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太陽公公駕着五彩祥雲,身披萬道霞光,矗立在蒼穹之上俯瞰大地,帶來一片炙熱,紅牆白壁的奉天火車站彷彿披上了一層金色紗衣。
站前廣場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候車大廳,人頭攢動,井然有序,女播音員優美動聽的聲音在候車大廳中迴盪。
“各位旅客朋友請注意,開往佳木斯方向的K349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請旅客朋友們排隊檢票,有序上車。”
“旅客朋友們請注意,開往長春方向的K383次已經開始檢票了,請大家自覺排隊,抓緊時間上車。”
“開往北平方向的K340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有去往北平方向的朋友請抓緊時間檢票……”
“行了,就坐這兒吧。”揹着小包,手拿車票的王子喻找到一排空座,把揹包小心翼翼的護在身前,慢悠悠的坐下來,猶不放心的拿起車票看了一眼,奉天至青島K319次列車,13點50分開車,還有四十分鐘。
歸家心切的他本想上午回家,結果身心疲憊一直睡到11點才起牀,在辭別了三叔和王總後,這才趕至奉天南站。
王子喻收好車票雙手護包,儘管身邊無人,也慎重的看向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才輕舒一口氣,之所以緊張,皆因包裡放着八萬多現金,腰上綁着二十多萬大票,全部身家隨後攜帶。
這錢來之不易,千萬不能有所閃失。
昨天比鬥,王子喻贏得十萬出場費,中途龍哥又增加十萬出場費,自己又押注贏了十萬,一共贏得三十萬,還給三叔1萬2,還剩28萬8,這錢雖然不多,但對王子喻來說是一筆鉅款,家裡的饑荒終於有着落了。
老爸老媽知道了,一定非常高興!想到這兒,王子喻發出會心的微笑,開心。
“啊哼!”
王子喻正對着腳尖傻樂,忽然左邊距他三個座位傳來咳嗽聲,動靜很大,他好奇之下轉頭一看,恰巧那人也看過來,兩人正好對上眼。
男人年齡在三十三四歲左右,面白無鬚,儀表堂堂,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身穿一套灰黑色的西服,白襯衫上繫着金色領帶,腳上一雙鋥亮的黑皮鞋,氣質儒雅,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給人的感覺是一位知識分子。
他正拿着紙巾擦嘴,對上王子喻的目光後不由得訕訕一笑,歉然道:“不好意思啊老弟,打擾你休息了,我這是抽菸抽多了,嗓子不太舒服,不咳一下,難受。”
“哦,沒事大哥。”王子喻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抽菸的人痰多,老爸黃友財就是其中一位, 從小便深受其害,早已習以爲常,見慣不慣了。
“老弟也是去青島?”眼鏡男一見王子喻答話,打蛇隨棍上帶着微笑坐過來兩個位置。
“我不是,我去……”正當王子喻回話的時候,右邊響起一道憤怒的女聲。
“我說你這人,咳嗽就咳嗽唄,非得整出這麼大動靜,你看看你把我閨女嚇的,都要哭了。”同樣距離王子喻三個座位,有一位帶小孩兒的大姐,不樂意了,語氣不善的訓斥眼鏡男。
這位大姐年齡也不大,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長相端莊,有點小家碧玉的意思,身前站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扎着小辮子的小腦袋瓜埋在她懷裡,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正透過胳膊的縫隙偷偷的往這邊瞅呢。
這娘倆的衣着打扮很普通,孩子旁邊還放着一個陳舊的手提包,王子喻猜測她們可能是農村來城裡走親戚。
“不好意思,沒注意到還有孩子,抱歉了啊,來,小朋友,叔叔這兒有巧克力,送給你。”眼鏡男站起來向娘倆道歉,隨後從包裡拿出兩塊巧克力,笑眯眯的送給小女孩,末了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慢點吃啊,叔叔去趟廁所。”
接過巧克力的小女孩兒開心的笑了,那位大姐也轉怒爲喜,但沒說話衝眼鏡男點點頭,這事就算過去了。
“嗒!”
當眼鏡男走到王子喻身前的時候,一枚金光閃閃的戒指掉在地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脆響,原地轉了兩圈,拐個彎,骨碌碌滾到那位大姐身前。
王子喻眼睛一亮,心中篤定,這戒指肯定是金的。
正猶豫要不要告訴眼鏡男時,那位大姐也發現了戒指,她裝作若無其事的踩住戒指,假裝繫鞋帶把戒指拿到手裡,迅速塞進上衣兜裡,最後警覺的往左右瞟了瞟。
結果跟王子喻來個對視,頓時鬧個大紅臉,訕訕一笑,窘迫異常。
連忙衝他擺手,阻止他告訴眼鏡男。
“老弟,你看這金戒指還不錯吧。”待眼鏡男消失在拐角,那位大姐來到王子喻身邊,把金戒指遞到眼前,面帶微笑的看着他。
“是不錯,挺好。”王子喻打量片刻不無羨慕的說道,這枚大戒指怎麼也值個2000,3000的,心裡感嘆大姐運氣好。
“老弟,是這樣,這個戒指掉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只是我臉皮厚,動作比較快而已,我覺得吧,咱們相逢即是緣份,有好東西不能獨吞,應該見面分一半,有錢大家花,你說對不對。”大姐笑盈盈的看着他,無比真誠。
見面分一半?
