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那晚只有六人守衛在後院?”
“通常都是如此。”朱東山解釋道:“除非盧俊忠察覺到什麼異常,會增加人手,不過這種情況極爲罕見。但即使在夜裡,刑部也有不少差役當差,一旦驚動衙署其他人,至少有四十多名衙差可以隨時增援。”
朱東山這幾句話一說,也幾乎表明了態度。
那人含笑道:“朱大人若是配合,這次計劃就有十成把握了。”
朱東山立刻道:“我能做的就只有告訴你這些,除此之外....!”
他話聲未落,卻感覺一陣風起,隨即感覺眼前黑影撲來,吃驚之下,正要張口大叫,卻不料對方已經探手而出,掐住了朱東山下顎。
對方手上微一用力,朱東山的嘴巴不由自主張口,那人另一隻手已經將一顆藥丸丟進朱東山口中,朱東山知道事情不妙,欲要阻擋藥丸入腹,可對方的技巧十分高明,掐住下顎的手先是往上一提,隨即順着喉嚨往下用力一滑,等收回手之時,那顆藥丸依然滑入喉嚨,身不由己被朱東山吞入腹中。1
朱東山立刻嘔吐,甚至用手塞進口中,意圖將藥丸吐出來,對方卻是淡淡笑道:“朱大人不必費力氣,藥丸入喉即化,你自己難道感覺不出來?”
“是什麼?”朱東山怒道:“你給我吞下什麼?”
“你是聰明人,又何必多問?”對方淡淡道:“咱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乾的是一件有進無退的事情。服下藥丸,這叫破釜沉舟。如果計劃成功,朱大人不但可以坐上刑部堂官的位置,而且我保證解藥會送到你的手中。如果敗了,你我想活只怕都活不成,即使藥性發作,那也無所謂了。”
朱東山驚怒交加,厲聲道:“你.....你在逼迫本官?”
“大人已經表明態度,又何必留有餘地。”那人笑道:“本月十八,我會親自潛入刑部衙門,手刃盧俊忠。當然,如果我被抓,朱大人自然也活不了。”
“你.....!”朱東山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如果我是朱大人,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在那天晚上創造機會,保障不會出現意外。”那人嘆道:“朱大人,你也別怪我,我對你信任得很,將行動計劃都告訴你。如果到時候你出賣我,在刑部衙門埋伏重兵,我潛入其中,豈不是自投羅網?現在大人服下了毒藥,只要十日之內得到解藥,必然性命無虞。但是朱大人如果一心效忠盧俊忠,真的出賣了我,我就算折在刑部,用不了幾天大人也會下去陪我,你我都不會孤單。”
朱東山惱恨交加,但也知道,毒藥入腹,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唯一的生路,就只能是配合對方實施這次行刺計劃。
“天已經很晚了。”那人伸了個懶腰,聲音溫和:“大人可以回去歇息了。我現在這裡恭喜大人高升!”
朱東山盯着對方,恨不得一刀將對方砍死,但終究是冷哼一聲,甩袖離開了土地廟。
那人卻是留在土地廟內,並沒有立刻離開,片刻之後,一道人影才從門外進來,那人擡起頭,看了一眼,笑道:“你一直在屋頂偷聽?”
今晚在此約見朱東山的當然是秦逍,只是在紅葉的幫助下,易容改變,如今卻已經化名爲何磚兒,易容後的樣貌與真容完全不同,聲音亦是改變,而且這土地廟裡昏黑一片,秦逍與朱東山也保持一定距離,朱東山便是再火眼金睛,那也不可能辨識出對方是秦逍。
進入土地廟的正是紅葉。
“我早就猜到你想好了計劃。”紅葉沒好氣道:“進京前還哄我說只是要花銀子賄賂刑部的人,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準備刺殺盧俊忠。”
秦逍笑道:“我千里迢迢從東北趕回京城,如果不事先確定好計劃,可能就是白跑一趟了。”看着紅葉道:“紅葉姐姐,你別怪我,我是擔心你知道我要行刺盧俊忠,就不幫我進城了。”
“那你可知道,行刺盧俊忠,風險確實不小。”紅葉蹙眉道。
“你是擔心刑部裡那些侍衛?”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輕視了自己的敵人?”紅葉道:“刑部衙門的高手確實不能與紫衣監相比,但你莫忘記,盧俊忠十幾年前就成爲寵臣,而且手握大權,雖然並沒有與朝中官員結黨,但刑部本身就是一黨。他這些年暗中也是籠絡了不少高手,據我所知,刑部至少也有七八名四品中天境,這些人都是盧俊忠重金籠絡,而且都成了刑部的爪牙。”
秦逍頷首道:“刑部有高手,在我預料之中,這樣一個衙門,沒有一些高手存在,反倒不正常。而且沒有這些人的護衛,盧俊忠也活不到現在。”
“你難道真的準備一個人潛入刑部?”紅葉蹙眉道:“你可想過,一旦失手,會是怎樣的下場?如果被刑部的人活捉,宮裡那位也保不住你。”
秦逍笑道:“紅葉姐姐若是覺得我此番行動會有風險,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和我一起行動?以你的身手,再加上我的智慧,這次計劃就萬無一失。”
“你還真是想得美。”紅葉冷笑道:“我幫你去刺殺朝廷官員?你是怎麼想的?”
