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空氣中瀰漫着一絲涼意。
傾盆大雨驅散了悶熱,卻無法驅散好奇心的火熱。
一羣人站在柳德喜家大門前的柳樹下,興高采烈的看熱鬧,而且越來越多的村民正在趕來的路上。
當王子喻提出讓小豬自尋家門,圍觀羣衆紛紛叫好,唯有柳德喜面露不快,他老婆王雲挺身而出,揮舞着九陰白骨爪直奔王子喻面門,張口大罵,“你個小癟犢子不是人,公報私仇,當上警察就不認人了,老孃可不慣着你!”
王子喻瞪大眼睛,感覺莫名其妙,趕緊躲到張國軍身後,冷眼旁觀,心中腹誹,這真是母老虎啊,咱兩家的親事多虧黃了,這要是成了,這種老丈人丈母孃,還不得讓他們作死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一對活寶,誰攤上誰倒黴!
“你幹什麼玩意?罵罵咧咧的咋還動手了呢!”張國軍擰着眉頭,擡起手臂架住白骨爪,說話間捱了幾下。
王雲出招的架式和路數,王子喻感覺有些眼熟,嘿,這不是遼北第一狠人,彪哥的招數嗎,難道她是範德彪的妹妹?
“你給我起開,小崽子翻臉無情,今天非撓他個滿臉花不可,趕緊起開!”王雲氣鼓鼓的指着王子喻,惡狠狠的罵道,眼見張國軍依然擋在身前,再次使出九陰白骨爪。
柳德喜非但不拉架反而笑嘻嘻的看好戲,令王子喻很生氣,看着你來我擋的王雲和張國軍,眼珠一轉,狡黠一笑。
“各位觀衆,各位聽衆,老少爺們,娘們們,大家上午好!現在爲大家播報的是,靠山屯鄉第一界武林大會,男女混打冠軍爭霸賽,左邊之位披頭散髮,眯着眼睛,神似梅超風的女士,用的正是成名絕學九陰白骨爪,右邊這位濃眉大眼,鐵漢柔情,神似郭靖的男士,用的正是降龍十八掌!”
“雙方你來我擋,打鬥激烈,精彩紛呈,真是一場鏖戰,精彩呈度不亞於火星撞地球,堪稱現代版的華山論劍!”
“梅超風,你瞪什麼瞪,你再瞪我一個?呀,藐視播音主持扣一分!”
什麼?
武林大會?
男女混打?
還梅超風?
“不行,受不了,笑死我了!”
幽默風趣的解說讓圍觀羣衆先是一怔,隨後都樂翻了,好好的一場打戲,楞是讓他說成了喜劇,逗的圍觀羣衆仰首大笑,紛紛叫好。
王雲恨恨的瞪着王子喻,撓了幾十下,連他毫毛也沒撓着,隨即往地上一倒,右手拍打着地面,哭天抹淚的大呼小叫,“打人啦,警察打人啦!小癟犢子不要臉,連丈母孃也打,沒有天理啦!”粘了一手泥也愰然未覺,依然我行我素。
呃……
在場衆人一腦門子黑線,到底誰不要臉?
人家小黃邊都沒挨着你,怎麼就打你了?再說婚事早都黃了,還扯啥丈母孃?嗤笑聲連綿不絕。
“哎呀,我的手指折啦,哎呀,我的胳膊斷啦,哎呀,我的波棱蓋卡禿嚕皮啦……”以爲能博得大家的同情,王雲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全身心沉浸在表演中,無法自拔。
“你瞅瞅,她還來勁了!”也不知誰說了一句,惹得大家一片鬨笑。
“媳婦起來,趕緊起來!”饒是柳德喜臉皮厚也掛不住了,拽着王雲胳膊想把她拉起來,一邊拽還一邊哄,“地上涼,趕緊起來吧,別丟人了,快點的!”
