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榮飛比較悠閒的時光。晚飯後看看電視,練幾筆書法,時光愜意而悠閒。最近一直練習寫四個字“靜水流深”,越寫越不滿意。通過寫字倒是認識到漢字的精深,民族文化最深層的東西就隱藏在不起眼的方塊字內。他的晚餐倒是與父母分開吃的,一般都是邢芳下廚。王老太傳統思想比較嚴重,如果看見孫子鑽廚房便不高興。其實榮飛對廚藝比較有興趣,但對環境要求高,廚房埋汰便失去了展示廚藝的興趣了。
這天邢芳比平時回來的晚。晚餐當然就是榮飛下廚了。沒有心思做飯,只用秋生剛送來的新出土的土豆炒了個辣椒土豆絲,熬了一鍋小米稀飯,主食是烤饅頭片。每次在廚房忙乎,都會產生一些奇思妙想,針對的都是廚房的小家電,記得夢境裡自己的廚房就充滿那些設計精妙製造精巧的小家電,如榨汁機,電餅鐺等等。他將每一個設想都交給常乾坤,希望他的農機廠將其試製出來。前前後後大約有十幾個產品了。
邢芳回來的時候,榮飛已經輔導甜甜做完了作業,正在看熱播的《渴望》,記憶裡在九十年代末去朝鮮旅遊,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國門,朝鮮導遊是平壤大學漢學專業的,叫趙太權,普通話說的那叫好,比榮飛標準多了。趙導遊說平壤正在播放《渴望》,每天晚上是市民最快樂期待的時光,對這部家庭倫理劇喜愛的了不得。趙導遊還託榮飛回國問大成和慧芳好。這部電視劇的熱播,讓榮飛堅信自己是有過前生的,之前的所有疑『惑』都不再有了。
邢芳進門,榮飛起身到廚房爲妻子熱飯。邢芳換了拖鞋,劈頭就說,“今兒馬校長讓我當教導處主任呢。我拒絕了。”
“爲什麼?”
“嘿,你還不瞭解我?我哪是當官的料?”
“連弼馬溫都不如,算什麼官啊?不想幹就拒絕嘛。看把你難的。”
“你說的輕巧。馬校長非得讓我幹,說已經報上去了。不好改,先當副主任,等肖主任退了再接主任。怎麼辦啊?要不讓王市長跟他們說說?”
榮飛笑了,“這麼點事找什麼王林嘛,而且他也管不了教育局的事了。這事不難,如果不想幹就辭掉。”他知道這是基金會引起的反應,官場也不能免俗,官員需要政績,至於政績如何產生卻不是上級深究的事情。教育本是國家最基本的職能,直到下個世紀,高中教育仍不能列爲免費,主要是國力孱弱啊。各級『政府』對於教育的投資自然感到壓力甚大,現在有個冤大頭出來,不抓住纔是有病呢。不過沒想到教育口卻將目光落在邢芳身上。
“哪是你說的那樣容易?你又不是教育局長。”邢芳回想着下午的談話,直搖腦袋。她在三中很少與領導接觸,她骨子裡平民意識極強,平時接觸的“大官”就是年級主任,突然被馬校長叫去心裡不免有些忐忑。與馬志偉的來往很少,只是在魏福常捱打那次有過接觸。
“坐啊,小邢,別客氣。今天我叫你就是聊聊。”馬志偉是去年從市教育局派下來擔任校長的,平時深居簡出的,很少找老師們談心。
“是不是我的工作沒做好?”
“不是不是。你的工作做的很好,學生老師的反應都是好的,我跟嚴書記說過幾次,像小邢老師這樣的優秀老師就是要重點培養嘛。教導處的肖主任今年底就要退休了,你來當這個主任如何?”
“不行不行!”邢芳急忙擺手,“我可幹不了。我還是當老師吧。”教導處主任算股級,大小是個官。沒想到馬校長如此欣賞自己。
“小邢哪,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不幹怎麼知道自己幹不了?誰就是生而知之?這件事組織上已經定了,你先兼任教導處副主任,課先帶着。你年輕,不要怕事情多,這樣對你有好處。”
無奈之下邢芳回來跟丈夫商量。“這事無所謂,我想馬校長也不會真的給你安排很瑣碎的事情,教導處有副主任吧?或許下一步還會讓你當副校長呢。真無所謂。就我看也是好事,至少工資可以漲點吧?”
“你還在乎我這點錢?”
“嘿,蚊子腿上也有肉嘛。”
“對了,馬校長說到你搞的那個基金會了。能不能幫我們建一個語音教室?”