秦逍其實也只是開玩笑。
他很清楚,書院雖然派了紅葉接應自己入城,但其實並不想捲入朝中的爭端。
對於書院的實力,秦逍其實已經有了不淺的瞭解。
紅葉的武功自不必說,至少也是五品境,書院二先生的實力只會在紅葉之上,顧白衣雖然沒有在秦逍面前顯露功夫,但秦逍並不笨,心中明白,顧白衣在武道之上一定是掩飾了實力。
至於夫子,那更是深不可測的存在。
而這些只是秦逍所知道的書院一部分,書院還有多少隱藏的高手,秦逍並不知曉。
但這幾人已經顯示出書院恐怖的勢力。
如果書院真的想刺殺盧俊忠,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盧俊忠在京都橫行十幾年,依然好生生活着,這就表明書院並不願意參與朝堂之事,或者說不屑參與其中。
沒有夫子的准許,紅葉等人當然不敢對任何一名朝廷官員下手。
夫子既然十幾年都沒有去動盧俊忠,如今自然也不可能輕易改變主意。
紅葉也許可以幫助秦逍做不少數事情,但是這次刺殺計劃,紅葉肯定是不會捲入進來。
“紅葉姐姐,你剛纔也聽到了,刑部衙門裡有朱東山這個內應,這次計劃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了,你不用擔心。”秦逍其實也不想讓紅葉捲進來,但他倒是擔心紅葉和書院會阻止自己的行動。
如果書院真的阻止,事情到有些不好辦。
紅葉淡淡道:“你自己的事情,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想了一下,才道:“你認爲朱東山一定會幫你?”
“越是輕賤別人的生命,就越會在乎自己的生命。”秦逍淡淡道:“無論盧俊忠還是朱東山,這種人見多了生死,反倒會對自己的性命看得極重。朱東山這些年對盧俊忠的忠誠,並不是因爲感情有多深厚,而是利益使然。因利益而結成的關係,以利益去打破最是容易。”
紅葉道:“你是說他想成爲刑部堂官?”
“他雖然是刑部侍郎,刑部的二把手,但始終是被盧俊忠踩在腳下。”秦逍笑道:“盧俊忠得到聖人的器重,又將刑部牢牢掌控在手中,如果不發生意外,朱東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取而代之。”不屑一笑:“如果他沒有野心,一開始就不會留下來聽我說,他留下來就已經將他的心思完全表露出來。”
“就算他真的協助你殺死盧俊忠,也不過是下一個盧俊忠。”紅葉淡淡道。
秦逍搖頭道:“不一樣。”
“哦?”1
“盧俊忠是沒有拴上繩子的瘋狗。”秦逍道:“朱東山雖然也是狠辣之輩,但比起盧俊忠的陰狠還是要稍遜一籌。而且我會給朱東山這條狗拴上繩子,讓他不至於變得像盧俊忠那般瘋狂。”
“你是說給他下的毒藥?”
秦逍點頭道:“不錯。他怕死,就會一直被我拴住繩子。”
“你答應過他,如果計劃成功,會給他解藥。”紅葉道:“你是準備騙他?”
“不騙他。”秦逍笑道:“他服下的毒藥,無法一次性解毒,每個月都要獲取一次解藥。從此以後,解藥就是拴住他的繩子。”頓了頓,淡然道:“而且對這種人,也不必講什麼信譽。”
紅葉疑惑道:“你是從哪裡弄得毒藥?”
秦逍只是一笑,並沒有告知。
他從東北離開之時,專門去見了唐蓉,要從唐蓉的當鋪獲取毒藥,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今次在京都的行動計劃,甚至是蓉姐姐幫忙一起策劃,蓉姐姐也再三囑咐不可透露毒藥的來源,所以面對紅葉,秦逍也不好告知真相。
紅葉見他不說,也不多問,只是淡淡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好,真要惹出什麼亂子,自己去收拾,別到時候又去給別人添麻煩。”她口中的“別人”,自然是指自己。
她花了幾年的時間在西陵保護秦逍,這次接應秦逍入京,又是親自出馬,心中清楚,秦逍真要搞出什麼事情,最後幫他擦屁股的肯定又是自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