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所謂大師十分隨意的就決定了這件事情,有那麼一瞬間,李唯覺得自己這是要花錢拜個騙子爲師。
‘這···人怎麼回事啊?’李唯實在是費解。
不過對於收學生這件事情上,雖然大師本人看起來很是不靠譜,但是儀式感卻很是到位。
大師從座位上站起來,來到了旁邊的書桌前,提起一支鋼筆,在一張很是喜慶的寫着‘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的卡片上寫下了‘李唯’這兩個字,並且放到了旁邊的機器上掃描了一下卡片上的二維碼,翻開筆記本,超快的輸入了一串信息。
其中不乏李唯有些熟悉的姓名、年齡、身份證號碼等信息。
哦吼。
如果現在李唯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那他早就被墨染秋算計的骨頭都不剩了。
他是真·走後門的。
這個後門走到什麼地步,就是他本人過來領個通知書就行了,其餘的一切都被墨染秋解決掉了。
他是真的不信,能夠被譽爲美術界瑰寶的人會如此的不愛惜自己的羽毛,走後門也不需要有門檻,這怎麼可能?
這年頭上個學校,想要拜託一下領導通融通融還得正常參加個入學考試,成績太差,開天窗都不好使。
而現在這種情況,擺在他李唯面前的有兩種假說,第一種是墨染秋牛逼,而第二種則是普通人的軀殼已經掩飾不住他噴涌而出的才華,這位美術界的瑰寶覺得他是一塊璞玉,惺惺相惜之間就想盤他。
他本人是比較傾向於第二種的。
畢竟從剛纔的對話來說,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才華吸引到了這位老先生。
就在李唯在沉思,他是不是已經魅力值爆滿都要溢出來的時候,江老師拿着用信封包裝好的錄取通知書向他走了過來。
“李唯。”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10月9號開課,記得跟小墨一起來哈。”
“好的老師。”雖然心中對於這個老師依舊有些餘悸,不是很清楚這個看起來仙風道骨實則從他進門到現在接近五分鐘內一件正事都沒幹的大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該擺出來的態度,該演的東西,他還是一件都不能少。
他的形象必須是尊師重道、天賦異稟、儀表堂堂、風流倜儻、百年難遇、千載難逢···(此處省略200字)
一樣都不能少。
某種意義上,這個江老師可以成爲李唯的老師,各種意義上的老師。
李唯不但可以跟他學習繪畫,更可以跟他進修一下僞裝與演技。
“好了,我忙得很,你們兩個人去展廳裡玩兒吧,玩兒夠了走就行了,今天沒你們什麼事兒。”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李唯後,大師一副趕人的樣子,甚至還不等李唯與墨染秋轉身走出這間休息室,他就先回到了茶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拿起先前放到一旁的《修仙從鑽木取火開始》這本書,繼續津津有味的翻看起來。
“哦,那老頭我走了哈~”墨染秋打招呼時的稱呼也是令李唯腳下一個踉蹌。
“走吧!記得這周漫畫不許拖更,我還等着後續呢!!你多跟李唯學學,爭取日更哈!!”
“啊,好知道了,年更是吧!沒問題!”
“小兔崽子,趕緊滾!!”
?
這一番師徒寒暄告別聽的李唯是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些懵逼。
這大師咋回事?
沉迷小說,還追漫畫?
這···有些過於時髦了吧?
李唯實屬有些震驚,但在被墨染秋拽着離開休息間的時候,思考了一下‘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的時候,他大概明白了。
雪崩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闖天涯。
所以,作爲墨染秋美術老師的江大師來說,墨染秋的性格被塑造成這樣,他絕對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他至少應該爲墨染秋沉迷二次元這件事情負責任,哪怕不是全責,也得佔三分。
雖然沉迷二次元並不是什麼壞事情。
“那個···你美術老師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李唯嘗試着更換了一下詞句,用着較爲委婉的方式提出了他已經思考了很久的疑惑。
“嗯。一直都是這樣。”
“那他就這樣,大師的形象????”李唯抽了抽嘴角,有些語無倫次。
“反正他們又不知道,無所謂啊。”墨染秋也攤了攤手┓(′?`)┏,表示這都不是事兒。
“這···如果學生知道不會傳出去嗎??”
