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分家後成立了各自的董事會,董事長目前都是榮飛兼任。這倒不是榮飛攬權,而是沒有合適的人。榮飛倡導的企業制度中最核心的一條就是權力的相互制約。總經理是公司的經營者,但重大決策必須得到董事會的授權。而董事會成員包含董事長又不能對總經理的日常工作指手畫腳。在聯投系中,總經理幾乎都是董事會成員,不存在不能參與最高決策會議的問題。所以,這一機制運行的尚可,包括如崔虎等文化素養較低者也適應了這個機制。榮飛有推行ceo制度的打算,選定的試點單位爲傅家堡實業旗下的物流公司。但尚未正式運行。
以崔虎的資歷是可以兼任董事長的,但榮飛認爲他性格有缺陷,陶氏的董事長就一直由榮飛兼任着。陶氏開發公司分立出來後,谷南陽剛升總經理,需要時間理順工作。而且,對於開發和建築的分設,榮飛有一整套的打算。需要通過董事會掌控方向,所以他這兩個個董事長就一直兼下來了。
9月22號,陶氏兩公司聯合召開董事會議。會議是臨時召集的,榮飛在會上拋出一個驚人的消息,而且不準記錄
據可靠消息,市裡準備在開發區南部靠近未縣的地方建大學城,將醫大,音樂學院、建院等幾所位於市區的大學遷出去。這是一個大手筆,整個工程需要五年或者更多的時間。陶氏將面臨兩個巨大的商機,一是建院醫大等舊址的開發問題,二是大學城的興建。我們的力量肯定吃不下大學城的,這樣大的工程上馬,省裡,市裡的國有建築公司肯定是要分到大蛋糕的,既然上面領導跟我講了,那麼肯定是允許陶氏一類的公司來分享這塊大蛋糕的。今天的會議要確定的是,我們要不要去和省一建等搶大學城的工程,還是專心做好舊址的開發好。我想,如果拿到建院或者醫大的開發權,足夠在座的各位忙幾年了。
這個消息令陶氏的首腦們興奮起來。
作爲會議的召集人,榮飛對後續工作做了總的安排,對兩個陶氏做了大體的分工。最後榮飛嚴厲地說,這次一定要將工作做細做好,決不準再出以前的差錯了。
在座的人都清楚,董事長所說的以前的差錯指的是液壓廠的工程,崔虎與谷南陽對視一眼,終究當着衆人的面,一些話不好說出來。
這個秘密的會議過後的第三天,榮飛便接到陳建生副省長的電話,陳副省長原來主管交通,現在調整管了城市建設這一塊。陳建生和榮飛認識多年了,說話很隨意,“我說榮總,你這是搞的哪一齣嘛。南郊什麼時候規劃了大學城?我怎麼不知道?李英傑問我,我哪裡知道他這個建委主任不知道,我倒先知道,豈不是咄咄怪事?
榮飛在電話裡矢口否認了這條消息是自己製造的。陳副省長,這純屬造謠,純屬亂傳。你是不知道,這類消息滿天飛,一天不知道要聽到多少。還有妄人說要開發中山廣場呢,說那兒足以蓋七八棟高層。
陳建生大笑,中山廣場在北陽的地位類似於首都的廣場,這條消息純屬搞笑。
榮飛問了句,李主任沒說消息從哪兒來嗎?大學城?真有點意思呢。
陳建生說,是鄧少川告訴他的,也是向他覈實這個所謂的大動作。
這就夠了。等保衛部長黃天將榮飛交代的事情辦妥,榮飛將有關人員召集來,“上次關於大學城的會議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局。目的當然是將隱藏於陶氏開發的這顆定時炸彈排除掉。僅有陳副省長的旁證還不行,所以我在上次的董事會議後安排黃天他們做了點手腳,黃部長,你將資料給大家看看。”
這是一次不完全的董事會議,參加的有隆月、傅春生、崔虎、谷南陽、陶莉莉等幾個人。
崔虎首先罵起來,罵了一句,感覺到這個場合不妥,“我早覺得這個王八蛋不是個玩意了。上次陶氏分家,他就滿腹牢騷。我總覺得想往上爬也是人之常情,沒想到竟然幹出這樣吃裡扒外的事。”
谷南陽則明顯的輕鬆了一下。他的推測是對的,韓慕榮確實充當了叛徒和商業間諜。
黃天提供給在座的照片證明了韓慕榮與鄧少川、段曉容在一起吃飯。黃天甚至搞到了三人談話的錄音。
還是崔虎,“榮總,看到了吧?打蛇不死是什麼結果。這個鄧少川你可能不記得了。”
