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木揮動着手中的騎槍,挑飛了前方的一名庫裡騎兵,地面上很溼很滑,讓他的速度慢了很多。
他的雙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後背上又傳來了幾聲叮噹聲,那是庫里人的暗箭。
庫里人粗陋的箭頭,根本射不穿他的盔甲,而他的騎槍,又帶走了一名敵人的生命。
瑞木手中的騎槍,已經變得有一點彎曲,黑色的槍頭上沾滿了鮮血。
衝擊、衝擊!
在他才加入重甲騎兵的時候,教官是這樣教導他們的:你們在衝擊的時候,是無敵的堡壘,但是,只要你們停下來,就連步兵都不如!
在他們的衝擊下,庫里人的防線,如同陽光下的積雪,飛速地消融。
可是那些該死的蒼蠅們,如同不怕死的飛蛾,前仆後繼地衝向他們。他們突破了庫里人一道一道的防線,可是,後面彷彿還有無數的防線,在等着他們。
地上很滑,很泥濘,不少隊友們沒有死在庫里人的刀槍下面,卻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沉重的盔甲,讓馬匹再也站不起來,而那些戰友也沒有起來的機會,撲上來的敵人,已經用彎刀割破了他們的喉嚨。
現在的他要將一半的精力,用在控制腳下的坐騎,他的雙臂已經痠麻不堪。
“也許今天,我要死在這裡。”瑞木怒吼着,瘋狂地揮動着手上的騎槍。
如同螞蟻一樣多的庫裡士兵衝向了瑞木,他們手中的兵器反射着寒芒。
“準備攻擊。”
雖然大雨掩蓋了伽羅的視線,但是憑藉敏銳的靈覺,他還是發覺了血翼重裝騎兵的出動。
終於出動了,伽羅心中的重擔已經放下。
在目前的情況下,重裝騎兵的作用,已經被大大的削弱了,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
憑藉着盔甲和衝擊力這兩樣王牌的重裝騎兵,在泥濘鬆軟的地面上,跑都跑不起來,也就談不上什麼無敵的鐵甲了。
他們要面對的,是庫里人憑藉着生命和鮮血形成的防線,環境會改變實力的差距。伽羅明白,現在這支橫行草原的鐵騎,已經改變不了血翼滅亡的命運。
還好庫裡士兵用他們的勇氣,壓倒了血翼的攻擊,剛纔他差一點下令,將這支寶貴的部隊投入到戰場。那樣的話,血翼重甲騎兵的鋒芒,將會首先對付他們。
現在戰場上已經混亂一片,血翼的體系,已經被暴雨和突襲徹底的粉碎,士兵們各自爲戰,更不要說什麼各個部隊之間的連動和配合。
現在伽羅需要的,就是給血翼以最後一擊。
“攻擊!”伽羅一馬當先,雙腿一夾馬腹,手中的斬馬刀向前揮去。
奔騰的隊伍如同一把鋒利的利刀,劃開了血翼的零亂的陣形。伽羅一馬當先,幾十斤的斬馬刀在他的手中如同無物,他不用盾,雙手運刀恍如天神下降,抵擋得士兵無一合之敵。
鬥氣激盪,密集的雨點,沒有一滴能夠進入他身前一尺。
衝擊、衝擊、衝擊!