妻子對於人情世故簡直一竅不通,榮飛也不打算教她。對於人『性』,有着重生記憶的他深刻地認識到人『性』之惡,所謂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沒有聯投基金會的出現,如果自己不運用在官場的影響力,邢芳在三中幹到退休也不會引起領導的重視,這就是現實。但沒必要將這些帶着灰『色』彩的東西展開來,某種意義上,他喜歡妻子的單純無知,拿破崙說過,無知的人是多麼的幸福。普通人就應當享受普通人的快樂。
“這事可以答應他,你找王愛英就是。”榮飛微笑着對邢芳說,“你在三中,總要吃點偏飯嘛。”
和榮飛預料的一樣,邢芳的遭遇自然來自於聯投基金會已經逐步展開的工作。聯投基金會在g省教育系統引起的震動是巨大的。一家民營企業斥資上千萬對高校和農村基礎教育設施投以巨資在省內尚無先例,即使在全國也是罕見的。按照基金會對南郊數鄉考察做出的框架『性』計劃,第一步將對傅家堡和安堡兩個鄉的十六個自然村小學進行改造或重建,時間在91年的暑假期。預計投資爲120萬元。而基金會對北陽工學院的定向扶持基金的第一筆200萬元已經劃至學院賬上,用於機械『性』能實驗室的擴建改造和六十個特困生的資助。
聯投基金會的運作方式在省教委眼中比較另類。省教委接受過海外華商對臨同師院的捐贈,臨同師院是所歷史很老的學校,成立於本世紀二十年代,是本省歷史最悠久的師範學校,原名爲臨同師範學校。臨同那個地方經商的歷史底蘊很深,很出了幾個鉅商,在解放前都出國定居了,包括現在已經在北陽有了名氣的恆運集團的所有者王鴻永家族。他們回來先通過外事辦找到教委,表達了對故鄉母校的捐贈慾望,然後由教委牽頭進行,當然一系列的宣傳工作都是由教委負責的,雙方在宣傳報道上的利益訴求完全一致,合作很是愉快。這個聯投基金會則是一頭紮下去,根本不理教委這個統管全省教育事業的實權衙門,聯繫的主體是鄉鎮和大學,工學院和南郊區報上來教委開始還表示過懷疑和不信,一是聯投這個企業名不見經傳,而是捐贈的數額過於驚人。那次總部位於美國佐治亞州的隆鑫集團對臨同師院的捐款不過100萬人民幣,已經讓省教委感到很振奮。這個聯投竟然拿出上千萬現金出來?起先接到南郊教育局的通報時是不信的,八月底第一筆資金(20萬)已經劃至傅家堡鄉『政府』的賬上,用於兩個最困難的村小學的重建。傅家堡鄉管轄的七個村子都在找這個基金會的負責人,他們成了新的上帝。要知道財政用於教育的投資少的可憐。這也是國情,後世有個縣委書記說過,全縣教育經費還不足修一公里高速路呢。大批在最基層鄉鎮擔負繁重教學任務的村辦和鄉辦教師的工資被長期拖欠,更別提對老舊的學校進行改造或重建了,基金會將資金投過來,教育口就會大大地鬆一口氣。申報年終工作總結更多的是看實際的效果,至於資金來自何方,想必沒有領導追究,反正不是贓款。
基金會似乎更願意聯繫最基層的組織,完全繞過了區教育局。直到九月初南郊區教育局才與這個基金會的負責人取得直接的聯繫,獲知了他們龐大的援教計劃。這個計劃令南郊區十分振奮,按照基金會的計劃,他們將對南郊區四鄉的所有村小學展開無償的援助,援助內容爲翻修或新建村屬小學,完善教學設施,對村辦教師給予資助等等。第一期到位的善款高達900萬元之巨。如果這筆前划過來,將徹底改善基礎教育條件。最令教育局心動的是這不過是聯投基金會第一期計劃,之後到達的資金將源源不斷。
省教委隨後接到高教處和北陽工學院的消息,聯投基金會對工學院也展開了定向資助,第一期資金200萬已經到賬。
省內出現這樣一個依託民企的面向教育的基金會令教委十分的興奮。他們通過關係將基金會的母體——g省聯合投資有限公司打聽清楚,聯投的董事長竟是一個不足三十歲的青年,卻控制着數家非常有規模的企業,按照基金會的規劃,今後幾年裡聯投將其利潤的固定比例作爲基金會的運作資金,這樣教育系統將在正常的渠道外獲得一個重要的補充。上千萬的資金對於教委足以動容了,如果獲得這筆資金,將極大改善教委窘迫的現狀,可以調整工作計劃,將財政撥款用於更緊要的地方------總之,基金會對於教委就是財神爺!收益是實實在在的,試想,就南郊區而言,今年由於基金會的加入,他們的教育開支將變得寬鬆,兩所預定要修繕的小學將不再由教育系統掏腰包。
教委隨後瞭解到,聯投對北新也有捐贈,今年初夏已捐款十萬元對空山縣一所山村小學進行重建。再之前對傅家堡學校也有過捐贈。
必須緊緊抓住這個基金會!而且,這個人的老婆就是教育系統的職工。這樣文章就有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