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北平一槍狙殺華北方面軍總參謀長官岡部直三郎的英雄----向雷,就這樣窩囊地死在了有着重兵拱衛的地下堡壘裡。到死,他都不知道勒在他脖子上的那根繩子,就是他親手捆在俘虜身上的。原本屬於他的刺刀,在他的胸口上紮下了六個血洞。
山下趕到小李莊的時候,六具帝國士兵的屍體擺在他的眼前。四個身中數彈,其中的一個被打成了馬蜂窩。剩下的兩個,則是被人吊在了小李莊外的一棵歪脖子樹上,活活地窒息而亡。他們的眼睛突兀地暴露的空氣中,兩個眼球里布滿了血絲,從口腔中吊下已經失去血色的舌頭,全身僵硬活像兩個吊死鬼。
“支那人乾的!”
小隊長開了口,“他們挖地道的時候掉進了地道里,被支那人殺死了!”
他們掉下去的地方是一片被雨水沖刷過的麥地,因爲挖掘地頗深,土層已經完全坍塌。一條長十餘米,寬三米的地道就此暴露在了山下的眼前。
“去兩個!”山下指着兩個面有菜色的士兵吼道:“下去,摸清楚情況!”
一大羣士兵圍了過來,被小隊長用刀鞘劈開:“快去幹活,把地道挖通!”
兩個士兵膽戰心驚地抓了抓手裡的槍,覺得不保險,又抽出了刺刀套上了槍管。和他們一個伍的同伴朝坍塌的地道盡頭儘可能遠地扔了幾顆手榴彈,小隊長伸腿一踹,把他們踢下了深淵。
地道里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影,手榴彈爆炸過後的濃濃硝煙擁擠在相對狹窄的空間裡,看樣子是要經久不散了。兩個士兵緊緊地靠在了一起,慢慢地朝前摸索着。^穿過層層的濃煙,黑暗隨即撲面而來。鬼子兵們劃亮了火柴,點着了手裡的汽油火把。強烈的火光燃起漸漸地照亮了前後六七米的通路。
“沒有人!”
走在前面地鬼子兵喉結“咕唧”一下吞下了一口唾沫,刺刀上的火色照亮了鋒刃,可是這詭異的火光更讓他覺得渾身都緊張了起來。
後面的伍長伸手推了推他,指着前面一個分岔口小聲地說道:“看,那是什麼!?”
“什麼?”鬼子兵慢步移動過去。藉着火光擡頭看到了一塊木牌。木牌上畫着兩個箭頭,看上去像路標。模模糊糊地似乎寫着什麼字。
“那上面寫着什麼?”後面的伍長問道。
“我不識字!”鬼子兵搖了搖頭,結果被身後地伍長一腳踹在了地上,“廢物!讓開我來。”
往下滴着暗紅色火星的火把熊熊燃燒着,伍長貼上臉去,不由大驚失色。左邊的那個箭頭上寫着“地獄”,右邊則寫着“閻羅”。本來就心裡發毛的伍長一口氣涼到了底,抓着火把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走!”
伍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裡就算沒有什麼地獄和閻羅王,但是再往裡走肯定不是好主意!伍長拖着地上的士兵頭也沒回地大聲地吼到:“快走。撤出這裡!”
可是手上一滑,自己摔倒在地。火把被他一甩,扔出去了老遠。藉着那麼微弱地火光看去,自己的一隻手上居然沾滿了鮮血,躺在腳邊的士兵瞪着雙眼望着他,兩隻圓睜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他扭曲的面上血色正在逐漸失去。\一縷鮮血從他地脖子下緩緩流出,像是要吞噬着什麼無所顧忌地朝他蔓延着
“啊----!”