他身邊的庫裡戰士緊跟在他的後面,保護着他的兩翼。
這些戰士都是百裡挑一的勇士,他們讓伽羅沒有了後顧之憂,只需要專心地對付正前方的敵人。
奧麗雅在他的右側,鋒利的彎刀,灑落出一道道死亡的光芒,她面前的敵人紛紛倒下。
整個突擊的隊伍,輕易地撕開了血翼薄弱的防線,在花貓的指引下,直接向着血翼的帥旗殺去。
布萊特騎着烏騅馬,面前混亂不堪的景象盡收眼底。
戎馬一生,無數的勝利在他的腦海裡迴盪。
庫裡族是一個驃悍的民族,他們的人民都是天生的戰士。在這片草原上,他們的存在已經嚴重的威脅到血翼。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這些蠻子信奉庫裡大神,可是從來沒有連成一氣,他們自己人之間的衝突,比對外的頻繁得多。
這十來年,他用盡了各種法子,來抑制庫里人的發展和聯合,他知道,絕對不能讓整個庫里人團結起來。
如果那樣的話,團結起來的庫里人將是整個血翼,乃至比利沙王國的噩夢。
噩夢已經來臨,那麼就用自己的刀來擊碎之。
大喝一聲,布萊特帶着自己最後的親衛隊,向着前面的那支隊伍衝去。
露娜不安地站在帳篷裡面,來回的走動着。
大戰開始了,伽羅和父親將她留在了後方,不讓她上戰場。憂心着前方的戰況,她的心裡如同貓抓一樣的難受。在那危險情況下,伽羅大哥會不會出事?咬了咬牙,她走出了帳篷。
戰場上的情景極爲混亂,露娜在幾名戰士的保護下,站在一個小山坡上面,焦急地等候着前方的消息。
突然,一隊血翼的騎兵在雨幕的掩護下,偷偷地向着這兒撲了過來。
他們看到了露娜,看到了這一支弱小的隊伍。
“殺!”伽羅狂吼着,手中的斬馬刀上下紛飛,將面前的敵人一個個砍下了馬去。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他所帶領的部隊,已經**到了血翼的核心。
花貓精確地指引了他前進的道路,他所攻擊的全部是血翼的最弱點。
天際忽然出現一道閃電,四周的景物是如此的清晰。
明亮的電光下,伽羅看到了布萊特。
一身金甲的布萊特,那個如同野獸一樣絕望的布萊特。他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他絕望的眼神帶着瘋狂的絕烈。
同時,布萊特也看到了伽羅,憑藉着馬格的描述,他認出了這個殺害他兒子的兇手。
布萊特揮出了他的長槍,鋒尖直指伽羅的心臟。
他將他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到了這一槍上面,冰涼的槍尖蘊含的鬥氣,將面前的雨點狀態變爲蒸氣。
“殺!”伽羅沒有閃避,任憑長槍擊在他的胸口,任憑鬥氣將他的盔甲粉碎。
一雙熾烈燃燒的眸子,瞬間閃現出無比的慘烈,伽羅的斬馬刀,如同長空的閃電,淒厲的刀光斬斷了布萊特的長槍,擊碎了他的鬥氣。
生死在兩個人一照面時,就見了分曉。電光石火間,布萊特的頭就落在了地上,眼裡還留着一絲不解和恐懼之色。
金鐵交鳴之聲響徹戰場,巨響的餘音,在伽羅耳鼓中震盪着,久久不散。他的口中流出了一絲鮮血,胸中氣血翻滾,讓他昏昏欲睡。
布萊特這竭盡全力的一擊,就算有花貓的抵擋,鬥氣的餘波,也讓伽羅受了不小的內傷。
如果是正常的交手,伽羅根本就不是布萊特的對手!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電光閃爍之下,血翼的士兵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情景。他們無敵的統帥已經栽倒在馬下,沾血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勝利!”
所有的庫里人瘋狂地揮動着手中的彎刀,布萊特的死,讓他們興奮得全身發抖!
