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去了,覺慶和尚極好!”
細川春宮帶着細川采女從走廊外步入殿內,老頭子老歸老,但是說話的中氣還是很足,幾十年爲將的氣勢在那裡。
“春宮將覺慶和尚帶回來了?”大家喜出望外,如果帶回來了,那就是大成功。
“並沒有。”細川春宮雙手一攤,自顧自的做了下來。
“那怎麼說覺慶和尚此時極好?”小平太湊到老岳父面前。
“興福寺日夜有僧兵信衆二千餘人守護,只需本山銅鐘一響,頃刻間就能得五六千衆,怕是此刻畿內不會再有比這還安全的地方。”
細川春宮揉着因爲趕路而發脹的小腿,邊揉邊說,小平太一看也湊上去幫他揉壓起來。
“這麼說覺慶和尚從未遇險?”山內主計要把事情打聽清楚回報給他大哥。
“倒也不是沒有,曾有賊人趁夜潛入興福寺,奈何學藝不精,被覺慶和尚身邊的靜空和尚一禪杖打得人都爛了。”
細川春宮顯然是見識到了那個場面,話語雖然簡單至極,卻能說的人毛骨悚然。
而小平太突然腦海裡顯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辰三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山內已經算傲視羣雄了。可當初進京時見到的靜空和尚一米八幾的大個,幾十斤的包銅禪杖拿在手裡和玩似的。
槍棒嫺熟的巖瀨元政上去挑戰都根本沒有討着一點好,如果讓那個大和尚舞起禪杖來,哪怕是鐵人也給他打凹進去。
“覺慶和尚身邊確實有一名力大剛猛的和尚。”小平太立刻附和細川春宮。
“等閒十幾人若沒有強弓鐵炮都近不得覺慶和尚的身,更何況興福寺內如許多的僧兵。”
“是故覺慶和尚決意暫時留在寺內,觀望洛京之情勢。”
細川春宮雖然沒有勸服覺慶和尚來山內,但也確認了暫時不會有人能有本事把覺慶和尚給害了,或者把他捆走。
“對了,覺慶和尚準備還俗,並將宣佈把太郎殿下收爲猶子。”
原本衆人已經有些泄氣了,規劃的好好的,兩頭下注,騙兩個繼承人過來。不僅擡高自家的聲勢,也有利於穩定家中紛亂的局面。
可原本滿心歡喜得算盤打得精響,到頭來一場空。一個已經被人拐跑了,還有一個有主見,手下還頗有幾分能量,不肯輕易被騙。
但萬萬沒想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有騙上將軍,卻弄來了一個猶子。
看來這趟也不完全是毫無作用,細川春宮起碼替山內太郎掙了一個非常體面的身份。
猶子在中國可以直接理解爲猶如兒子,一般實際上說的就是一門同族兄弟家的兒子。但在日本的意義則不同,有相當的區別。
最著名的猶子關係大家應該都知道,近衛前久收豐臣秀吉爲猶子,使得秀吉能夠擔任關白。
近衛家是一定能做關白的,就和一條、二條、九條那幾位一樣。
而收養猶子,可以不需要猶子改變苗字,不建立宗法上的血緣關係,不具有實質上的父子關係。
他更像是一種政治繼承權的確認,我收養你做猶子,即確認了你擁有繼承我政治地位的權利。
這種關係是受當時社會普遍認可與接受的,一旦做了別人的猶子,可以繼承別人的政治地位,也相應的要維持這個家門的富貴。
所以在武家逐步奪權,公家日益喪失權勢和收入的情況下,近衛前久起碼可以在人生的末尾優遊生活。其女更是生下後水尾天皇,榮耀非凡。
而覺慶和尚一旦還俗,肯定會尋求各勢力擁戴他上洛進京。若果他這個和尚最後成功宣下,當上了名傳天下的幕府徵夷大將軍,那身爲他猶子的山內太郎就等於直接得到了將軍的繼任權。
雖然現在覺慶和尚不過是興福寺一乘院門跡,他自己都對自己能不能當上將軍充滿疑慮。如今他的猶子的分量確實不怎麼重,充其量就是一個增進關係的小事而已。
可小平太知道,覺慶和尚最後一定會登上室町幕府的寶座,雖然他在以後也會生下兩個兒子。但作爲“長子”的猶子山內太郎就比他們兩個的繼承權更靠前。
說句難聽的,也許以後織田信長前腳流放覺慶和尚,覆滅京都室町幕府的統治。後腳山內家就可以直接擁立山內太郎登位,宣佈繼承覺慶和尚的名位,擔任徵夷大將軍。
其他人雖然也對覺慶和尚能不能以後成功登上大位有所疑慮,但不論如何,山內太郎成了足利某的猶子,就等於擁有了將軍的繼承權。
一個將軍的繼承人的身份雖然也不見得寶貴到萬中無一,但這個身份的高貴毋庸置疑。完全可以大張旗鼓的宣傳起來,讓人知曉。
說着,細川春宮就從懷裡掏出一份書狀,判文上寫的清清楚楚,一乘院覺慶收養山內太郎丸爲猶子,花押鈐印一應俱全。
“我看看。”山內主計一把接過細川春宮展開的書狀,拿紙的手微微顫抖。
一色宮內也把腦袋伸了過去,書狀上短短的二三十字,字字千金,看在山內家衆人尤其是小平太眼裡,不譬於是無雙的珍寶。
“覺慶和尚確實頗有些智略,他雖不親來山內,爲太郎殿下背書,卻以此法大漲太郎殿下之身世,甚爲用心啊。”
一色宮內很感嘆,山內家也是善緣結善果,累代忠誠奉公,讓足利家知道山內家確實是心向幕府的有力大名。
使得覺慶和尚在局勢尚未完全透明的情況下,就率先下注拉攏山內家。這種風險投資,也要有眼光的人才能做得起。
“覺親和尚可不止如此,還有兩封書信分別要呈交給春日山管領與畠山金吾(是能登守護畠山氏),也是不遺餘力啊。”
大家自然不會也不敢去拆開給這兩位的書信,但內容肯定大同小異,無非就是覺慶和尚封官許願,大肆拉攏,請求支持這類的內容。
“這麼來看,覺慶和尚的牌面也不小哇,洛中的大位還真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