“老師還是很會演的,就算都是他的學生,其實也有裡外親疏,他在外人面前一般掩飾的很好的。知道老師真實情況的不會超過五個人,所以你懂得,一旦被泄露了出去,絕對會被定點精準爆破。”
“額。”(⊙o⊙)…
短暫的詞窮後,李唯又發覺了新的槽點。
“他在休息室裡面,光明正大的端着書在那看,還叫很會演?”
“你太小瞧他了。看見他作爲前有個茶桌吧?”墨染秋一邊帶着李唯走進會場,一邊開始跟他說起江老師的老謀深算。
“嗯,看見了,用具還挺齊全。”
“茶桌都是有講究的。他的茶桌下面必定會有一個朝向他這面的抽屜,一旦遇到了不認識的人他會立馬把手中的書丟進去,然後拿出一本他早就準備好的儒家經典等等書籍進行翻看。”
······
李唯是真的語塞了。
“知道超市開門時的那種感應門鈴吧?”
“知道。”
“老師屋子裡面有一個感應器,有人從後臺往他休息室走的時候,他這邊就會響,之後她他會打開手機,看看走過來的究竟是誰,來判斷究竟換不換書。”
······
槽點太多,李唯有一種無從下口的感覺。
“你早說你好奇啊,我就把他抽屜打開給你看看了,他喜歡的東西種類還不少,有時候還會特意拖我找人給他從櫻花島帶黃油回來。”
“這還真是與時俱進啊···”
李唯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揉了揉太陽穴,最終決定放棄討論這個問題了。
實在是太難了。
他決定參觀一圈展館中的畫,通過鑑賞藝術來回復他飽受瘡痍的小心靈。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參觀江大師的畫作,纔是他真正受打擊的開始。
第一幅畫——罪域
名字十分的有逼格,整幅畫也是暗色調,枯骨滿地,存圖不生,中間有着一副極大的明顯像是人類的骨骼,端坐在王座上,像極了這一羣骷髏的王者。
乍一看沒什麼目的,帶着藝術性的目光去看,甚至還可以在感慨他出色畫技的同時,揣摩一波這幅畫中的諷刺封建主義帝國涉密腐敗的意味。
但是···在看到這幅畫的瞬間,結合着大師已經暴露無遺的死宅屬性,他秒get了這幅畫作的靈感來源——罪域的骨終爲王。
濃厚的油畫風格掩去了動漫中的精緻以及老骨身上的各種華麗的武器,沒有雅兒貝德更沒有安茲烏爾恭工會的任何背景,單純的以骷髏、血爲主題的作畫。
畫作中重點的部分在於,每一個骷髏的造型、姿勢以及通過細微的不同塑造出的骷髏之間的年齡差距、性別不同、甚至精於揣摩腦洞大開的情況下還能從骷髏猙獰的外表中讀出‘情緒’。
在這樣的鋪墊下,奢華的王座上,坐着一位王,不屬於人類的骨骼統治者一羣人類的骷髏。
如果不是李唯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這幅畫怎麼看都只是一副單純的觀歷史有感而發的繪作。
起初,李唯也認爲這是一個巧合。
第四幅畫——極樂
極樂這一說法是梵文中所指的幸福所在之處。
更繁瑣一點的解釋,就是大師在旁邊親自手寫的龍飛鳳舞的字體寫的一樣,‘其國衆生無有衆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
畫的一點都沒有毛病,人間仙境一般的構圖,而且冗雜了一些佛教的經典以及觀念進去。
十分的巧妙絕倫。
如果,那幾棵樹的樹枝擺的不是一個連續的極樂淨土的造型就更好了。
這年頭真的是萬物皆可極樂淨土。
這才第四幅畫,他雖然深刻的瞭解了大師的實力,但也清楚了這個大師不靠譜的本質。
就這他也敢玩兒梗?!!
