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待呼喝聲稍斂,以魔勁注入聲音裡,看似沒有提高聲音,卻每一句話都清晰傳入衆兵的耳鼓去,道:“本人龍鷹,今次是代駕出征,你們不是龍鷹的屬下,而是我龍鷹的兄弟。我要帶你們去打一場大勝仗,且是徹底的勝利。下一個我龍鷹割下的首級,就是從孫萬榮的身上割下來。”
不待衆人反應,先將挑首級的竹竿往橫垂下,探手從雪兒馬側取來裝在鞍側處的接天轟,右手舉之往半空,就那麼單手揮旋。接天轟變戲法似的幻成漫空光影,發出可怕至極的呼嘯破空之聲,直有撼天震地驚人至極的威勢。
不要說三軍,連婁師德、楊玄機、張九節和郭元振亦看得目瞪口呆,沒想過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神器,可以想象它在龍鷹手上,縱橫戰場無堅不摧的威力。
光影消去,就像出現時那麼突如其來,變成扛在肩上長一丈二尺的兵器。
龍鷹在衆人看得呼吸屏止的當兒,再現信心十足、充滿強大感染力的笑容,好整以暇的道:“我龍鷹將憑此御賜神兵,割下孫萬榮的人頭。”
大校場爆起再無法遏制的吶喊喝采,人人激動如狂。
婁師德等全體掣出兵器,指向北方,齊喝道:“我皇萬歲萬萬歲!”
三軍齊聲應和,高舉各式兵器齊指北方,士氣鬥志攀上顛峰。
接着的三天,聚集在幽州的主力大軍,全體開赴前線,兵分四路,陣容鼎盛,士氣昂揚。
第一路由婁師德親自領軍,兵力最強,達六萬人,直出關外,於擅州城西北二十里處停下來。目標是固守而非攻敵,於戰略要點建設堅固戰寨,牽制敵人。因敵人總兵力只在八萬人間,且分散於營州、薊州、平州和新城,一時間將無力挑戰此主力軍。讓婁師德這最資深的大帥可從容部署。
第二路由楊玄機領軍。兵力二萬,直撲山海關,務要將此域外重鎮置於絕對控制下,掌控長城。
第三路由張九節指揮。兵力五萬,朝薊州步步爲營的緩軍推進,一副穩打穩紮的格局。
第四路兵力最薄弱,是萬仞雨和風過庭苦心訓練出來的一萬精兵,又以隱在暗處。秘密隨行的三千精騎爲輔,由郭元振領軍。
表面看來,第四路軍最弱,領軍的郭元振又不是有名氣的大將,只要深諳兵法者,該認爲大周軍此次軍事行動,是以薊州爲目標,其他只是牽制性質,而第四路軍更是聊備一格。
最精采是龍鷹等三人起始的一段路程。會隨張九節的第三路軍開往薊州,由於雪兒和龍鷹均非常易認,將更堅定契丹人錯誤的想法。豈知他們的目標是平州。
物資、糧貨和各類攻城器材源源不絕從大運河送上幽州,武曌遣來的二萬人負責守衛幽州和附近的城池,由李多祚親來指揮。大運河還集結水師戰船隊。可隨時支援各後方城池。
起程前,荒原舞回來了,只從他能及時回來,便知他大有可能一直在旁窺伺。於關鍵時刻加入他們。
薊州離幽州最近,緩走三天後。離薊州已不到十二里。張九節對這一帶地勢瞭如指掌,選取了幾個有優良條件的戰略地點和制高處,下令動工立寨,成爲攻城大軍後方的有力支援。
龍鷹、萬仞雨和風過庭聚在軍帳內,召來荒原舞。龍鷹回來後,尚是首次見到他,客氣幾句後,道:“我們立即動身。”
荒原舞大訝道:“到哪裡去?”
龍鷹探手抓着他肩頭,微笑道:“我們現在是去大玩一場,荒原舞你有興趣嗎?”
荒原舞眼中閃過驚異神色,嘆道:“到平州去!對嗎?”
三人均對他思想的敏捷精到,感到驚異。
荒原舞又道:“鷹爺是如何辦到的?”
龍鷹知他指的是殺盡忠的事,不答反問,道:“盡忠死亡的消息傳開去了嗎?”
荒原舞有點意興闌珊的道:“像瘟疫般傳播着,我剛入關便聽到人談論此事,山海關各族各幫,都約束手下,偃旗息鼓,因知我們必有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萬仞雨道:“有沒有其他消息?”
荒原舞道:“契丹人非常緊張,不住從各地調動兵員到營州去,又加強城防和巡邏。我曾親眼目睹一支約五千人的契丹兵,從新城往營州去。”
龍鷹嘆道:“新城危矣!”
荒原舞驚異之色一閃即逝。
風過庭道:“探得往契丹人新城的行軍路線嗎?”
荒原舞現出苦澀的笑容,道:“還有甚麼意思呢?”
