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常印象中的石山本願寺就在海邊有所不同,真正的石山本願寺在木津川口上溯一段距離的島上(灘塗)。
四面皆是河道海灣,誠然是天下間的絕險之地!
與其稱呼這裡爲石山本願寺或者石山御坊,不如更加直白的稱呼此處爲石山城。法主顯如上人自然是居住在寺中,但他的寺院比之城堡實在是不遑多讓。
除了經堂珈藍,高聳的石壁和寬闊的城壕令人側目。複雜的山門,比之普通城堡的櫓門堅固更多。
至於城下,那便是天下間最赫赫有名的門前町———石山町!
定居人口起碼在四萬以上,龐大的手工業和商業人口聚集,聯通木津川的水道和瀨戶內海進行廣泛的貿易。加上作爲一向宗的總本山,乃是天下間所有一向宗信徒的聖地。龐大的朝拜人流使得城鎮更加的繁榮,以至於令人生起摩肩擦踵之感。
相比于山內府中城那不過三萬餘人的山間軍城,以及開港才幾年,還未徹底發展起來的濱鬆,石山實在是繁華之所。
明白了!
織田信長到底是讒什麼!
讒的就是這座石山町罷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與無緣無故的愛,石山本願寺在信長上洛時乖乖交出數千貫的鉅額財物並沒有填滿織田信長的欲壑。反而因爲鉅額的財物使得織田信長這位梟雄認清了石山的富庶,必欲得之而後快。
顯如上人何等樣人,那亦是才智深沉之輩。肯定看出織田信長的所求絕不僅僅是區區的數千貫財物,他盯上的是整個石山町。
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畿內的一向宗並不佔據太多的實質性領地,而是以講和組的形式密佈在各地。也就是說顯如上人除了天下信徒的奉納之外,最大的收入來源就是這座“不輸不入”的宏偉門前町。
仰賴於石山那豐厚至極的收入,纔可以維持山門的繁華。以及僱傭僧兵,豢養僧衆,購買鐵炮兵器,獨立於世俗的爭鬥,有超然的地位。
不是本願寺天生要和織田信長對着幹,是因爲顯如上人知道,不把讒上石山町本身的織田信長打死,以織田信長的勢力,石山遲早要落到信長的肚裡。
那時候,所謂的顯如上人,也真的就只能在山門之中念念經,吃吃齋,失去曾經一呼百應的煊赫權勢咯!
和信長要打朝倉一樣,說白了還是爲了錢!
只不過本願寺敢於爲了保衛自己的財富,做殊死的鬥爭。而朝倉就算在面對外敵的時候,內部那幾家還擱哪兒撕吧。
沒用的東西!
“咱們先上岸找個地方歇下,大炮暫時先放船上,怕是不好運進城內!”小平太招呼衆人準備廻船靠岸下船。
這回帶在身邊的也就兩個死小孩和本多正重,榊原長政兩個。吩咐大村益次暫時在船上盯着一點,小心駛得萬年船。
此前助左衛門已經借了一個小夥計給小平太,他們納屋雖說是在堺做生意,某種程度上和石山町還有一點競爭關係在裡面。但瞭解石山町的肯定也是他們這種商人,有個熟人帶路,能給小平太省下不少時間。
估計現在山內的大隊人馬還在美濃慢悠悠的走,小平太便也不急着去本願寺拜訪顯如上人。不如四處逛一圈,看一看這抵抗織田長達十年的石山城是一副什麼模樣。
也算是小平太的習慣吧,爲將多年,用兵謹慎,凡是作戰都要先行觀察一遍地形才能放心。
“你們來前看清木津川的走向了嗎?”回頭問了問兩位姊小路氏的足輕大將。
“看清了!”兩個人異口同聲。
“河道上灘塗密佈,水流雖然平緩,但是適合通行大船的水道似乎並不太多,若要攻打這石山,怕是要幾倍的雄兵才行啊!”
“整個河道的西面完全沒有橋樑,若是石山城內有一支得力的水軍,就是十萬大軍也圍不住這座堅城啊!”本多正重先搭茬。
“不僅如此,就剛剛這一路,雖然行人頗多,但是身披阿彌陀佛胴的僧衆亦是不少!外鬆內緊啊!”榊原長政也是宿將。
“只就渡過木津川,踏上這門前町,攻方怕是就要付出不少死傷!”小平太也頗爲認可。
因爲都是自己的家臣,小平太到也不避諱什麼。起先他們還不知道山內氏在將來很有可能會與織田家翻臉,還滿心以爲是將來山內太郎繼位之後,要爲削平天下強大的宗門勢力做準備,所以纔來石山考察。
“大人,此處是我們納屋相熟的宿屋!”幾人正商議着,那個納屋的小夥計開口了。
“到了嗎?好,勞煩你了。”順着小夥計的指引,幾人進入宿屋。
由於是納屋介紹來的,宿屋老闆就沒有多問什麼了。很自然的以爲是納屋的客戶,只是到石山來發財的,倒是真的省去了很多麻煩。
一行人安置下來,小平太也不是那種過分嚴格的上司,吩咐了不許與人有衝突之後,手下難得出門逛一趟,自然是要見見世面買點土特產帶回山內的。
兩個死小孩別看年紀小,因爲既沒有老婆,也沒有開銷,拿着俸祿,卻吃小平太的住小平太的,反倒都是有錢人。好不容易上回大城市,終於表現出一點死小孩的模樣,對於街上兜售的玩意,充滿的好奇。
一撒歡就都跑出去了!
人走完,果然還是躺下最舒服,小平太感覺自己身體確實不如二十剛出頭那會子,等閒挑一二百斤都沒事的,現在走幾步就覺得有些氣虛。
這一躺,沒曾想到睡着了,等再醒過來,天都黑了。想着幾個出門的怎麼還沒回來,便起身準備到店裡問問。
結果小平太剛起身,障門外好像聽着聲響了,便輕輕的出言詢問;“彈正起了?”
一聽是本多正重的聲音,小平太心想正好,回來了,也不用再去找了。
“起了,天黑了吧,準備晚餐吧!”
正說着,障門被輕輕的拉開,本多正重和另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一道坐在走廊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這位是?”小平太有些疑惑,怎麼會有陌生人。
“這是臣下的兄長,本多彌八郎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