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二天榮飛給奶奶辦理了出院。驅車回家時道路被上訪剛八川堵死了,上訪者在路中央拉起了橫幅,一羣穿着臃腫的老頭老太太坐着馬紮坐在橫幅下護衛着橫幅不被人奪走。橫幅上的一部分字被人羣擋住了,露出來的字樣讓坐在後排的榮飛猜出是討薪要工作一類的問題。
榮飛看見有警察的身影。他讓部鐵調頭重新找路回家。
“這是咋了?”老太太問。
“廠子效益不好,欠工資””榮飛簡單地說。
用這種辦法解決問題是不是國際通用不知道,在中國卻是一個比較有效的方法。尤其在逼近年關的當口,東城區政府該有壓力了。卻不知是哪家企業的職工所爲。
回到家方知是仿織廠的堵了路。榮飛昔日的鄰居李志梅阿姨在家與母親正談論此事,榮飛得以知道事情的原委。
曾有人來找榮之貴夫婦上街,但夫妻倆以不同的理由婉拒了。以榮之貴夫婦現在的身家當然不願意跟昔日的同事上街喝西北風。
這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一些企業已經放假,居民們都在爲春節進行着最後的忙碌。不是困難到了極點,有誰願意在寒風中堵路討薪要政府幫助呢?
仿織廠的問題終於浮出水面。已經四五年了,北陽仿織廠這個國企大廠一直就那麼半死不活着。
職工工資嚴重拖欠,長期休息的職工佔到了職工總數的百分之六十多。上班的職工大部分也不能按時領到薪水,企業不止拖欠職工的,欠電業局、自來水公司、養老保險所的費用也達到了驚人的地步。而且。仿織廠因資金問題買不起煤,導致鍋爐房開動率不足一半,仿織廠僅有的幾棟有采暖設施的宿舍樓無暖氣,職工在寒冷的冬季苦苦煎熬。昨天,臘月二十七,一個長期患病無法報銷醫藥費的職工喝農藥自殺,留下了沒工作的老婆和兩個正上學的孩子。
承辦後事的親朋有感於死者難以想象的貧困,消息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在紡織新區流傳,激憤的職工終於不顧廠方的勸阻擡着屍體上了街。
在大節來臨前堵了主幹道,市委、市政府不能坐視不管。市委書記胡友榮聞訊後責令市政府立即解決疏導,務必儘快恢復交通。仿織廠所在的東城區領導,市政府的主要領導出面瞭解情況,安撫職工。仿織廠的領導更是如坐鍼氈,平時不將職工當人看的謝蔚山如喪考批,恨不得給堵路的工人們下跪了。
解決自殺的職工要求不難,但幾千人幾年來的欠薪是天文數字,此刻職工提出來,他哪裡敢答應?面對現場辦公的程恪市長,謝蔚山心裡恨透了這些丟了他臉的工人們,但堵路的一大半是退休職工,這些人哪裡會怕他?
程恪只好親自安撫情緒激動的職工,首先由市政府出資解決死者的拖欠問題,讓死者入土(火葬)爲安。然後承諾節後由市政府組織有關部門瞭解診斷仿織廠的經營困境,儘快採取得力措施,儘快讓仿織廠恢復正常生產經營。
程恪市長站在堵路的退休職工面前用手持擴音器動情地講,“仿織廠的經營困境市委市政府是知曉的,也是關心的。造成這樣的困難我這個市長有責任,對不起大家了。在這裡我給大家鞠躬道歉。”他真的深深鞠了三個躬,“各位退休和在職的工人兄弟們,仿織廠的困難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是一天可以解決的。請大家相信我程恪的承諾,節後我會親自了解廠子的問題,制定相應的措施和辦法,儘快讓仿織廠這個爲國家做過巨大貢獻的老廠重新站起來。政府可以出面擔保讓銀行貸款用於解決最困難職工的生活問題,請大家相信我。馬上就要過年了,請大家先回去過年,一切問題我們節後解決。你們在場的很多人年齡比我大,是我的大哥大姐小這麼冷的季節蹲在馬路上讓我心裡很難過,大家聽我的話,先回去吧。政府絕不會不管大家的!”
工人們是最善良的羣體,也是最具有服從性的羣體,市長鄭重做了承諾,他們也就達到了目的。到天黑的時候人羣逐漸散去了。建設北路終於恢復了交通。
謝蔚山顛顛的跑來向程恪彙報,被程恪冷着臉毫不客氣地了一番。謝廠長本來就是主動找抽,這個時候最好躲開領導遠一些,不過他也躲不開,市裡的領導,輕工局的領導都沒走呢。
“你這個廠長當的有水平!年關將職工逼到了大街上!”
“程市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困難川”謝蔚山心裡也覺得瓚屈。
“你還委屈是吧?”副市長趙曉波罵道,“像死者這樣的家庭在仿織廠比比皆是?還是少數人?你們困難到連極少數特殊情況的職工醫藥費也無法報銷了?不用程市長親自去,我會做調查,仿織廠有沒有招待費?你的費用報不報銷?”趙曉波轉頭對仿織廠黨委書記馬剛說,“馬書記,你是黨委書記,職工的困難過問過沒有?黨委、工會有沒有開展針對性的工作?組織上將你放在這個崗位不是讓你當官做老爺的!”
