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光當晚沒有回來。榮飛在第二天上午上完二節課後和單珍去了市中心的『婦』幼保健院。是單珍叫他的,面對此情景,榮飛感到很滑稽。
一路上倆人都沒說話,在醫院外面的副食店買了些東西,不外是麥『乳』精『奶』粉之類的東西。榮飛看見有電加熱棒,就買了一支。
“你很內行啊。”單珍說。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找到陳麗紅的病房,看見愁眉苦臉的李建光。一同找了處沒人的所在,李建光對榮飛說,“我跟你說件事。”當着單珍的面,李建光說,“醫院要如實開住院單,怎麼辦?”老兄大概一夜未眠,眼睛裡佈滿血絲。
“這事我來辦。鄭老師下午有可能來,你不想讓她知道吧?”
“當然。我他媽找死啊。”李建光鬱悶之極。
榮飛根據李建光提供的情況,找到陳麗紅的主治醫生,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女醫生,瘦高瘦高的,戴着眼鏡。醫生辦公室好多人,榮飛一直耐心地站在門口等着,直到徹底沒人了(已經下班了),榮飛在走進醫生的辦公室。他反手將門鎖上了。
單珍好奇地站在走廊裡等着,很長時間,門開了,榮飛和女醫生一前一後相跟着出來。女醫生跟榮飛握手,“儘量營養好些。”榮飛微笑着着說,“謝謝李大夫,回頭見。”目送着李醫生消失在走廊的拐彎處。
“怎麼樣?”單珍擔心地問。自從知道陳麗紅懷孕,一週裡,她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闌尾炎嘛。小手術,就是需要休養幾天。最好能趕上考試。”榮飛輕鬆地說。
“醫生同意遮掩了?”單珍鬆了口氣。
“什麼叫遮掩?本來就是。陳麗紅不是闌尾炎嗎?”榮飛感到自己有演戲的天分。
單珍哭笑不得。“你可記好了,她就是闌尾炎。”榮飛看看病房的方向,“下午李醫生會給陳麗紅換個病房,換到外科。好了,男女有別,我就不去看她了。替我向她問好。”榮飛擺擺手走了。
單珍追出來,“喂,你等等。”
“又怎麼了?”
“跟我不必隱瞞。怎麼說服醫生的?”
“學過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吧?學習嘛,一定要活學活用,最忌食古不化。馬克思說過,當投資回報率高達300%時,資本家會冒着上絞架的危險而不顧,是這樣說的吧?”
單珍明白了,“你花了多少錢?”
“秘密啊。將來再跟他倆討回來吧。這利息你可得幫我算算。”他哈哈大笑着走了。
曹俊斌最近『迷』上了圍棋。他對智力型的遊戲容易入『迷』。他的對手是同班一個叫孫新民的同學,孫新民的圍棋則是家傳,棋藝比剛學圍棋的曹俊斌高了不知多少。但曹俊斌的熱情不是一般的高,只要有機會就扯着孫新民較量。幾個月的時間,孫新民從讓九子退到了讓五子,再退到了讓三子。現在的情況是讓二子也比較吃力了。因此孫新民承認曹俊斌在圍棋上的天賦比自己強,自己是八九歲就開始玩了,曹俊斌玩棋的時間不過幾個月。記得父親對他說過,如果半年內下不過我,這棋不學也罷。孫新民和慄民強是老鄉,連帶着和機械2班的許多同學都認識。這盤棋孫新民讓二子,從序盤就一直被動,幾次設伏曹俊斌愣是沉得住氣,牢牢把握着先手效力。孫新民無奈只能用強,施放勝負手,希望在曹俊斌的黑空裡做出棋來。但失敗了。這個局部也就決定了全盤,因爲將其他的變化也鎖死了。孫新民苦思良久,也不數子,嘩啦一聲抹掉棋盤,“我不夠了。喂,你不是和榮飛是老同學嗎?聽說那小子給他寢室的幾個哥們每人搞件羽絨服,真他媽的神。怎麼沒給你弄?”曹俊斌似乎還在想着剛纔的棋,“榮飛昨天跟我說他手裡的沒了,過幾日朋友給他寄來,有我一件。再來一盤?”孫新民說,“不下了,不下了。頭暈。聽說最近化工系那位大美人張昕在追榮飛呢。他媽的,出名了就是不一樣。”曹俊斌的臉『色』沉下來,“新民,沒影的事少說。”“哈哈,不會你也看上張昕了吧?”
