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節

等了三天,北重那邊仍無消息。北重的效率榮飛是知道的,也不去問。這邊世鵬學校要開家長會,照例由邢芳去,榮飛卻提出這回他去,這讓榮世鵬感到極爲緊張。

“爸爸,你那麼忙,家長會就不要去了吧?這種無聊的會議一向都是我媽參加的嘛。”

榮飛笑笑,“你滿十五了。在我的標準,你已經是半成年——不再是孩子了。所以我要對你更爲關注。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去。不想讓我去?是不是在外面幹了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啊?”

“沒有沒有,我可是新世紀的好青年,這個,你應該相信我——”榮世鵬乾笑道。

“讓我相信要拿出事實,不是練嘴。就像我,讓你相信總要有些實際的東西吧?光練嘴你幹?”

“當然當然。”榮世鵬點頭如同小雞啄米,“咱們一直是互相信任的,您說是吧?所以您就別浪費寶貴的時間了,您的公司有多少大事要您決策啊?您不能不分輕重緩急。”

榮飛忍住笑,“你看,我說你不成熟你還不承認。換了我是你,越是不想讓家人知道的事情就越要表現的無所謂。家長會有什麼呀?我表現好着呢,本學期進步大着呢。去吧,去吧,看老師怎麼表揚我你這麼說,我指不定就不去了。”

“爸爸你真是英明神武,我就是你說的那樣。雖說學習不是最好的,但咱進步大呀。而且,咱素質教育抓的緊,綜合競爭力比那幫小毛孩子強的多呀。知子莫若父,對我您還不瞭解嗎?別去了。”

榮飛哈哈大笑,“世鵬,你真是個孩子。你越是心虛,我就越要去。誰說知子莫若父?那是古代文人典型的自以爲是。別說瞭解別人了,活了半輩子,能瞭解自己就很了不得了。”榮飛拍了下坐在跟前的世鵬的腦袋,“你這個腦瓜裡琢磨什麼,我可不清楚。”

邢芳對榮飛自願去參加家長會感到意外,“呵,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這你就不懂了。以前他還小,都是孩子的玩意,優點缺點都靠不住,從現在起他就進入青春期了。我自然要當回事。你別那樣看我,我們都是過來人,想想你自己,十五歲時懂什麼?世界觀形成怕是在工作以後了吧?現在抓,不晚。孩子嘛,小時候淘一些,貪玩,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對他最低的要求就是做個正派人。我相信他會做到的。以後鵬鵬的家庭教育我包了,這可以吧?”

“可以,當然可以。我求之不得呢。”邢芳笑着說。

榮飛去兒子的學校沒有坐自己的至尊,而是打車去的。搞得肩負保衛職責的孟新只好打車跟在後面。他知道老闆不願意在兒子的學校張揚,但黃部的死命令卻不是開玩笑的,除了他回到家,你不能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好在老闆生活非常有規模,否則這個任務完成真的有些難度。

踩着點找到兒子的教室,教室裡已經有十幾個家長了,認識的彼此在說笑,誇獎着他人的孩子而貶低着自己家孩子。世鵬班上的家長榮飛是一個不認識的,老師還沒露面。榮飛找了個角落坐了,等着家長會的開始。終於,一個年輕的女教師走上講臺,自我介紹,她叫張亞琴,是這個班的班主任,今天的家長會由她召集。

“我點下名,點到你們孩子的就應一聲。”張老師開始點名,點到榮世鵬,榮飛答了聲到。張老師咦了聲,目光向榮飛所坐的角落裡望過來,所有的家長都扭頭在看他。榮飛心想,這個禿小子一定不聽自己的交代,四處張揚的。

他靜心聽張老師的講話。張老師解釋了召開家長會的緣由,聽她講評本學期來班裡同學的優劣進退,表揚和合批評的名字裡均沒有兒子。混箇中等,不招人注意也不錯。榮飛心想。

榮飛不認識周圍的任何一個家長,不過他們的臉上都寫着老師的表揚和批評,真是望子成龍的年代——很快就會衍化爲望父成龍了。現在的家長總想將自己未實現的人生理想交給孩子們完成。催就教育界各種畸形現象的背後推手正是家長們,沒辦法,這纔是最大的國情。

總有人偷偷瞟過來好奇的眼光,榮飛視若不見。安靜地聽着張老師抑揚頓挫的聲音,他承認,小張老師的音質很美,普通話也很標準。

會後張老師叫住了榮飛,“榮先生,請跟我來一趟。”

榮飛在家長們的注視下跟着張老師離開教室,來到她同樓層的辦公室。張老師是教英語的,這間辦公室也是英語教研室,裡面有好幾個師生,亂哄哄的。

“榮先生請坐,”張亞琴拖過一把椅子。

“不,張老師您坐,我站一會兒。”榮飛瞧見辦公室裡只有這把椅子是空着的。

“不,不,還是您坐。從年齡上也應該您坐。”

