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彈正臺的合圍尚未合攏,織田信長看了一下左近的情況。
正面連吾川的今川義親等衆很快就會突破最後的那道馬防柵,衝到彈正臺下。而自中央包圍而來的細川采女等衆也正在逐散中央潰敗下去的織田各衆,並接二連三的向彈正臺推進,設法與今川義親一道夾擊織田信長,包圍彈正臺。
“殿下決意在此死守了嗎?”安靜侍立在一旁的羽柴秀吉似乎有些猜透了織田信長的意思。
剛剛從中央退下來,別人潰退了都是沒頭蒼蠅一樣往柵欄後跑,他羽柴秀吉不一樣,那是被金井明五郎秀春如同戰神一般的景象給驚退的。雖然也是撤退,但是好賴隊伍沒有跑散太多,大致上收攏一番,點一點算上幾個與力,居然還有一千多小二千。
現在和柴田勝家一樣,作爲拱衛彈正臺本陣的部隊,直接圍繞在信長的本隊旁邊。看到信長下令擊鼓合衆,準備在彈正臺做殊死一搏後,有此一問。
“不在這死守,難道落跑嘛!”信長一轉頭,眼神銳利。
“若殿下死守,臣當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若殿下要退兵,臣願在此殿軍!”羽柴秀吉立刻單膝跪地,大聲應答。
信長可以說自己落跑,他羽柴秀吉不可以,所以秀吉很含蓄的勸信長退兵,並積極主動的表示願意承擔下此次的殿後任務。
要知道現在的局面可真稱的上九死一生,北畠衆先是坐觀成敗,如今又臨陣跳反。甚至攻殺了織田信忠,擊敗了數千織田衆。雖然讓他們立刻和山內軍毫無間隙的合兵一路強攻彈正臺不大容易,但是截斷御堂山左近的道路,形成外圍包圍網還是很簡單的。
加上山內軍這邊已經包圍過來的兩翼,和正在掃清德川岡崎衆,設法加入會攻的山內左翼山內主計各部,很快圍繞彈正臺的包圍就將合攏。
是戰是退,猶豫不得!
現在走的話,還有些機會,現在不走,就真的沒機會走了!
“哼!”信長沒有迴應,看了一眼正在猛攻佐久間信盛,排除第三道馬防柵的今川義親所部。
“臣願意爲殿下開道!”柴田勝家看這兩個人在這裡一唱一和,立刻開口。
他也是威名素著的老將了,二十多年仗打下來,如今這戰局看的不要太清楚!如果北畠不反,那還可能五五開,現在北畠反了,五萬多大軍一刀砍走四分之一。不僅是兵力上已經弱於山內軍這麼簡單了,士氣上也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雜兵們哪裡懂什麼高深的道理,他們只知道連信長的親弟弟北畠信具都背叛了信長,這局面肯定是要完蛋了,大家都在尋找退路,隨時準備下船了。
如果還擱這兒死守,別看信長表面上風輕雲淡的說要決戰到底,實際上這些雜兵肯定會在氣勢正盛的山內軍攻擊下一鬨而散的。
大家都是老戰國人了!
誰不清楚誰啊!
不過柴田勝家這話雖然大大的表忠心,卻等於直接和信長說咱們趕緊跑路吧,這仗輸了,回清須咱們就又是一條好漢。
“去!前頭去!”信長不應柴田勝家,用手中的青竹仗向前指了指,命令柴田勝家即刻防守,準備作戰。
“修理也是一番肺腑之言啊!”羽柴秀吉看柴田勝家退下。
“留你在此殿軍,你能守多久?”信長不理,反而問了這麼一句。
“守至殿下安全退兵!”
信長看着一臉鄭重的羽柴秀吉,還是略帶一絲猶豫,如今要是走了,還想拉起五萬人的隊伍就難了!要是拉不出新隊伍,奪了岡崎的山內軍一定會和北畠軍往攻尾張,到時長島一向一揆衆也會加入山內軍的攻勢。
上洛之衆到達清須之時,怕是將超過十萬衆,就算他織田信長生了三頭六臂,也將回天乏力!
“濃尾富庶,人民數十萬,膺服於殿下……”羽柴秀吉又勸。
美濃和尾張佔據着日本三大平原中的濃尾平原,豐沃的土壤養育了數量龐大的人口,此刻才秋收結束,軍糧米充沛至極,清須城內倉廩實足。城主林秀貞又是織田氏的譜代家臣,和織田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只要回了清須,就和之前河尻秀隆對織田信忠說的一樣,窮盡民力,徵丁抓壯,二三萬大軍還是輕鬆的。此外在北伊勢的神戶信孝、長野信良(織田信包),在江南的森可成,在洛陽的原田直政、村井貞勝都各自擁兵數千人。
如果把越前的那兩個雜魚算上,信長手上立刻能叫來的人馬不下六七萬,完全可以再戰一場。當然啦,設樂原的戰局情況傳出來後,這些人還能不能來,或者有沒有命來,還要打一個問號,有待商榷。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活着就有可能,硬着才能打X!
“傳令給(佐久間)右衛門和權六,令他二人殿軍。”信長終於下定決心。
同時野々村三十郎、福富平左衛門、佐佐內藏助成政等鐵炮大將也一概留在彈正臺,以千支鐵炮的強大火力,協助殿後。
至於花費了大判二百枚的英制8磅寇菲林長管加農炮,太重了,根本沒法帶着跑路。但這玩意兒信長肯定也不會留給山內的,吩咐佐佐成政,如果要跑或者看着守不住了,就把大炮炸掉。
望了一眼風起雲涌的設樂原戰場,織田信長並沒有嘆息什麼,一旦下定決心,那真就是行動力十足。
價值連城的昂貴大鎧、馬具一概丟下,甚至永樂通寶大馬標也因爲難以攜帶而丟在原地。至於其他那些不是那麼值錢的衣物、裝飾之類更是毫不在意,全都拋棄。
所有人只帶便於近身搏戰的短刀和短槍,着輕甲,唯一攜帶的就是戰馬食用的食鹽和精料,馬是保命的傢伙,不能疏忽。
“殿下先走,小的隨後跟上!”羽柴秀吉也丟掉了一切輜重,隨時可以出發。
“於先走了!”信長跨上連錢葦毛,不曾回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