馬才垂着腦袋不敢
“你們,還有輕工局的領導們,我真爲你們羞恥!爲什麼別人搞企業就搞得那麼好?人傢什麼時候跟政府要過什麼政策?扶持?爲什麼我們這些幹部總能將幾千萬資產的廠子從盈利搞到虧損,搞到職工自殺、上街!”程恪不能對堵大街的職工發火,對謝蔚山、諄先河終於將心底的憤怒發泄出來。
“立即回去組織人對困難職工進行摸底排查。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進行必要的工作,兩節期間決不準再出現類似的問題。摸底情況和解決措施正月十五前我要聽彙報。諄局長,你們輕工局要關注此事。就我所知,下屬的企業很多如仿織廠的,馬上行動起來。這個年別想喝酒打牌了,拿出你們的責任心和黨性來。”主管工業的趙曉波副市長佈置道。
榮飛在大年初一去程恪家拜年時沒有見到程恪,聽程恪老伴說他去仿織廠給職工拜年去了。榮飛和程恪回家探親的兒子程偉業聊了一氣上交所開業以來的情況。聯投新成立的金融貿易部已是上交所的“大戶。了。此時尚無,“大戶室”制度,“坐莊”一詞大概還僅限於賭博上。
“企業都像你們聯投,我爸就省心了程偉業深知榮飛與父親關係莫逆,“你看看北陽這個德行,像仿織廠這樣的廠子可不是一家。我爸壓力太大了
也可以說是歷史問題,反正在進入九十年代,一批國企將積累多年的矛盾終於爆發了。
讓榮飛不快的是程偉業關注的是帶給父親的麻煩,或許根本沒有想對生活絕望而死的可憐職工。
“我在想那個仰藥自殺的職工。只要生活還有一線生機,何至於此啊。”榮飛嘆息說。
“是啊是啊。經濟在發展,企業兩極分化了。這類事全國範圍內都存在。還是要靠企業來解決啊
“依靠企業自身很難解決。即使政府幫助他們貸到款子不過是延緩矛盾而已,很難真正解決問題。必須另行尋找解決辦法。”
“榮總是我非常佩服的企業家,在你面前我簡直白活三十多。你一定有好辦法,是吧?”
“你高估我了。聯投與仿織廠最大的區別是沒有沉重的歷史包袱。客觀上講,責任也不能全由謝蔚山這幫人真。我就是仿織廠子弟,所以對仿織廠的情況還不是兩眼一抹黑。就現在的情況,只能走重組改制之路,別無他策
“願聞其詳。”
“方法很多,比如分立,破產,引進資本進行重組,具體如何辦市裡一定有通盤的考慮。一些歷史問題也離不開政府的政策支持。”
“破產?。
“破產是見效最快的法子了。債務大概是銀行和企業的最多,在解決內欠後,破產可以免掉沉重的外債。引入資金的機制後重組,職工的利益基本可以保證,企業就可以改頭換面後輕裝前進了“銀行的損失不是要國家承擔?這是轉嫁債務。政府未必同意。還有,職工如何安置?”
“這是必要的改革成本。不付出這個成本就救不活類似仿織廠這樣的企業。職工的穩定問題就懸在政府頭上。靠銀行貸款扶持不過是飲鴆止渴,萬萬不可。至於職工安置,政府可以出臺相應的政策,多路前進,拿安置費走人,提前退休,帶薪內退,競爭上崗,總之會有辦法的榮飛記憶裡曾操作過北重的分立破產,但那時已有完善的配套政策,職工一直很穩定,沒有引發任何不穩定的事件。但此時好像沒有此類政策。
“你說到重組,如果讓聯投接手仿織廠,願不願意?”
“這種情況下當然不願意。聯投可以幫助農機廠那樣的小廠翻身,但紡織廠的債務太沉重了,收購的代價太大,聯投無法說服股東的。”
“是啊,靠銀行肯定不行。如果採取同類企業兼併呢?哪怕是跨省跨地區的兼併,先將生產啓動起來,不就會慢慢好起來?”
“問題是很多廠在虧損!不幹小虧,幹了大虧。怎麼辦?將其他企業也拖死?機制不改,和銀行注資有何區別?”
“呵呵,和你聊真是有啓發。放假期間最好和我爸聊聊,他很看重你的意見。”
“程伯伯高估我了。我最怕市委有人拿這事說事,將責任推到市府頭上。”
“本來就是市府的責任嘛。他有什麼辦法?嘿,這個年過的。年三十就蹲在紡織廠了。安撫能解決根本問題?”
仿織廠的問題引起了省委的重視,李建斌書記專門聽了胡友榮程恪關於坊織廠的彙報,目前北陽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過是安撫而已,由政府出面給予了仿織廠一筆專項貸款,解決非常嚴重的工資拖欠問題。
媒體也沒有報道臘月二十八建設北路的堵路豐件。
節後北新開展的動作將省裡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各位書友過年好!阿龍給大家拜年!祝大家兔年大吉,工作順利,家庭和睦,鈔票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