真的是拿生命在致敬他的愛好。
嘆了口氣,來都來了,還是要把這裡面的作品能看的都看了吧。
畢竟以前也沒什麼機會,現在還可以欣賞欣賞所謂藝術,而且大師這種完美的把他的愛好與自己的藝術創作結合到一起,堪稱大膽到作死的行爲着實是震驚到他了。
藝術,在現在之所以有些萎靡不振甚至說是有些小衆的原因,無外乎就在於時下流行的文化與原本的藝術文化有着較大的偏差。
‘快餐式’的東西,開始變得主流,真正的藝術,需要沉下心十幾年進行創作後,得到的收益與外界的認可遠遠不成正比,真正的所謂‘遠古型’藝術家已經逐漸凋零了。
哪怕現在這個平行世界還有着藝術家的地位,比起原先的世界已經好很多,沒有被各種流量明星爭搶瓜分掉的微博頭條、新聞時事,從祝叄都可以登上頭條,因爲是藝術家而被粉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現在這個世界的現狀要比原先的好很多,但縱算這樣情況也算不上很樂觀。
不做出改變,就會被淘汰。
這是歷史給出的訓誡。
什麼事情都一樣。
藝術,也是需要與時俱進的。
傳統不可廢,但爲了‘生存’是需要進化對生存環境做出妥協的。
要不然秉承着所謂‘傳統’所謂‘正統’,最終連個骨灰盒都不會有的。
有着這番感慨,還是源自於他在畫展中除去江大師的作品外,還看到了很多別的畫家的作品,其中更不乏見到了老熟人——京子。
這個畫家似乎跟墨染秋的關係很好,之前他還去看過她的私人畫展,對於這個人用刮刀的技術表示驚奇。
於是,在一衆其餘畫家的繪作中,他一眼就鎖定了這幅畫,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墨染秋口中‘京子姐姐’的作品。
回想起曾經墨染秋對於京子的評價,以及協會某些人對於她繪作的不認可,又想了想連江大師這種成名已久的人也也都只能用這隱晦的方式傳達着自己的愛好,可想而知現在的美術界依舊是傳統派至上的。
並不是說傳統的不好,他學校的美術吳老師,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傳統派,尤其是油畫課、國畫課等等涉及到中外歷史的繪畫類型,這個人總是有着難以言喻的鬼畜要求。
“唉。”嘆了口氣,感慨着每一行都有一本不好唸的經,錢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賺,有些時候名利雙收必定會有什麼限制,順帶着來了一波廢青的‘人間蒼茫’抒發了一下情懷後,李唯繼續跟着墨染秋朝着會展中心走去。
中心處圍了很多人,而且還有不少人拿着畫板與顏料,或坐在地上,或者有凳子,或者靠在牆上,大家都在忙碌的畫些什麼。
“這是什麼活動嗎?”李唯看着前面熱熱鬧鬧的景象,與先前靜謐的會展廳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十分好奇。
“應該是什麼選拔活動吧?”墨染秋回答的也有些模棱兩可,聲音中有着少許的不確定,大概也是沒在畫展中見識過這種陣仗。
“要不···去看看?”李唯試探性的對着墨染秋問道。
“也不是不可以。”墨染秋也少許有一些興趣,畢竟這個活動確實是她沒聽說過的。
江老師雖然整個人很不靠譜,但有時候保密工作做得出奇的好,向來是嚇死人不償命這種級別的選手,所以墨染秋這種內部人員也是沒聽到半點風聲。
走到拉着圍欄的展臺前,李唯與墨染秋開始看着裡面貼的告示。
“考覈:畫中想表達的東西是什麼,請以這幅畫中的東西爲主題,創作一幅繪作。”
兩人痛不地朝着告示左邊畫框裡的畫看去,頓時都擺出了戰術後仰的動作。
不爲別的,只因爲驚訝。
而李唯更是在那一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點問題,下意識的揉了揉雙眼,又仔細看了看畫面上的內容。
終於他確定了,不是他眼瞎,而是事實如此。
畫中,除了一個逗號,什麼都沒有。
沒錯,就是“,”這樣的一個蝌蚪。
唯一與逗號有一些區別的就是,尾巴會更長一點,頭上的點沒有這樣的圓潤.