“那我們出去談吧,也不影響他們。”榮飛看看幾對正在談話的師生。

“也好。“張亞琴跟着榮飛來到走廊。

榮飛微笑着對有些侷促的張老師說,“您找我是不是因爲世鵬在學校有些不好的表現?沒關係,我就是來了解情況的,教育孩子也不是學校一家的事。”

“您這麼說我就實話講了。”張老師捋捋短髮,“世鵬主要的問題是優越感太強,這和您的家庭怕是有很大的關係。具體的講就是花錢太沖,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以此聚集了一批他的追隨者。”

榮飛有些尷尬。“您接着講。”

“世鵬喜歡足球,爲此常耽誤下午的課,不僅耽誤自己,還拉了一幫人,不僅有本班的,還有外班的。他還給他們買了名牌隊服。哦,他是球隊的隊長。幾乎天天在哪兒踢球。”張亞琴一指漆黑的窗戶,“消耗體力巨大,晚自習就瞌睡打盹了。這個學期他的成績繼續下滑,我看期中考試要倒着數了。”

榮飛乾咳兩聲。

“成校長專門叮囑過我關心世鵬的學習,他腦子不慢,知識面寬,記憶力也好。但就是不用心,或者說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

“張老師,您實話告訴我,除了踢球,他沒有別的毛病吧?比如早戀。”

“這倒是沒發現。班裡有早戀的,沒他。”張亞琴大概覺得榮飛挺和人的,“對了,我發現他去過學校對面的檯球室。那兒總有不三不四的社會上的小混混。我嚴厲批評過他,他說不去了。最近倒是沒發現。”

“還有呢?”榮飛心裡長長鬆了口氣。

“其實世鵬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張亞琴換了口氣,“他挺有同情心的,不歧視那些家境差的。主要就是貪玩,跟同學說他的志向就是做職業球員。”

這小子,職業球員是那麼好當的嗎?且不說他有沒有踢球的天賦,在中國這塊土地上,足球怕是最受污染的運動了。業餘愛好也就罷了,若是以此爲生,想也不要想。

“還有什麼問題,您都指出來,我也好心中有數,有的放矢。”榮飛對張老師說。

“主要就是這些。我感覺,對,榮先生,這是我的感覺,因爲我和他聊過,有這個感覺。就是他認爲他不需要念書,也不需要考大學——”

“我明白了。”這恐怕是自己父母好心辦了壞事,總是跟他嘮叨,好好學習,將來纔好接你爸的班。這下好,乾脆等着接替了。

“我說了的都是世鵬的一些缺點,他還是有不少優點的。比如剛纔說的,他有很強的同情心,不歧視家境差的同學,等等。您回去對他教育要注意方法——”張亞琴是第一次見榮飛,感覺到這位名震華夏的企業家溫文爾雅,非常尊重自己,沒有一點盛氣凌人,“學校領導對世鵬的學習是很重視的,成校長常問起他的情況,我們希望家裡和學校聯合起來,督促他集中注意力,否則中考就麻煩了——”

樓道里光線不是太好,張亞琴也看不太清榮飛的表情。等榮飛走後,教研室的老師問,剛纔就是榮世鵬的父親,就是聯投的榮飛?她才感覺到自己和一個名人在一起呆了足足一個鐘頭。

榮世鵬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父親的回來。從父親臉上看不出生氣,榮世鵬乖巧地給父親沏了茶,“爸,您喝茶。”此刻他才發現,雖然父親基本上不訓斥責罵他,但心裡對父親的畏懼甚於母親。

榮飛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喝了幾口兒子泡了茶,打開了牆上的液晶電視,每晚他都要看晚間新聞,現在時間還不到。

榮世鵬有些坐不住,“爸,你怎麼不說話?”

“唔,你要我說什麼?”聽見動靜的邢芳穿着睡衣從二樓下來。

“家長會啊,你不吭氣很折磨人的。”

邢芳笑了。但榮飛沒有笑。

“世鵬,你覺得老師會表揚你多一些還是批評你多一些?”

榮世鵬撓撓腦袋,“會批評多一些吧?”

“批評什麼?”榮飛盯着兒子。

“踢球,有時會誤課——”

“就這些?”

“還有啥呢?我在學校很乖的。”

“嗯,那你今晚就好好給我寫一份總結,將你在學校的表現自我鑑定一番。也將你自己的志向談談。實話實說,不要有什麼顧慮。明早交我。”

榮世鵬將頭髮撓成了雞窩,“爸,有什麼問題您就批評,狠狠地批評。總結什麼的,就不要了吧?”

“世鵬,我不止一次給你講過責任和權力的關係,記得吧?”

這句話擊中了榮世鵬的要害,“記得,記得。好吧,我寫就是。”愁眉苦臉的榮世鵬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創作”去了。

看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彎,邢芳問,“問題大嗎?”