不是投降輸一半?
還有這好事?
王子喻聽明白了,敢情這位大姐是想跟他分戒指,面色一喜,但又覺着哪兒不對勁,試探着問道:“大姐,你想怎麼分?”
“可惜這戒指分不開,要不然咱倆一人一半多好。”大姐眉頭輕蹙,略一思索,“要不這樣吧老弟,我把戒指給你,然後你找我點錢,怎麼樣?”大姐目露精光,眼巴巴盯着他。
“可以啊,你想要多少錢。”王子喻答應的挺痛快。
大姐愣了兩秒,沒想到他這麼痛快,隨後笑道:“老弟真是爽快人,像這樣的戒指市場價怎麼也得2000多吧,這樣,我吃點虧,你給我1000咋樣?”眼神很是期待。
“1000……”王子喻目光閃爍的想了一下,點點頭,“這個,我手頭沒那麼多錢啊。”
“那你有多少?”大姐急促的問道。
“500。”
“行!500就500!”大姐很乾脆的答應下來。
王子喻掏出五張老人頭,遞給那位大姐,攥的很緊,明顯有些不捨。
“老弟不錯,辦事敞亮,好人啊。”大姐一把搶過去,誇了幾句便抱着孩子,拿着包走了。
“500塊買個金戒指,真不錯。”王子喻拿着戒指,笑眯眯的仔細端詳。
“小夥子還樂呢,你讓人家騙了不知道吧,剛纔那一男一女是一夥的,都是騙子,趕緊報警吧。”火車站掃地的大爺走過來,抱打不平,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沒事大爺,謝謝您了啊,您忙去吧,我沒事。”王子喻笑着感謝大爺,擺弄着戒指。
“唉,真是傻小子。”大爺搖頭嘆息着離去。
王子喻笑而不語,排隊檢票。
“老婆,怎麼樣,還順利吧?”在候車室一處偏僻的拐角,眼鏡男一手抱着小女孩兒,一手拉着剛纔那位大姐的胳膊。
“老孃出馬一個頂倆,必須得手阿!呵呵,那小子可真傻,答應的特別痛快。”大姐一邊說一邊掏出500塊錢遞給眼鏡男。
“老婆你真厲害!”眼鏡男哈哈一笑,隨手把錢裝進兜裡,美滋滋的親了閨女和老婆 一人一口。
“爸爸我餓了,我要吃麪包,還要喝汽水。”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榮摟着眼鏡男的脖子,撒嬌。
“好好好,爸爸給你買。”三口人出了候車室,來到廣場邊的商店。
“來一兜旺仔小麪包,一瓶大連汽水。”眼鏡男掏出一百塊錢往櫃檯上一拍,神色傲然。
女售貨員用驗鈔機一驗,發出警報,拿起仔細一瞅,陰沉着臉說道:“錢不對,你這是假錢。”
“不可能!你再驗一下!”眼鏡男面露疑惑之色,抱着孩子的大姐,花容失色。
女售貨員又驗了一次,還是過不去,“假錢,絕對是假錢!”隨即冷笑着看着二人,像他們這種人可見多了。
“老婆,我們讓那小子給耍了!”眼鏡男看看錢,又看看老婆,懊惱的罵道:“媽的,終日打雁,今兒被雁給啄了眼,一分錢沒掙到,還搭了一枚戒指。”
眼鏡男氣的直罵街,戒指雖然不是金的卻是銀的,外面包了一層鉑金,夫妻二人以假亂真,屢試不爽,可惜栽在王子喻手裡。
“孩兒他爸,算了吧,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大姐輕聲說道,這裡人來人往,沒準有便衣出沒。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恰巧兩個警察走進商店買菸,見三人面色異常,隨口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他花假錢!”女售貨員指着眼鏡男,聲色俱厲。
“假錢?跟我們去站前派出所走一趟吧。”警察也沒想到買個煙還有意外收穫,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其實,對於夫妻二人的小伎倆,王子喻早發現不對勁,首先,眼鏡男的演技太差,他看孩子的眼神充滿愛意,根本不像陌生人,而小女孩也不是害怕的表情,就像跟爸爸做遊戲,藏貓貓。
然後,故意掉戒指,王子喻便明白了,沒見過殺豬,還沒吃過豬肉嗎,新聞裡多次報道過此類案件,知道自己遇上了騙子,只是好奇之下,陪他們演戲,直到給錢時,把從黃毛手裡收上來的假錢派上用場。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