這還真的是一場具有創作性的題目,除了難爲人以外,李唯從中看不出任何東西。
不過結合着江老師的性格來看,似乎以‘難爲人’爲主題出題,這種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而如果要真的以這個逗號爲主題,把被難爲的心裡用一幅畫表述出來,雖然有點電波系,但真的畫出來起到‘效果驚人’這一點,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這一通雙重否定句下來,李唯頓時有些摩拳擦掌,安耐不住心中想要玩兒一玩兒,搞一搞的心態。
“我們可以玩兒這個嗎?”
反正錄取無憂,搞點事情也不是不行,他對於自己的美術水平還是有自信的,哪怕是瞎畫出來的東西,也絕對不會被人抓到後續的把柄,說走後門名不副實。
“嗯···應該也行。老師主要的意思是,你只需要帶着你的錄取通知書,在這裡面轉一圈,讓該看見的人都看見了,知道有你李唯這麼個人,就行了。然後我們愛玩玩,玩兒夠了就可以走了。”
墨染秋尋思了一下,覺得李唯玩兒一下並不會出什麼大事情,如果一旦有那就替他擺平,畢竟這可以李唯罕見的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提出了‘自己想去哪裡想幹嘛’這種極其可愛的想法。
“該看見的人都看見?”
“嗯,主要就是協會的領導啊,投資人啊,這種的。畢竟作爲江老師今年第一位錄取的學生,這種名頭說出去,還是挺有牌面的。”
“這牌面能幹啥,能當飯吃嗎?”李唯對此有些不以爲意。
“能當毛爺爺花,紅色的,一摞一摞的那種論箱子來。”
“OK,把錄取通知書給我,我現在就掛脖子上。”
······
“你要是想玩兒這個,那我也跟你一起畫吧,正好咱倆在一起,還可以讓他們看見你。”
說着,墨染秋就朝着旁邊領畫紙等工具的工作臺走去。
畫紙等繪畫工具是主辦方提供的,只不過在取用的時候需要出示邀請函。
進門參觀畫展只需要交錢買票就行了,而有邀請函的纔有資格來進行招生測試。
可以說,從收到邀請函與否開始,這場招生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那李唯你準備畫什麼?油畫、水粉還是···?”
“準備拿馬克筆畫,水彩紙應該就行。”
“OK!”然後轉頭對着兩個負責人出事了他兩人的邀請函以及李唯的錄取通知書並說道,“一張油畫布、一張水彩紙。”
當負責人看到了兩人出示的文件後,眼睛都直了,有些呆愣。
墨染秋的邀請函上明確地寫着,是大師第13屆學生,雖然大師並不是每年都收學生,但這已經是時隔七年後收的第十七屆學生了,像墨染秋這個級別的絕對稱得上是元老、大師姐。
而李唯,作爲這次招生的優勝者有着達到了率取通知書不說,還要來湊這個熱鬧。
‘有些搞不懂這些天才腦子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次題目更是有些不明覺厲,畫的好就算了,畫的不好,尤其是這個新生,豈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但想歸負責人在自己心裡想,他們對於李唯與墨染秋這種自我作死的行爲是不會出言阻攔。
‘萬一人家是個天才,他們這一阻攔反倒是有些尷尬呢?’
有着這一重原因在,但更多的是相看熱鬧以及好奇。
他們很好奇,這兩位已經是江大師學生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無論是力壓羣雄也好,還是翻車事故也好,都是很精彩的一波瓜,也不枉做一次志願者過來湊湊熱鬧。
爲了防止有人混淆視聽,沒有邀請函也來參加這次招生比賽,增大不必要的工作量,並且排除某些奇妙的黑粉通過上繳畫作在紙張裡面做什麼手腳,參賽的紙張都是有專門的人員統一發放並且有着明顯的防僞標識的。
每一張紙的邊緣上都有着特殊的條形碼,只要掃描,上面就會讀取畫手的全部信息。
安保措施,也是沒得說。
畢竟曾經有過往水粉畫裡面摻白磷融到水粉畫裡面,最後所有的作品都被燒了。
所以這次無論是門口的安檢措施,還是器材用料,都把控的嚴嚴的。
雖然走後門的墨染秋跟李唯並沒有感受到檢查的嚴格,僅僅只是在從後臺進場前,做了次跟進入機場時相似的防爆檢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