統帥的死,如同駱駝背上最後的一根稻草,血翼在這一刻已經被命運所拋棄。
布萊特戰死的消息,在整個戰場傳開以後,已經筋疲力盡的血翼軍團,開始全線崩潰了。
黑色的庫裡洪水淹沒了一切,紅色的血翼旗幟,跌落在泥濘之中。
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的戰士,開始放棄了抵抗,他們茫然的眼睛,是那樣的驚慌。
放棄了抵抗的血翼士兵,完全淪爲庫裡士兵的肉靶,剛纔還在奮力苦戰的他們,現在爭先恐後地逃跑着。
兵敗如山倒,失去了主帥的血翼,已經沒有反抗的勇氣了。
他們像被猛虎衝散的羊羣,互相踐踏着,漫山遍野的潰奔逃命。他們的後面,揮動着馬刀的庫裡士兵們,毫不留情地割下了一個個人頭。
他們不要俘虜,他們只要人頭。
瑞木座下的戰馬,終於陷落到了泥潭裡面,它悲嘶着想要爬起,但是沉重的瑞木死死地壓在它的身上。
瑞木茫然地環視着四周,他的身邊已經沒有戰鬥中的戰友。陷入了泥潭裡面的他們,被遠處的庫裡軍隊當作靶子一樣,一箭一箭地射成了刺蝟。
他是戰場上最後一名倖存的重甲騎兵。
瑞木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庫里人勝利的轟鳴聲中了。他舉起手,想要投降,但是一把鋒利的彎刀,已經割破了他的喉嚨。
在瑞木倒下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雨,已經停了。
看着面前血翼潰散的情景,伽羅對着身邊的幾個傳令兵說了幾句,傳令兵飛快地將建議傳給了欣格。
這一次,欣格完全聽取了伽羅的意見,將指揮的權力交給了最大的功臣。
庫里人慢慢地收斂住了追殺,開始重新編隊。
在伽羅的一聲聲命令中,整個追擊的部隊被調整成半月型,緊緊地壓迫着潰逃的敵人,將他們像趕羊一樣的,趕向後面正在趕來的血翼的步兵。
伽羅的計劃很簡單,他要利用敗兵爲前驅,去衝散血翼的步兵編隊,然後把他們一起擊潰!
奔跑的腳步,被軍官一聲聲的督催着,一支兩萬人的隊伍,正在拼命地行進。每一個人的喉頭都火辣辣的痛,但是沒有任何的埋怨聲從隊伍裡發出。
當聽到前方的騎兵部隊,遭受到庫里人的主力伏擊以後,血翼的副團長維穆澤,馬上催促着自己的部隊,迅速地向前推進。
步兵們已經扔下了所有的笨重器械,扔下了所有的帳篷、馬車等必要的物品。維穆澤明白,自己的步兵軍團能不能迅速地抵達戰場,將決定着主力騎兵的生死。
軍團長的命令,已經說明了一切。
時間就是生命,如果騎兵部隊被殲滅的話,自己的兩萬步兵,將會葬身於洪水一樣的庫裡騎兵的刀下。
前面,一股人流出現在視野的遠處,那是血翼潰逃下來的騎兵,後面,是庫里人的騎兵。一剎那間,一股冰涼的寒流襲上了他的全身,維穆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明白了庫里人戰術了。
“佈陣、放箭!”他大吼着,命令着士兵向着原來的戰友射擊。
大陸歷七二三年,四分五裂的庫裡族,在血翼強大兵力的壓迫下,會盟於庫裡卓爾湖畔,全族第二次的統一了起來。
而對此毫無所知的血翼軍團團長布萊特,爲了趕時間,愚蠢地將部隊分成兩塊,而自己帶領騎兵部隊先行一步,進逼庫裡卓爾。
抓住了這個寶貴的機會,庫裡族在大草原,以八萬軍隊趁雨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大雨使血翼兵團的指揮系統癱瘓,血翼騎兵只能在泥濘裡各自爲戰,而他們的王牌——重裝騎兵,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兩個半時辰後,庫裡族騎兵憑藉着人數的優勢,徹底地擊敗了血翼的騎兵。
接着,他們驅趕着敗退的血翼騎兵,沖垮了血翼的步兵,從而以最小的代價,將血翼的四萬精銳殲滅於大草原……
這是決定比利沙王國北方大草原的決戰,這一戰,庫裡族取得了完勝。
大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天很快的晴了,一道七彩的彩虹,掛在了天邊。
血紅的夕陽下,戰場的慘狀,呈現在衆人面前。
草原的泥濘中,到處堆滿了血翼戰士的屍體,殘破的盔甲,折斷的兵器,一些斷腳、中箭的馬匹,在悲嘶、掙扎着。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地下的積水,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淡紅色。
“一將成名萬骨枯。”正在指揮着手下打掃戰場的伽羅,突然想起了這樣的一句話。
一個禮拜以前,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參與一場決定十幾萬人生死的決戰。可是現在,他親手導演了一切。
如果沒有了露娜,這是一場完全和他無關的戰爭。
他突然那樣的思念着露娜。
“什麼,露娜不見了?”