鬼子伍長被嚇得不輕,茫然地擡頭四望,昏暗的火光照着地道的兩壁。卻永遠穿不透前方的黑暗。慌亂,讓他只能大聲地吼叫,以此來驅趕內心的恐懼。可是他的聲音碰到了溼潤的牆壁,又折了回來。在幽暗的地道里,迴音伴隨着更強烈的恐懼在他的心裡越飄越遠。
一支長矛悄無聲息地從他背後地土牆內伸了出來,貼着他的後背猛力一紮。尖利的矛頭瞬間刺穿了他的軍裝和他孱弱的肉體。鬼子伍長最後看到的畫面,是腳下地一塊泥地突然翻開,一個滿臉烏黑的八路軍就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的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雪亮的刀鋒一閃,那顆驚魂未定地頭顱“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呂向陽拎着血淋淋的砍刀在鬼子伍長的衣服上擦拭地一乾二淨。“吱吱”噴着鮮血的斷頸上,整齊的斷口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頸骨。
“現在怎麼辦?”老驢彎了路,從暗室內跑了出來。
“什麼怎麼辦,把鬼子再還給鬼子就是了。”呂向陽一邊說着,一邊脫下了鬼子的軍裝。然後從身後摸出了兩顆手榴彈,將手榴彈地拉火繩扯了出來之後連接在了一起,接着將他們分別藏進了兩個袖子裡。最後。他把那顆頭顱放在了衣服上之後,小心翼翼地將袖子打了個結----鬼子只要打開這兩個袖子。手榴彈就會被引爆!
一大羣士兵們圍在那段被挖塌地地道口附近,各自的臉上都是隱隱地感覺到不妙。過去了許久,兩個探路地士兵仍舊沒有消息,一些人已經閉着眼睛,在默默地超度了。
山下不由地想起了南李莊的那個地道口,下去的三個士兵,到現在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楊越花了兩年半之久的時間挖下了這些猶如蛛網的地下通道,除了便於交通,更主要的目的就是拖住日軍。山下很明白,楊越在以這樣的方式來拖延時間,他辦到了!他不光辦到了,而且還借這個機會,狠狠地打擊了皇軍的士氣。兩個聯隊六千多人分散在這一片廣袤的平原上,看到可疑的洞穴,就分兵開挖。原來的組織不存在了,隊形也不存在了!伊藤要看見八路軍的留守主力,他也要看到那些早早躲藏起來的支那百姓。所以,皇軍士兵們打亂了建制,放下了手裡的槍,拿起了只有挖戰壕才用的工兵鍬!
只是,這樣的作戰方式,山下根本就不覺得他能適應。挖開了洞口又能怎麼樣?狹窄的通道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挺機槍,就能守死一條通路,任何一個岔口,都絕對是士兵們的噩夢!伊藤要他們扼守要道,可哪裡是要道,哪裡是陷阱?他的手裡沒有地道的工程圖,他所有的只是那麼幾個挖開的洞口和越來越多的皇軍士兵屍體!
“有東西!”
一個眼尖的士兵打斷了山下的思緒,擡眼望去,挖塌的地道里突然拋出來一件圓咕隆東的物件。手疾眼快的士兵們立刻跳下去了幾個,把那件滲着鮮血的軍服提了上來。沒有人記得開槍,因爲他們不知道朝哪裡開槍,又或者他們還存在一絲僥倖的心理----自己的同伴還活着,這件東西只是他們扔出來的。“打開它!”
小隊長命令道。
“不!”山下一伸手,攔住了上前打開包裹的士兵,他圍着那件軍裝轉了幾圈,盯在了打了一個活結的兩個袖子上,他的鼻子裡充滿了血腥味,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嘿,找一截繩子來!”
士兵們巴巴地找來了一截草繩,山下小心翼翼地將草繩穿過了那個活結,挽下了一個繩套後拎起了包裹。在他的命令下,周圍的士兵們“嘩啦啦”地全部站在了他的身後。山下緩步走向了挖開的地道,立刻有四五個士兵迅速將機槍架在了地道兩端能壓制突然出現的敵人的有利地形上。
“看着,不要讓你們的粗心大意害死自己的同伴!”山下像做教學示範一樣,把包裹又扔回了地道里。捆在包裹上的繩子一緊一鬆,有人親眼看到了那打成活結的袖子被繩套扯開,隨即,兩縷青煙伴隨着“嗤嗤”的聲音冒起。
“轟----!”
整個地面都在顫抖,手榴彈爆炸的衝擊波震顫着溼潤的土地,每一個人的心都被這爆炸的聲音所深深地震撼着。
僥倖撿了一條命的士兵們紛紛看向了若無其事的山下,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目瞪口呆的小隊長“噼裡啪啦”地在臉上扇了十七八個耳光,直打得自己嘴角滲出了血絲才被山下制止。
“這不怪你們,支那人非常狡猾!”山下看向了自己的士兵,在面對面的戰場上,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可是,在這樣的非常規的作戰中,從小受着嚴格正規軍事教育的士兵們就完全不是神出鬼沒的支那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