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前榮飛和隆月聽了於子蘇就有色金屬和鋼材“囤積”的情況彙報。於子蘇重點囤積了鋁錠、銅材和不鏽鋼板。其中鋁錠已經囤積了6500噸。就此一項,佔用資金約4000萬元。於子蘇已經感到了資金的壓力,但她沒有懷疑榮飛的決策。
“還繼續囤嗎?”
“繼續。尤其是有色金屬。不要管價格,只管買就是。協議也可以將貨物放在產地。法律事務室要審查好合同,決不能帶來語句上的歧義。”榮飛輕鬆地說,“我還以爲你囤了多少呢,總數還不到兩個億呢。”
“秦至善先生問了幾次了,希望我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於子蘇微笑着說。
“沒有解釋。要不就這樣說,榮飛發神經了,夢到有朝一日會漲價。”
參加會議的人都笑起來,包括記錄的李寧和錢蘭蘭。
大概只有聯投這樣瘋狂地囤貨,也只有聯投有如此閒散的資金。說到資金,聯投今年向建行和工行一共貸了四個億,其中建行一個億,工行三個億。每月的財務費用已經不是小數目了。聯投之前的財務費用從來都是負數。那邊支付着高額的利息,這邊卻壓着二個多億屯材料,如果不搞囤積,或許不需要向銀行貸款建安堡工程,如果材料下跌,聯投的損失是雙重的。
於子蘇自進入聯投就沒有在金融貿易上失過手,但這回也心裡沒底了。想跟榮飛深入的談談,榮飛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態又讓她打消了念頭。
散會後榮飛問隆月和於子蘇,“國慶有什麼打算?隆總去北新嗎?於總呢?”當着公司的部下,榮飛從來都稱隆總。
隆月說她去北新。一半看丈夫,一半是公事,聯投在北新的佈局越大,牽扯的精力就越多。幾個出售給聯投的企業都在虧損,隆月有意將幾個企業從資金到業務進行一番整合,在此基礎上成立一個統管的公司,就像傅家堡實業一樣的公司。之前曾跟榮飛溝通過,榮飛基本贊成,責成她全權處理前期的工作。
於子蘇說她沒有打算。
“我是準備跟家人去黛山呢。於總不嫌亂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去?”
“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於總你的缺點就是過於工作狂了。”榮飛笑道,“我忽然有個想法。隆總,總部員工增加了不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大家的休閒娛樂?國慶可不可以組織一次黛山遊或者其他的遊玩活動?勞逸結合嘛。”
“這個主意不錯。這件事就讓崔主任籌劃吧。不是上面要給我們派個書記過來?”
“大概國慶後就到位了。”市委組織部李凱副部長曾給榮飛打過電話。
“真的不理解,爲什麼要請個婆婆來?”於子蘇說。
“國情如此。聯投不是國企,書記不會參與我們的經營決策。而且,設立黨委對企業並非單純是負擔,就像剛纔我們說的職工的文娛活動,其實也是企業文化的一部分。將來這些事都是可以交給書記大人做的。”有於子蘇這樣想法的高級幹部不少,有機會需要認真地解釋一下。這件事只有隆月全力支持榮飛的決定。