“也沒啥的。主要是零花錢失控了。大概榮逸和榮傑背後都給過,抑或我爸媽,或者他三姨。來源太多,真不好控制呢。這樣,你跟你姐打個招呼,我跟我家人說說,都不許給他了,包括你,他的零花錢統一交我處理,好吧?”

“再好不過。”邢芳含笑道,“恐怕還要跟陶姐他們說一聲。對了,老師沒說你兒子學習問題?他中考怕是懸了。”

“意料之中。對此我真不是太在意。將來不上大學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真的,這倒不是我們炫富。而是現在的大學學不到什麼有用的玩意了。我最怕他出現品質上的毛病,仗勢欺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主要的問題一是貪玩,過於迷戀足球了。二是這小子有些炫富,這條比較討厭。深究起來我有責任。”

“你是比較慣兒子。他們都不好說你,認識到這點就好。以後世鵬的家庭教育主要靠你了。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中考,他肯定上不了重點中學的,怎麼辦?我跟教育局的說一聲?”

“這個我倒不太擔心。我不主張上什麼重點中學。我也不一定非要他上大學。現在的大學跟我們那時不一樣了,你去聽一聽李小玲講就知道了,咱們情況和一般人不一樣,我也不準備將世鵬送出國。高中再觀察一下他的愛好,將來兩條路,一條是進聯投鍛鍊,但絕不是什麼太子,也不會授予他什麼實權。第二是過他喜歡的生活,比如愛踢球,這個愛好我就支持。但僅限於業餘愛好,前些日子跟他去看了場球,跟我提出建一支足球隊,像恆運一樣,這個我就不會考慮了。就算他想做個自由職業者,我也支持。往遠說,將來我們肯定會給他留一筆錢,至於是多少,到時候再說。一句話,世鵬的事,聽我的。”

“沒見過你這樣的父親,現在哪有不上大學的?基本的素質都沒有,將來就吃你的老本?做個紈絝?我不贊成。大學是一定要上的,就算進聯投鍛鍊,也是在大學之後。你可不能給他承諾什麼不上大學也可以。”

“我沒有反對他上大學,只是說如果他不願意念大學也可以。不上大學就沒有素質了?瞎說。大學學什麼?能力,社會更能增加能力。像國企那樣考覈幹部必須具備什麼學歷,弊端太多。老傅是什麼學歷?沒素質?”

“你這事狡辯。沒錯,傅大哥能力素質都是一流的,但那是個例。秋生爲什麼主動請辭?還不是文化底子太差?你數數你手下獨當一面的幹部,有幾個是土包子?至於你讓他過自己的生活,更是胡來。你自己也多次說,人好吃懶做是天性,你要是不管他,我敢保證,他想過的生活就是少幹活多掙錢,不幹活也來錢。你這個態度是負責任的?”

榮飛笑了,“你說的不是沒道理。但是我問你,你是不是有讓世鵬接我班的念頭?有沒有?”

“也不是沒有想過。畢竟在聯投你是最大股東,大家都將你看做大老闆。那麼大的攤子,你就完全放心地交給別人?世鵬不一定能挑起你現在這副擔子,進董事會做個執行董事,分管一方面工作有什麼不好?你還年輕,總不至於現在就想着退休吧?聯投總不至於破產散夥吧?你看你們那一幫,盧總,陶姐,去世的愛英姐,他們的孩子們不都是聯投正在成長的第二代?不都很受你的重視?世鵬爲什麼不行?將自己孩子估計太高不對,但對孩子的前程過於悲觀也不對。”

這幾年邢芳屢屢提一些意見給榮飛,榮飛也大部分採納了。這是他們感情基礎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現在說這些還早。世鵬最當緊的是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也就是做個好人。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我給我自己的評價就是好人,你不會認爲我是自誇吧?以後世鵬的業餘時間我也多帶帶他,身教甚於言教。”

“這個你不是自誇,確實是好人,除了對我。”邢芳含笑道。她心裡甜蜜,若論品質,丈夫幾無瑕疵。

“對了,甜甜是不是‘五一’要帶男朋友回來?”榮飛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是的。這話你至少問過三遍了。這可不像你,莫不是開始老了?這次她帶小趙回來,你也是表態同意了的,人家來了,你可不能給人家難堪。”

“我不至於那麼差勁吧?她爸媽知道吧?”

“知道,給我打過電話。”

“也好。當面看看,聊聊更好。”

養女任靜在大學談了個男友,聽她介紹,男友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沒想到榮飛卻對養女的這份感情提出了異議,僅是異議而已,讓遠在上海的任靜十分不安。幾次電話裡溝通,最後說好“五一”節帶男友回來“相親”。

邢芳清楚榮飛爲什麼表示異議,他是認爲就養女的條件,那個優秀的男孩不應當愛上她。這是一種很世俗的觀點,但卻忘了他自己了,當初他找自己,彼此的條件不也相差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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