“我怎麼能不記得。”榮飛淡淡地說。鄧少川是市建委主任,這幾年聯投房地產開發不斷,怎麼能不知道他。
“他兒子曾帶人打過你表弟魏福常當時我就反對什麼按正路子解決依着我,將他兩條腿敲斷,保準他長記性。賠償,轉學,有屁的意思?”崔虎憤怒地將照片摔在會議桌上。
“崔虎,你怎麼跟榮總說話呢”陶莉莉訓斥道。
“對不起,我是覺得榮總就是過於善良了,過於書呆子氣了。”崔虎急忙道歉。
“我說幾句。”隆月站起來,“我從來都贊同榮總在此類問題上的處理,唯獨這次。諸位不要以爲我是贊同崔總,不是的。我反對的是榮總安排黃天對韓慕榮的非法偵查。沒錯,韓慕榮可恥地背叛了聯投,背叛了我們這些人,背叛了陶氏的幾千員工。但是,我們不是江湖混混了,我們已經是公衆人物了,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了,一言一行要注意到公衆形象,注意到由此帶來的社會影響。榮總這方面就是我們最好的榜樣,孝敬長輩,友愛親朋,忠於配偶,生活嚴肅,絕無負面新聞。崔總,社會上是有你的傳言的,谷總你也有,在聯投系的老總中,除掉我、於總和陶姐幾個女性,唯獨沒有榮總、傅總和盧總的不良傳聞。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諸位談談這個問題。我們到這個地步,一言一行不代表自己了,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
“有人說榮總過於苦行僧了,有人說他過於理想化了,也有人說他簡直是書呆子。要我看,這正是榮總的過人之處。這表明了榮總處世爲人的一種境界,一種大氣。我相信,榮總的孩子們,他的晚輩們,包括我的女兒迪新,都會將他作爲自己人生的偶像。我家老王也算領導幹部了,這幾年無數次跟我講過,他爲人處世的榜樣就是榮總,榮總纔是他的老師。那些指責榮總不懂生活的人都是有毛病的,自身有毛病不去改正,反而希望大家都有毛病,好遮掩自己的缺點。話扯遠了,下面我談談對韓慕榮的處理,第一,韓慕榮必須開除,公開的開除。讓他在以後的生活中不可能再得到好的崗位,好的待遇。第二,責成法律辦尋找其違法的事實,用法律來嚴懲他,如果能將其送進大獄,我將非常開心。第三,要儘可能的追回公司的經濟損失。包括剝奪其股權。但不能用江湖手段去追討公道。那不過是用犯罪來懲罰犯罪,本質沒什麼不同。這件事,我要求董事會授權我來處理。”
傅春生首先表示同意,“這是我們這個團隊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說實話,我感到震驚。隆總剛纔講的我基本同意,但榮總不如此做就揪不住狐狸的尾巴,我覺得用保衛部偵查是必要的。韓慕榮爲什麼背叛?這是一個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崔總說的關於職務上的失望是一方面,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我認爲董事會應當追一追這個根子。公司在發展,業務在更新,大批的人,包括國外的專家被我們一批批的招進來,都說聯投的待遇好,我也一直這麼認爲,韓慕榮這些年掙了幾百萬了吧?換做任何一家企業,他能掙幾百萬?我看不是錢的問題。這裡面有沒有我們思想建設,隊伍管理上的缺失?我看有。當初榮總講過聯投的文化建設,我起初不懂。後來懂一點,理解也不深。聯投主動申請成立黨委,我是贊同的,但上面派來的書記是個廢物,隆總被省委組織部正式任命爲聯投的黨委書記,我真的很高興。希望隆總好好抓一抓高級幹部的思想問題。不能每天抓業務,業務上去了,卻出現韓慕榮這樣的敗類。恆運能給韓慕榮什麼?我懷疑的很。爲什麼他要給恆運提供情報呢?我必須問一問韓慕榮,不然這個疑問憋在心裡會很難受的。說實話,恆運算個屁?我們任何一個企業拿出來都比他強韓慕榮這樣做對他個人有什麼好處?”