國慶聯投總部放假三天。崔桂香召集總部各部門領導開會宣佈了公司組織旅遊的決定後,總部機關報名參加的人不少。但除掉車費和餐費外,其餘的費用都要自己出。這也是聯投企業文化的一個特點,國企對於職工暗補的地方太多了,多得職工自己都意識不到,當然,那些福利不是平均的,而是以職位爲標杆。榮飛創立聯投,決心學習西方企業的特點,努力做到公私分明。目前的情況是,聯投的薪酬很高,但額外的福利卻不多,高級管理人員的職務消費很有限,都做了細緻的規定,比如用車,總部董事長和總裁,各一級公司(含慈善基金會)的總經理和董事長可以配專車,由總部購置或自己買了報銷,購車的標準和使用上都做了細緻的規定,其他方面也是,比如根據職務給予了交通補貼,李建光作爲資產部部長,工資外的固定津貼是這樣的,每月的交通補貼是每月100元、餐飲補助200元、電話費100元。超出的則由自己掏腰包了。
榮飛認爲,如果不管住這一塊,隨着聯投的擴張,這塊費用將成爲一塊巨大的開銷,帶來的後遺症是明顯的。
榮飛提議的家庭黛山遊,榮之貴和魏瑞蘭都不想去,倒是叔叔嬸嬸願意去。北鋼的放假時間更長,他們大概閒着無事吧。榮逸夫婦和榮傑夫婦都去,加上經過反覆動員才答應出門的奶奶,榮家出動的大小總計十四口人。
“十一”這天天氣極好,萬里無雲,氣溫也就十七八度,非常適宜旅遊。榮家人正好坐滿了兄弟三人的三輛轎車。榮飛本來不要鄒鐵去,叔叔也有駕照。但鄒鐵說隆總有命令,他和黃天必須有一人陪同。最後還是由鄒鐵充當了私人司機。
總部的員工們則分乘兩輛考斯特(聯投先後購入兩輛這種性能和實用性極佳的車子)上山。榮飛與家人到黛山飯店時,總部的兩輛大巴車已經停在主樓前的停車場了。 Wωω✿Tтkд n✿℃ O
黛山酒店在建成後歸了榮氏餐飲。早已接到消息的酒店經理任亭林出來迎接榮飛一家,榮飛卻不認識任經理。榮氏控股餐飲娛樂公司後,人事上已經獨立於聯投之外了。
先期到達的王愛英已經爲榮飛一家安排好了房間。她將一串鑰匙牌交給榮飛,“一共六個房間,都在三樓。夠了嗎?”
“夠了。押金呢?替我交了?”
“我已經交了。”
“回頭讓小五給你。老李和兒子都來了?”
“都來了。小翔過來,見過榮叔叔。”王愛英的兒子李翔在上初二,已經是大小夥子了。
“學習好嗎?”榮飛拍拍李翔的肩膀。
“還行。”李翔自信滿滿。
“吹吧你,班裡的中等生也好意思說還行。”王愛英瞪她兒子一眼。
“媽,你就會打擊人家的自信心。”
“哈哈,”榮飛大笑,“說的好。自信心是成功的基礎啊。來過黛山嗎?”
“沒有。我媽根本不帶我出來玩。”李翔五官繼承了王愛英的基因,方面大耳,很是富態。
“那就好好玩兒,下次考試給你媽媽放個衛星讓她瞧瞧。”
榮飛攙着奶奶上電梯,先進房間休息。奶奶年齡大了,坐了一個多鐘頭的車着實有些累了。
“小飛我可不出去了,你們去玩吧。”老太太說。
“我陪你留守,讓小逸帶大家去玩。”榮飛叫了榮逸榮傑過來,叮囑了一氣,黛山可玩的地方不少,預定只住今晚一宿,只能有選擇地玩。
他將自己的萊卡交給榮逸,“別摔了啊,這玩意不好買呢。”那架偶爾淘來的萊卡大概是榮飛個人唯一的奢侈品了。
邢芳正好進來,榮飛道,“你也跟着玩去吧。奶奶有些累,我陪着她一會兒下樓去轉轉。記着將房費給了王愛英,她墊着錢呢。”
“知道了。黛山我已經來過了,就讓小逸他們帶孩子去就成,你也出去散散心吧,這段時間看你過於累了。”邢芳道。結婚前唯一跟榮飛出來旅遊的就是黛山,她自然記憶深刻。當時榮飛曾談過旅遊熱的興起,幾年功夫,黛山果然已經大變樣了。
老太太連聲說好,“就讓小五陪我吧,你帶他們去。來黛山玩是你的提議,你一定要去耍耍。叫上你叔。”她推榮飛出去。
說話間榮之英和安萍過來,“小飛,這家賓館也是聯投的產業啊?真是不錯。擱在市裡也是一等一的酒店了。”榮之英對榮飛說。
“是榮氏的酒店。聯投在其中有股份,算是他們的大股東之一。”