曹俊斌起身走了,他去找榮飛。他和榮飛的宿舍不在一棟,自動化系的宿舍樓距離機械系的一東一西,幾乎橫跨校園。曹俊斌縮着脖子疾走,一路上儘想着榮飛和張昕的事。
上週末回家,他和張昕恰巧坐上了一輛公交。他家和張昕及榮飛都在東城,從迎春大道開往東城百貨的就一路26路公交,遇到也是正常的。下車後相跟着走了一段,在百貨大樓前分道揚鑣。張昕所在的農機廠往東,曹俊斌家所在的區財政局宿舍往南。往北則是榮飛家所在的紡織廠宿舍區。這一片是北陽密集的企業區,除掉紡織廠算個大廠,盡是些三四百人的小廠,像電機廠,線材廠,電鍍廠,紡織配件廠等。在北陽算是個貧民區。曹俊斌剛走幾步,被張昕叫住了。
“你知道榮飛最近去了哪兒嗎?”
“不知道。只是聽說他不在校。元旦晚會不是沒見嗎?”
“最近他跟你說了什麼沒有?”
“沒啊。好長時間沒見他了。怎麼了?”
“你聽說過一個叫甄祖心的音樂學院女生嗎?是不是跟榮飛很好?”說這番話時張昕的心事暴『露』無疑。
“原來這樣啊,我去問問他。”曹俊斌心裡泛起對張昕的同情。在高中時曹俊斌只是認識張昕,因爲他和榮飛張昕並不同班。漂亮的女生總是會引起衆人的關注,何況張昕的學習還那麼出『色』。在八十年代初期高考獲得本科錄取書比後世難的多,北陽的本科錄取率只有3%。張昕和榮飛的故事曹俊斌清楚,風水輪流轉,想不到一年前榮飛苦追張昕,一年後張昕卻哀哀的成了棄『婦』模樣。出身幹部家庭的曹俊斌有些惱榮飛,合着出名後就可以隨意更換女朋友啊。
曹俊斌想着張昕那天哀怨的神情來到榮飛的宿舍,堅守陣地的還是好孩子倪凱,其餘四人蹤跡全無。“他們呢?榮飛呢?”
“老曹啊,好久不見了。”倪凱從上鋪跳下來,“我班的陳麗紅住院了,李建光大概在醫院。馬金玉打球,魯峰和榮飛不知道在哪兒?”
“榮飛不是請假不在嗎?他回來了?”
“回是回來了。就是不知道在哪兒。”正說着,榮飛哼着歌進來,“俊斌啊,多咋過來的?”他剛從『婦』幼保健醫院回來,處理了李建光和陳麗紅的事,榮飛心情不錯。
“我找你說點事。凱子,你迴避一下成嗎?”曹俊斌對倪凱說。
倪凱笑笑,拿了書本出去了。“榮飛,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什麼祖心的音樂學院的女生?”
“甄祖心?認識啊,怎麼了?”
“你小子不夠意思。”曹俊斌將剛纔從馬金玉牀上撿起來隨意翻看的一本《武林》雜誌摔在牀上,“你怎麼能這樣?自己出點名就換女朋友?忘了當時你怎麼追人家張昕的?追到手就不稀罕了?”
榮飛知道曹俊斌誤會了,他又不知從哪兒解釋。追張昕是事實,但後來發生的一切卻無法跟曹俊斌說。想了想說,“甄祖心認識沒錯,但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張昕呢?也是一般朋友?”曹俊斌『逼』問了一句。
“這個,”榮飛猶豫了一下,“也是一般朋友。”
“真他媽的說得出口。”曹俊斌沉下臉,“榮飛你有本事了,出名了,說話也就變得無恥了。你這麼說我就沒什麼說的了。”
“俊斌你等等,”榮飛攔住曹俊斌,“誰跟你說甄祖心的事?李建光他們嗎?”
曹俊斌甩開榮飛的手,“原來我覺着你挺實在挺好的,我還跟張昕說過你的實在。可是我瞎了眼。誰跟我說重要嗎?你說,這重要嗎?我告訴你,最他媽的看不慣你這種人了。再有才華也他媽的扯淡。”他摔上門走了。榮飛苦笑着搖頭,之前他還真沒見過曹俊斌生氣。現在的大學生還有這樣的氣好生,到十年後,無論男女,換朋友像換襯衫一樣隨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