谷南陽很難堪。既爲自己公司的醜聞,更爲隆月毫不客氣的批評。他知道崔虎是陶建平歌城的常客,自己也偶爾過去“放鬆”一把。隆月所說的公衆形象自己真的沒有注意,沒有想過。
谷南陽站起來,“榮總,隆總,傅總,各位董事,開發公司發生這樣的事,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請董事會給予我處罰。隆總對我的批評我完全接受,對公司給我的任何處罰都認——”
“都認?開除你也認?”榮飛擺擺手,“你的責任不是今天的主題,以後再談。隆總和傅總都談了很好的意見,對於韓慕榮,處理是一定的,按照隆總的思路不是不好,但很難實現。比如追究他的法律責任。這種問題在日益市場化的今天,肯定不是這一個案例。最終會逼着人大立法來解決。韓慕榮不是粗人,他有文化,可能也懂法律,估計清楚我們在一些方面拿他沒辦法,或者看透了我的行事作風,正如崔總剛纔講的書呆子氣。所以,處理韓慕榮,還不能完全交給隆總。這事先擱下,就此我想談談陶氏的經營問題。解決了這個隱患,陶氏必須確立今後的經營方向了。
“對於陶氏今後的經營方向,我上次所說的向縣城轉變確有必要。競標敗於恆運後我就一直考慮這個問題。大家都看到了,城市改造正在加速,居民被壓抑已久的住房需求正快速被釋放出來。市場是異常龐大的,或許成爲國民經濟的一個強勁的發動機。陶氏置身其間,大有可爲,其前景不次於現在人人議論的麒麟菲亞特。”榮飛停下喝了幾口涼茶,接着講道,“房地產市場興起是不爭的事實了,現在所缺的就是更進一步的政策了。國家會完善相關的政策,包括產權方面的法令,這個我絲毫不懷疑。這就是大勢所趨。我們逆勢而行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但這個市場,或者行業的興起必將帶來一系列負面的東西。我絕不是危言聳聽。所以,陶氏決不能揹負罵名。”
早已領教了房地產市場威力的崔虎和谷南陽卻有不解之色。崔虎急道,“榮總既然說房地產大有可爲,這樣好的市場,我們豈能拱手退出?你最近總說陶氏轉型,面向那些窮兮兮的縣城哪裡有大工程?北新搞了兩個居民小區,老谷倒是掙了點錢,我就慘了,和麒麟小區的盈利能力差遠了。”
“但你沒有賠錢,對吧?北新房子最高售價爲500吧?六十平的房子算是小戶型吧,就是三萬元。93年北新企業職工平均工資是多少?227元這個數字是王林告訴我的,應該沒有什麼水分。何況政府官員也不會壓縮員工工資數字。你們想想,雙職工,一年能掙多少錢?要幾年的收入才能買一套房?崔虎,老谷,你們都是身價鉅萬的人了,千萬不要忽略到底層消費者的實際能力。所以,北新你們搞的房價不是低了,而是高了。”榮飛冷峻地講,“陶氏肯定要發展下去,要成爲聯投系的主要支柱之一。這個想法沒有錯,這個原則也是早就定下來的。和麒麟和天澤不同,陶氏的股權全部是聯投的,全部是我們這幫人的,陶氏掙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自己的。正因爲如此,陶氏的決策權完全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陶氏往什麼方向發展?陶氏應當扮演什麼角色,也由我們這幫人決定。當我們這批創業元勳解決了自身的富裕問題和社會地位問題後,必須考慮我們辦企業的目的是什麼。這就是我建議創辦慈善基金會的目的之一。安得廣廈千萬間,實現居者有其屋是幾千年的夢想了,我們這些造房子的不能利用老百姓對房屋的渴望將他們十年,二十年甚至幾十年的積蓄全部打幹甚至讓他們成爲房奴”
“房奴?這個詞形象的很。”隆月撲哧笑出了聲。
“這不是什麼好詞。”榮飛冷冷地說,“如果陶氏的形象成爲我不願意看到的那種,十年或者不到十年的時光,我們這些人成爲北陽百姓指點的對象,說我們手裡的財富全是他們的血汗,那還不如解散陶氏。”
“你過於理想化了。”隆月越來越感覺到榮飛身上不合時宜的理想化色彩,她以爲是榮飛半進入政界的一種變化,“如果按你說的是大勢所趨,即使陶氏不做,自有王氏李氏來做,我們退出去豈不是白白便宜他們?沒錯,陶氏在北陽建築界算是有點名氣,但靠我們能改變趨勢?我很懷疑。如果房地產政策進一步放寬,會有更多的企業進入這個市場,競爭是無法避免的,有時還會很激烈。就像這個恆運竟然將手伸到聯投了。我們絕不能咽這口氣榮總,陶氏必須發展,以掌控局面,儘量地掌控局面。”
“說的好。我們的力量在形勢面前可能很渺小,但不等於我們無所作爲。汽車就是這樣,瑞風一出,加上即將推出的捷風,導致了大衆系列車價的下調。房地產也是這樣。我不要求陶氏成爲聯投的創利大戶,要求陶氏成爲主流之外的一股逆流,不受人待見的逆流。”
“關於陶氏的經營方向,是不是有機會再聊?讓大家也思考準備一下?先定下對韓慕榮的處理吧。”傅春生道。
“可以。”榮飛點點頭,“老谷老崔你們幾人認真研究一下公司今後的發展問題。同時也要汲取教訓,加強對幹部隊伍的管理。韓慕榮的問題正如傅總所言,其背叛的根由總要讓我們明白纔好。當然得由他給我一個解釋。本來市場經濟興起,人員流動也屬正常,若是覺着聯投不合適,投奔恆運或者哪兒,我絕不會怪他。可是他出賣公司商業機密,就令我不齒了。”榮飛回想着自己與韓慕榮的結識,如果不是自己,窮途末路的韓慕榮絕對不會有現在的地位和成就,即使因爲與谷南陽的競爭失利,也不至於去充當恆運的臥底呀。世事人心,當真難說清的很。“第一,令其自行辭職滾蛋。第二,剝奪其股份。這是最起碼的二條。”榮飛的臉色陰沉下來,“對於恆運,也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們。犯錯就應當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