“你不丟人!”王雲豎着眉頭坐起來,一聳搭胳膊,把柳德喜弄個趔趄差點來個腚蹲,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哎呀媽,你咋坐地上了,快起來,地上多髒啊,你看,褲子都粘上泥了!”柳菊鑽進人羣,生拉硬拽的把王雲拉起來,隨後偷偷的往這邊瞥了一眼。
她早站在人羣外,看着昔日情郎侃侃而談,咬着嘴脣,五味雜陳,看着老媽滿地撒潑,無地自容,紅着臉衝進來。
前女友就在眼前,王子喻輕咦一聲露出頭來,剎那間,二人目光交匯,火花四濺,柳菊臉色嫣紅,手足無措。
都這時候了,還眉目傳情?王雲看在眼裡,氣在心裡,你個傻丫頭,讓人家賣嘍還得給人家數錢!
“誰讓你出來的,趕緊回家,是不是看人家小白臉就坐不住了?能不能要點臉!”王雲把氣撒在閨女身上。
“媽,我怎麼不要臉了,你怎麼說話呢。”柳菊委曲的眼淚含眼圈,倔強的回懟。
“你還說!趕緊回家!”王雲冷着臉,指着自家大門,見閨女無動於衷,還推了一把,柳菊跺了下腳,負氣離去。
“我說,戲演完了嗎,沒演完的話接着演,演完趕緊辦正事。”張國軍擰着眉頭,不耐煩的說道。
“演不演完關你啥事?你算哪棵蔥!我告訴你,搶我家豬羔子,跟你沒完!”王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張國軍,橫眉立目,唾液橫飛,潑婦形象演繹的入木三分,絕對有問鼎影后的實力。
“能不能要點臉啊,誰搶你家豬羔子了,事實勝於雄辯,你把豬趕出來就會水落石出!”
“你纔不要B臉呢,挺大個老爺們跟女人動手,你也不嫌磕磣!我都替你丟人,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臭不要臉的,敢佔老孃便宜!”王雲怔了一下,在圍觀羣衆的轟笑下,臉色漲紅,羞怒交加之下再次揮舞九陰白骨爪。
“你想幹什麼!把爪子給我放下!”張國軍媳婦衝進來,擋在老公身前,冷臉怒視,擺出動手的架式。
“動啥手啊,有話好好說。”柳德喜怕王雲吃虧,把她扯到身後。
“咋的王金鳳,多年的好姐妹你要跟我翻臉不成?”王雲推開柳德喜,指着張國軍老婆質問。
“嗬,你還知道好姐妹啊,知道你還罵人!我看你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也是,看看你眼高於頂,鼻孔朝天的樣兒,你能瞧的起誰!”王金鳳指着王雲回嗆。
“你們訛人咋不說呢?”
“誰訛人了?你要是清白,就把豬趕出來啊!”
“憑什麼?我家的豬,就不趕就不趕,氣死你!”王雲說話時搖頭晃腦,很像賭氣的小孩,惹得現場笑聲一片。
“幹啥呢這是,吵吵八火的,離老遠我就聽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過人羣,揹着手走到近前,“啥事啊?”
王子喻定睛一瞅,原來是崗子村的村長馮建國。
“村長來了,正好你給評評理……“張國軍一看村長來了,趕緊笑着走到跟前,掏出煙來,話剛說了一半,擡頭一看人沒了。
人被王雲抱胳膊搶走了。
“村長啊,你得給咱家做主啊。”王雲摸着眼淚,一臉的委曲。
“別這樣,有事說事。”馮建國不着痕跡的抽出手臂,面色恢復正常。
“村長啊,是這麼個事,張國軍家的豬羔子走丟了,完嘍非說我家豬羔子是他家的,你說這玩意氣人不氣人!”柳德喜一邊說一邊給馮建國敬菸。
“哦,這樣……”馮建國轉頭看向張國軍,發現他後邊站着一個穿制服的小夥,“誒,這不派出所的擱着呢嗎,讓他斷唄。”一聽兩家人因爲這事扯皮,馮建國就頭疼,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想得罪人,猛然發現王子喻,眼睛一亮。
王子喻迎上馮建國的目光,微笑着說道:“馮村長好,我是派出所的小黃。”馮建國點頭回應。
“人家小黃剛纔都說了,讓他把豬趕出來,看它上誰家。”張國軍趁機介紹,“但是柳老扣,橫拉豎擋的不同意。”
“我憑啥同意!你不講理,你家豬是黑的,俺家豬是花的,根本就不一樣,你這是訛人!”柳德喜一邊說一邊拉着馮建國的胳膊,“村長得給俺家做主啊。”
“我家豬鼻子有豁口,他家也有,而且一模一樣!”張國軍頓了一下,“柳德喜無法說出他家豬羔子是啥時買的,跟誰買的,一問三不知,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是我家豬!”
