滾落在楊越的胸口,“只可惜我不能跟你上戰場了,你要答應我,一定活着回來!我等着你!”
楊越撫摸着劉香玉的淚臉,輕聲勸慰道:“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楊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放心吧,我怎麼出去地,就怎麼回來!”
“這次不一樣!”劉香玉幾乎大哭出聲,剛剛停下的眼淚“嘩嘩”地又滾了下來。她瞭解楊越,如果不是九死一生,他根本就不會邁出如此沉重的腳步,他也從來沒有在出徵前來告別的習慣。早在他進門地那一瞬間,他的眼神裡就充滿了訣別的色彩。
楊越仰天長嘆,緩緩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兩個信封,淡淡說道:“此一去,說實話我心裡真的沒底。如果我有什麼意外,這兩封信還要請你轉交。一封,是給左副參謀長的,上面是我總結的作戰經驗和一些瑣事。另外一封......”
“我知道,你什麼都別說了!”劉香玉默默地接過信封,勉強地擠出了一抹微笑:“是給許晴的!我知道你地心裡一直都沒忘記她,楊越,你給我聽好了!我和許晴,都會等着你。等仗打完,我們一起去南洋!”
“香玉!”
楊越心裡一熱,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可是,華北還在日軍地手裡,中國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他楊越不能憑一己之力根除這個舊中國的頑疾,也不能以一軍之強蕩除那煌煌如塵地野蠻強盜,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他可以對不起許晴,可以對不起劉香玉,也可以對不起他自己。但是,他不能對不起這苦苦支撐起來的大好形勢。這裡面,有鳳凰山兩千多名連“中國”這兩個字都不認識,卻甘願爲她奉獻自己最後一滴熱血的烈士,這裡面還有成千上萬的父老鄉親殷切的期盼,更有那每一寸染滿了鮮血的江山!國土!榮譽!那是他做夢也不能忘記的使命,是他來到這個殘破舊世界最大的寄託!面對強大的敵人,他只能再一次用鮮血和子彈來澆灌這一片心中的熱土!
“司令員同志!軍分區直屬隊集合完畢,實到七百四十二人,請指示!”
小兔崽子堅毅的臉上,一雙閃亮的眼睛直逼同樣堅毅的楊越。楊越跨下戰馬,掃視着面前那一列列整齊的隊列和那一副副永不言敗的面孔。
“鬼子來了!怎麼辦!”
“殺!”
戰士們齊聲高喊,振臂如林。
“敵強我弱!怎麼辦!”
“殺!”
“好!”楊越大呼痛快,面對這樣一羣視死如歸的生死兄弟,夫復何求!
“前赴後繼,痛殺敵寇!”被降職的李雙洋從隊列中站出,隨即,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震顫着整個大地。
“蕩除敵寇,前赴後繼!鳳凰勇士,死不旋踵!.....”
“戰旗!”
楊越登高一呼,在陣陣的聲浪之中,無數雪白的戰旗迎風招展。那一面象徵着冀西榮耀的碩大戰虎旗幟在警衛連的簇擁之下飄搖入場,“冀西一隻虎”五個金色大字在晨光之中更是顯得金光萬丈!
楊越接過戰旗,再一次掃視着所有弟兄,鏗鏘說道:“有人問我,爲什麼鳳凰山的戰旗是白色的!今天,我可以告訴他,那是因爲在這面戰旗上,我們要留出那一片空白,用我們的鮮血來染紅她!”
話音落點,一陣寒芒掃過。楊越甩手在刺刀上一揮,竟是自斷一指!噴濺的鮮血激射在了那面旗幟之上,殷紅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