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自古爲形勝之地,大唐立國之後,幽州更是大唐北方重鎮,不但擁有重要的軍事價值,而且亦是重要的交通樞紐,亦是東北部的商業重地。
永平城是幽州治所,不但城牆巍峨,而且十分繁盛。
永平城外有護城河,城中有六十萬之衆,商貿繁榮,城中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絲帛行、生鐵行一應俱全,商行是同類行業的商業組織,一旦行業達到一定規模,自然而然地就要組織起商行,規範約束。
普通的小城雖有鋪面,但極少能組織起商行。
永平城的商行衆多,由此便可見永平城的商業和手工業之發達。
而且幽州刺史朱丹陽才幹出衆,雖然武將出身,但卻能夠將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條,幽州七郡在刺史大人的治理下,百姓卻也算得上是豐衣足食。
刺史朱丹陽在百姓的心中,自然也是威望極高。
朱丹陽不但重視民生,而且也十分注重幽州的商業發展,不允許任何人欺行霸市,儘可能讓商貿環境健康發展,任何商賈想要一家獨大控制幽州的商貿,都會迎來朱丹陽的打壓,所以幽州也就很難出現幾家商賈獨大的局面。
夜色深沉,昨晚一場大雨過後,永平城內的青石板街道就像是被洗刷過一番,變得乾淨起來。
座落在城中的幽州刺史府,大雨過後卻依然一片肅穆。
不少人都知道,刺史大人現在正處於昏迷之中。
那日刺史大人正與衆官員議事,突然暈倒,十分突兀,爾後找來大夫救治,經過大夫的診斷,確定刺史大人是疲勞過度,這才導致刺史大人突然昏倒。
按照大夫的說法,刺史大人需要休養一段時日,所以在此期間,黃奎也就當仁不讓地暫行刺史之權。
刺史大人文武雙全,就因爲才幹太過出衆,而且又是軍人出身,凡事幾乎都是一言九鼎,手下官員平時也不敢有任何違抗,哪怕是身爲長史的黃奎和別駕喬玄素,對刺史大人也是唯唯諾諾。
近些年刺史大人的精力都放在政務之上,軍務方面過問的反倒不多,所以黃奎手中還有些實權,而別駕喬玄素就成了隱形人,這樣的結果,也導致喬玄素這位別駕大人大部分時間只是個擺設,手中沒什麼實權。
所以等得刺史大人昏迷不醒之後,黃奎也就直接成爲了衆人的主心骨。
朱丹陽已經昏迷近十天,這十天來,雖然有不少官員登門欲要探視,卻都被刺史夫人謝絕,這些天刺史夫人也幾乎是寸步不離朱丹陽身邊,日夜照顧,每日裡親自餵食湯水。
朱丹陽年近六旬,夫人比他只小几歲,也是五十出頭,夫妻感情極爲深厚,朱丹陽昏迷過後,夫人擔心不已,得知朱丹陽是因爲操勞過度才導致昏睡不醒,需要好生調養,於是拿出了私房銀,買了幾顆老山參,這幾天都是用蔘湯來餵食朱丹陽,再配上其他一些湯水,這才保障朱丹陽不至於餓死。
只是夫人也清楚,如果一直如此沉睡不醒,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昏睡中的朱丹陽氣色明顯一天比一天差,而且肉眼可見的臉頰凹陷下去,情況越來越糟。
她愈發懷疑朱丹陽這種狀況,可能不只是太過疲累那般簡單,連續找了幾個大夫,診斷的結果都是一樣,便是疲累過度,需要休養才能慢慢恢復。
“夫人,邱統領求見!”朱夫人一臉愁容,一名侍女過來輕聲稟報。
朱夫人微微點頭,吩咐侍女先照看朱丹陽,自己走出房,到得外廳,一名將官正在等待。
這是刺史府的侍衛統領邱翼,也是朱丹陽手下心腹,朱丹陽昏迷過後,邱翼便再沒有離開過刺史府,日夜披甲,帶領手下侍衛保障刺史府的安全。
“夫人!”見朱夫人出來,邱翼立刻躬身行禮。
朱丹陽才幹出衆,朱夫人也是賢惠異常,夫婦二人深得衆人的敬畏。
“何事?”
“方纔黃長史過來了一趟。”邱翼輕聲道:“他詢問大人現在情狀如何,是否醒過來。得知大人還沒醒,他留下了兩根山參和一些上等藥材。”將一隻參盒和一份藥材包放在桌上,道:“長史的意思,山參和這些藥材一起熬出湯水,可以補血養氣,對大人的身子有益。”
夫人皺眉道:“不是囑咐過,老爺醒來之前,任何人不見,什麼東西都不能收,你怎地明知故犯?”