“你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沒想到黛山上竟然建起了這樣氣派的旅館。聯投今天組織旅遊?我看來了好多人。”
“也不算公費旅遊。我們可沒有這項費用。就是提供交通費和餐費,住宿費還要自己掏腰包。”
“你也夠摳門的,聯投做到這麼大,還在乎幾個房費?”安萍道。
榮飛笑笑,沒解釋。
“生意上的事,你們不要管,小飛有主意呢。”老太太自榮飛解決掉八二年的家庭危機後,成爲徹底的“擁孫”派。
“這可不是管,我哪能管了小飛啊。”安萍道。
“不要說了,媽,我們就先出去了。”榮之英道。
“你們去吧。”
邢芳陪着老人休息了一會兒,快到中午的時候,邢芳對老太太說,“外面太陽真好。我們出去走走?就在樓前頭。”
“行。”老太太跟着邢芳坐電梯下到大堂,溜達到樓前的草坪前,找了張椅子坐下了,“小五,你也坐。”
“沒事。我站着不累。”
“坐下,我跟你說點事。”老人沉思片刻,“小五,你過門好幾年了,鵬鵬都二歲多了。這家裡的情況你都清楚了,榮家就出了小飛一個出息孩子。不是我護着小飛,如果沒有小飛,家裡還不知是什麼樣子呢。”
老人一副深思的樣子,“小飛很多地方像他爺爺。他爺爺是獨子,沒有兄弟,上面只有兩個姐姐。家裡窮,十三歲就出去做學徒了,店裡的規矩大,掌櫃的打罵是好的,不滿意就辭退回家了。夥計們最怕年關掌櫃請吃飯,那就意味着被開革了。他爺爺有志氣,一直做到掌櫃,算是在北陽立住了腳。你公公像鵬鵬那麼大時,也要帶我來黛山來着,那時出門可不方便,百十里地要走兩天,最終也沒來成。想不到這個心願還是你們幫我圓了。
“解放後金店充了公,六二年又被壓縮回傅家堡,但還是攢下了一份家業。不知小飛跟你說過沒有,八二年的時候,他爸和他叔鬧着分家,將老頭子留下的東西都變賣了。結果生意沒成,還闖了禍。如果不是小飛,那一關很難過去。那時我就知道,我那兩個兒子是不成了,這個家要興旺起來,還要靠小飛。”
“我聽他說過。他說金條落在紡織廠謝廠長手裡了,姓謝的今年因貪污犯事了,小飛正想着將金條高價買回來。說那是爺爺留下的一點念想,決不能流失了。”
“是啊?那可好,那就好。”老太太驚喜道,“我也沒想到小飛把生意做的這麼大,你看家裡現在的光景?以前想都不敢想。我常想,要是老頭子活到現在,不知該有多高興!他沒福氣啊。老天爺是很不公道的,常常是打江山的不坐江山啊。還有,人心沒盡哪。剛纔你嬸的話也聽到了,她是嫉妒小飛給了小逸好差事卻沒給小杰!其實話裡話外的說的多了,想着讓我跟小飛說說,我就是忍了沒說。因爲我知道,我要說了,小飛不願意也要辦!這孩子孝順着呢。所以,一些話要你給小飛講。小杰那兒,能幫還是幫幫吧。聽你叔說,小杰的生意也一般,折騰半年多沒掙着啥錢。看到小逸發達,難免有些嫉妒。”
邢芳有些爲難,“奶奶,我是個沒用的人,明知道他壓力大,常常半夜醒來睜着眼想事情,我卻根本幫不上忙。我家的事情也全靠他,小杰的事,是不是小杰自己找他說說?我知道他是很顧家的,小杰的事不會不管。不過,他用人是很有主意的,小逸也是磨了好久才上手。我知道他是怕毀了他辛苦創立的公司……”弟媳也有類似的抱怨,好在姐姐們都支持榮飛的決定。
“也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了,沒錢發愁,有錢更發愁。幾次想跟小飛說,歇手吧,掙多少是個夠呢?可是又怕傷着他的心。真的,我挺後悔不早些攔住小飛,讓他將生意做到這麼大,怕是停也停不下了……算了,小杰的事他叔會跟小飛說的,我的兒子我知道,他來黛山就是幹這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