“這個……還是聽派出所的吧。”馮建國是老油條,誰也不想得罪,又把問題拋給了王子喻。
“既然村長都說了,那把豬趕出來吧,是非對錯總要有個結果,大家都是街坊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也不用整的太僵,如果是,你們把豬還給人家,如果不是,讓張國軍給你們道歉,多簡單點事啊。”都快中午了,王子喻想早點解決。
“老扣,別磨嘰了,趕緊把豬趕出來吧!”
“可不是,多大點事啊,把豬趕出來遛一圈唄!”
“柳老扣,你就把豬趕出來能咋地,能少塊肉啊!”
……
圍觀的熱心羣衆,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柳德喜和王雲對視一眼,頗爲無奈,最後迫於壓力把小花豬放出來。
這是一頭黑白相間的小花豬,肚子圓滾滾的,大概20多斤,出了豬圈看什麼都新鮮,這兒聞聞,那兒嗅嗅,搖着尾巴興奮的不得了。
“嘞嘞嘞……”張國軍兩眼冒光,定定的看着小花豬。
小花豬聽到叫聲,駐足停望,然後屁顛顛的一路小跑,來到大門口,左拱拱,右拱拱,最後來到張國軍腳邊,嗅嗅鞋子。
“啪啪!”柳德喜突然一拍巴掌,把小花豬嚇了一跳,嗞的一聲撒腿就跑,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飛竄。
大傢伙定定的看着小花豬,看它往哪跑,如果它跑回來,說明是柳德喜家的豬,如果不回來,那就出問題了。
柳德喜家是路邊第一家,張國軍家是第四家,小花豬順着街道往裡跑,停在第四家的糞堆前,拱拱這兒,拱拱那兒,興奮的直甩小尾巴。
這時,從張國軍家的豬圈傳來老母豬的叫聲,小花豬立馬支棱起耳朵,隨後叫着往張家院子裡跑,可是大門鎖着呢,進不去,只好在門口打轉。
“嘞嘞嘞……”王雲拿着苞米粒子想把它勾回家,可是小花豬吃了兩口,依然跑回張家門口,氣的王雲張開雙臂想把它攆走。
“看看,事實勝於雄辯,我說是我家的吧,它肯定是我家的。”張國軍撫着下頜上的胡茬,眉開眼笑。
“你家豬羔子多,我家這一個豬羔子寂寞,想要串門。”柳德喜急的滿頭是汗,大聲辯解,卻顯得蒼白無力。
再看小花豬,它被王雲攆急眼了,一下竄進門口的小水坑,身陷淤泥,使勁撲騰,弄的泥漿四濺,掙扎着走出泥潭。
“嘞嘞嘞……”
同樣是餵豬,王金鳳手拿苞米蹲在地上,小花豬哼哼嘰嘰的嗅了嗅,之後搖着尾巴舔食手掌上苞米粒,任王雲在邊上如何招喚,就是不走。
“來,給它洗洗,這泥這個髒。”張國軍打來一盆清水,沖刷小花豬身上的淤泥。
“誒,它掉色了。”王子喻驚奇的發現,小花豬身上的白花消失不見。
“真的誒,白花不見了。”
“你說這玩意咋還掉色了呢?
“應該是畫的白花吧,要不然能掉嗎!”
“都是街坊鄰居,這種便宜也佔,這兩口子可真不要臉!”
……
至此,真相大白,這頭“小花豬”正是張國家丟的那頭小黑豬。
圍觀羣衆嘖嘖有聲,紛紛譴責柳德喜和王雲,二人在衆人嘲諷和譴責中,灰溜溜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