“屬下也早就對黃長史說過。”邱翼立刻道:“此前黃長史也沒說什麼,但這次他態度堅決,說別的官員也就罷了,他送來這些藥材,不是爲了溜鬚拍馬,而是希望大人儘早醒過來,刺史府這邊不能不收。幽州諸事繁雜,大人如果遲遲無法醒轉,只怕會生出亂子來,這對幽州大大不利,所以必須儘早恢復。他說夫人是個識大局的人,明白此中的關竅,然後也沒多說什麼,留下這些東西就走了。”
夫人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藥材,終是道:“難得他一片苦心。”回頭吩咐道:“月娥,你將藥材拿下去,熬湯待會兒送過來。”
屋裡那名侍女立刻出來,拿了藥材下去。
“邱翼,老爺這兩天的氣色越來越差。”夫人蹙眉,一臉擔憂道:“而且氣息也比之前明顯弱了許多。如果只是疲累過度,這躺了許多天,而且每天都用蔘湯喂服,不該是這個樣子纔對。”神色凝重,嘆了口氣,道:“可是請來幾位大夫,他們診斷的結果都是一樣,我.....我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
邱翼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夫人是懷疑大人昏迷另有緣故?”
“我也不好說。”夫人道:“按理來說,請來的這幾名大夫,都是永平城名望極高的名醫,他們應該不會診斷差錯。而且就算有一人誤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診斷出問題.....!”想了一下,向邱毅招招手,邱翼湊近上前,夫人輕聲問道:“你可認識城中其他的大夫?不必名聲太大,只要醫術還可以就成......!”
邱翼立時明白意思,低聲道:“夫人,天快黑了,待得夜深人靜,屬下親自去請一名大夫過來診斷.....!”
夫人微微點頭,道:“如此甚好。”壓低聲音道:“老爺昏睡不醒,城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是了,你前次和我說過,魏旭去了涿郡,要將崔統領請回來,他們還沒有抵達永平?”
“按時間來算,應該快到了。”邱翼道:“不過這兩天一直在下雨,到今天雨勢雖小,但還沒有完全停下來,想來途中也因爲大雨耽擱了。”
夫人想了一下,才道:“你派人去西門等候,只要見到崔統領,告訴他說,先不要進城,暫且回去幽州大營等候老爺醒轉過來。老爺沒有醒轉之前,他不要踏入永平城半步。”1
邱翼隱隱感覺到什麼,輕聲道:“夫人,難道......?”
“只是以防萬一,但願是我多慮。”夫人嘆道:“晚上請到大夫,立刻帶來見我。記着,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儘量不要讓其他人知曉。”
邱翼也不廢話,拱手退下。
夫人這才起身回到屋內,坐在牀邊靜靜看着朱丹陽。
許久過後,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有侍女進來點上了油燈,隨即退了下去。
片刻之後,便見到侍女月娥已經端着蔘湯進了來。
“放在桌上涼一涼。”夫人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月娥放好蔘湯,這才向夫人道:“夫人,您昨晚也沒有好好休息,要注意身子,奴婢來照顧老爺,您先好好歇息一晚吧。”
“不用。”夫人搖頭道:“你退下吧!”
月娥也不敢多說,行了一禮,退了下去,隨即順手帶上了房門。
夫人靠在椅子上,頗爲疲憊,迷迷糊糊之中感覺一陣涼風吹來,睜開眼睛,扭頭看過去,才發現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開,起身過去關上窗戶,走到桌邊,端起蔘湯,正欲過去餵食朱丹陽,剛走到牀邊,就聽身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爲他服用下去,他只會死的更快。”
夫人陡然聽到聲音,大吃一驚,扭頭看過去,卻見到在自己身側,不知何時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頭戴斗笠,邊緣垂着黑紗,整個面容都被黑紗遮擋,一身褐色長裙,腰間一根紫色的帶子繫着,如此卻是顯得她腰肢頗爲纖細,但胸脯處卻是鼓囊囊的,十分豐碩。
若換作一般人,陡然見到此景,必然大聲驚呼,好在夫人也是見過世面之人,雖然變色,卻還是竭力保持了鎮定,打量那人一番,這才問道:“你是誰?爲何擅闖刺史府?”
那人卻沒有遮遮掩掩,直接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張頗爲美豔的面龐,一雙眼睛宛若星辰,冷漠之中卻帶着一絲天生嫵媚,淡淡道:“有人想讓朱丹陽活下去,所以我來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