三人均明白他的心情,只他自己不曉得被三人看破,氣氛很不自然。
龍鷹淡淡道:“你仍要隨我們去嗎?”
荒原舞振起精神,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龍鷹起立道:“我們趁黑走!”
平州位於灤河東岸,此河從西北而來,流過長城,出渤海,寬處逾百丈,成爲平州的天險。
平州的規模,大上薊州一倍。而與幽州相比,雖是衛城的規模,但城牆堅固,高十五丈,寬兩丈,全城縱橫約五百丈,城周長一千六百丈,東南西北都開城門,又引進灤河之水,成寬達三丈的護城河。爲防範河水氾濫,全城位於山丘高地,確是盡得地理優勢,易守難攻的險塞。
郭元振沿海岸推進,乙寃羽聞得大周軍至,拆掉跨越灤水的四道浮橋,斷去東西兩岸的交通。不過郭元振早猜到乙寃羽有此一着,在西岸紮營度夜,又沿河設置箭樓,築起防禦工事,以防兇悍的契丹人渡河來襲。
翌日清晨,大批水師戰船開至,運來五千戍兵,由李多祚親自指揮,於離城兩裡處築起三重防禦線,粉碎了乙寃羽多次遣人突襲。到中午時分,郭元振成功築起三道跨河浮橋,兵員和物資源源送到對岸,並着手建造龍鷹心目中的高臺。
黃昏時分,龍鷹四人抵達平州城外,與郭元振的一萬精兵會合,高過城牆逾丈的高臺亦完成了。
龍鷹四人和郭元振登上一處高崗,遙觀平州東城門的情況。
龍鷹輕鬆的道:“休息夠了嗎?”
郭元振道:“沉重的工作都由李大統領分擔過去,衆兄弟昨夜睡足一晚,午後又開始休息,直到此刻,可以隨時出動。”
荒原舞目注高臺,現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萬仞雨用肩頭碰他一下,笑道:“猜到了嗎?”
荒原舞茫然搖頭。
龍鷹頗有大局已定的感覺,道:“射殺乙寃羽後,我們三人會殺進城上去,奪取吊橋的控制權。這是條沒得回頭的不歸路,荒兄有興趣嗎?”
荒原舞現出古怪神色,道:“能與三位在九死一生的環境裡,並肩作戰,是荒原舞的榮耀。”
龍鷹心有所感。作臥底的痛苦實難以向外人道。初遇荒原舞時,他是何等瀟灑,但現在卻不時流露出某種情緒,不是因他不稱職,而是因他已和他們生出感情,不忍傷害他們。自己將來扮範輕舟,打入大江聯,也會陷身同樣的處境。
郭元振道:“來!讓我給你們看預備好了的東西。”
五人策馬回到營寨外的木架高臺之下,地上放了一排十多個木箱。他們落馬來到箱子前。郭元振命人開箱取來一支怪箭,箭簇被一個徑長三寸的圓球代替,道:“這是毒煙箭,球面以麻皮塗上瀝青製成,內藏火藥、石灰末、砒霜等藥料,發射前用燒紅的烙錐將球錐透,爆發火焰薰灼敵人。在今晚這種只有微風的晚上,產生的濃煙會歷久不散。是從江南運來的厲害火器。我們現在有二千枚。”
萬仞雨接過毒煙箭,拿在手上把玩。
郭元振又使人取來一支鐵箭,遞給龍鷹,道:“這是鷹爺要求的重鐵箭。”
龍鷹欣然接過,以手秤重量,道:“果然分量十足。”
風過庭道:“要不要試射?”
龍鷹搖頭道:“不用!我已有十足的把握,就憑此箭取乙寃羽之命。”
郭元振從懷裡掏出紙卷,來到四人前方,張開,道:“這是畫師依乙寃羽外貌畫出來的肖像,與他真人有八成相似,幸好他愛在甲冑外穿黃披風,並不難認。”
萬仞雨道:“最怕他戴上鋼製頭盔,鐵箭也沒法穿破。”
龍鷹信心十足的道:“鐵箭將貫滿我的真氣,加上高度和鐵箭的重量,鋼甲也頂不住。他戴鋼盔更好,會令他減少敏銳度。”
郭元振深吸一口氣,道:“我們何時發動?”
龍鷹道:“方均準備好了嗎?”
方均已成了郭元振的副手,郭元振沒法分身時,由他負起統率三千精銳之責。
郭元振道:“沒有問題。”
荒原舞問道:“城內敵人情況如何?”
風過庭代答道:“早在佔領平州前,城內住民就全體逃亡,躲到幽州之南的村落城鎮去。現在城內只有契丹人,總兵力約在一萬二千人間,比薊州的契丹軍多上一倍。”
郭元振接下去道:“所以乙寃羽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即使加上李大統領的兵員,我們只比他們多出三千人。這當然不包括我們的神鷹軍在內,他們該已進入伏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