正在指揮着手下打掃戰場的伽羅聽到這個消息,被驚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欣格低着頭,不敢平視伽羅的眼睛,“聽保護她的一名戰士說,當時在後方的露娜不放心你,帶領了幾個戰士偷偷地跑到了前面。結果遇到了一隊被衝散了的血翼的士兵……”
“說,到底最後怎麼樣?”
“不知道,不過沒有在戰場上見到露娜,也許是被那些潰兵裹挾着,向着越野城方向逃去了。”
鬆開抓住欣格的手,伽羅頹然的坐在了地上,不發一言,幾天來的相濡以沫,使兩人已經密不可分。
一個女孩子,落在了血翼潰兵的手上,後果……
他咬了咬牙,對着欣格說道:“我去救她。”
欣格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伽羅,“你?你要帶多少人去?”
回頭看了看周圍混亂的人羣,伽羅苦笑着說道:“現在能抽出多少人?”
今天的兩次戰鬥,庫裡族投入了所有的人力,所有的部隊都已經散開。
現在還成建制,能夠立即出發的,恐怕只有伽羅帶領的那一支三千人的隊伍了,而且這個三千人的隊伍,也只剩下兩千人了。
這裡離越野城有幾百裡的路程,如果讓這些混亂的隊伍就這樣出擊,那是不可想像的。
兩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苦笑,欣格死死地盯着伽羅。
換了一副新的鎧甲,伽羅將不情願的花貓強行塞了進去,“現在血翼新敗,人心惶惶。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大戰完了以後,千里奔襲,直搗他們的老窩。
“如果我們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攻下了越野城,那麼你們庫裡一族,將立刻成爲這片草原的主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賭一次吧!”
“可是,越野城還有數萬血翼的軍隊把守,不如等一等,等整編好了以後,全軍出發?”
等一等?那又不是自己那隻打不死,摔不壞的花貓,而是一個落入敵人手中的女孩子呀!
伽羅是一個很愛惜生命的人,但是有的事情,當你遇到的時候,就一定要做,而不是等。
上天只會垂憐努力和奮鬥過的人。
苦笑地看了一眼欣格,伽羅轉身上了馬,“現在戰場上這麼混亂,等我們把部隊收攏、整編好了以後,那要好幾個時辰。到了那時,越野城估計已經從兵團覆滅的打擊中反應過來。
“爲了攻下越野城,你們就要拿你們的血肉和高牆、深壕搏鬥,缺少攻城工具和經驗的你們,如何能攻下越野城?
“別忘了,你們後面還有兩萬血翼的騎兵,正在往回趕。”
欣格陷入了沉思,這畢竟是一場賭博。
他雖然很擔心自己的女兒,但是他不會讓自己的子弟們白白送死。他的心裡很明白,伽羅說的都不是他的真心話。
他面前的伽羅雖然說得頭頭是道,然而此刻他的心,已經飛到了越野城。對於他來說,說這麼多的原因只有一個,爲了露娜,爲了那個全心全意待他的女孩。
他不怪露娜的私自前來,誰不知道後面安全?而她卻冒着危險到前面看自己。
庫裡族的這次勝利,已經奠定了他們在草原上的地位,對於伽羅來說,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如果沒有露娜,他憑什麼要和血翼拼死戰鬥?憑什麼帶着兩千騎兵冒着生命的危險,突擊越野城?
這是一場拿着生命爲籌碼的賭博,爲了愛人所進行的豪賭。
欣格看着面前堅定的伽羅,也下了決心。
他對着伽羅說道:“我和奧麗雅會命令後面所有的部隊,除了剩下必要的打掃戰場的以外,馬上集結起來,跟在你的後面,保重。”
天快黑了,遠方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