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世玶鬱郁地看了眼溫老夫人,垂首不再多言。
溫老夫人放下茶碗,望着三皇子感激地笑道,“承蒙三皇子關心了,老身無礙,只是這茶湯怕是煮過了,令二位皇子見笑。”
衆人相坐於西苑正堂,煮茶的茶奴自然是西苑的。
溫世珩瞥了眼林氏,林氏早已羞愧紅臉,訥訥地不知哪裡做錯了。
溫榮顰眉端起茶碗,揭開茶蓋,淺淺吃了一口茶湯,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茶湯確實是比平日裡微苦,但並非是煮過了的緣故。
今日茶奴煮茶所用的茶餅,是祖母前日送與自己的顧渚紫筍。
一味上好禪茶,自己捨不得用,念及阿爺平日公事繁重,此茶提神配目,遂轉送與阿爺。
雖說茶湯火候正好,可茶奴也犯了一個錯誤。
紫筍茶最難得的是其淡淡蘭花清香,過了沸水後,茶片舒展,如筍似蘭。茶奴卻加了重酥,生生將清香完全蓋去。
又糟蹋了一樣好東西,溫榮心下輕嘆,將茶碗合上放至一旁。
溫老夫人看向端正踞坐於方氏身旁的溫蔓娘,滿面笑意地說道,“聽你阿孃說,你這段時日在與潘家娘子學茶道,可是有進益?”
溫蔓垂首謙恭地回道,“回祖母話,茶道博大精深,潘娘子茶藝更是成風之斫,兒自當盡力所學,只是兒愚鈍,如今尚只知一二了。”
溫蔓膚色白皙,不過說了幾句話,面頰已泛起陣陣紅暈。頗有幾分嬌花照水之姿。
溫蔓今日着一身玉色金絲繡花小襖,姿容雖及不上溫榮。可相較一旁慪臉瞪眼的溫菡娘,可謂閨秀溫婉。
三皇子聽言驚訝問道。“潘家娘子可是去年曲江關宴與杏園探花宴上的司茶娘子?”
溫老夫人頜首笑道,“三皇子好記憶,正是關宴上的司茶娘子,潘家茶道本不外傳,可潘娘子卻偏偏看中蔓娘,破格傳授了茶道。”
溫榮亦忍不住地多瞧了幾眼蔓娘,這幾月府裡變化可謂是大,溫老夫人提攜蔓娘,大伯母望着蔓娘時眉眼帶笑。似一對情真意切的母女。
總有目光似有似無地飄向溫榮。
原來溫四娘並非只有冷漠和不以爲意兩種眼神,內心情感的波動在她眼底轉瞬即逝,雖短暫,卻足以流光溢彩。
三皇子目光清澈,很是溫和地說道,“能得潘家娘子親傳,溫二孃的茶藝定是極好的。”
照此發展,蔓娘該親自去煮茶了,溫榮又端起被放至一旁紫筍茶湯。加了酥酪後味道雖重些,可仔細品還能嚐出是顧渚紫筍。
果然,得吩咐後,蔓娘盈盈起身退至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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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功夫。碧清茶湯由婢子捧了上來,蔓孃親自奉了茶湯與二位皇子。
李奕面上永遠掛着如沐春風令人驚豔的淺笑。李晟面容如霜,冷冷接下。轉手放在身旁的茶案上。
溫榮好奇蔓娘茶藝究竟如何,先才蔓娘說的略知一二。不過謙詞,否則也不敢在二位皇子面前獻茶藝。
揭開粉彩茶蓋。清香散溢而出,溫榮一愣,蔓娘所用茶餅居然是被茶聖桑苧翁稱爲天下第一茶的蒙頂石花。
西苑裡無此貢茶,原來大伯母他們準備的如此周詳……
三皇子稱讚此茶湯堪比宮中茶娘子所煮。
溫蔓娘羞粉一張柔美俊臉,溫世鈺和方氏早已笑得合不攏嘴。
今日嚐到了甜頭,方氏纔算徹底明白溫老夫人命自己過繼溫蔓的苦心,將一個可任由自己擺弄的人放在身邊,即撐面子又省心。
衆人避開朝政只談風雅。溫家與二位皇子交情淺,如此是明智之舉。
貢茶蒙頂石花也攔不住溫榮百無聊賴後的倦意,好在二位皇子只小坐了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了。
溫世鈺、溫世玶等府中男丁,皆殷殷地去送了二位皇子。
直到人都散去,林氏才輕嘆一聲,吩咐婢子收拾茶碗。
溫榮知曉阿孃還在難過先才溫老夫人那句有意無意的責怪。
阿孃可謂是吃力不討好了,心下不忍,遂如實安慰道,“阿孃,那顧渚紫筍是禪茶,本就苦些,不過是祖母吃不慣罷了。”
林氏搖了搖頭,“是我平日裡不曾留意了阿家的喜好,若似大嫂那般勤快,就不會令阿家不喜了。”
溫榮一時語塞,就算知曉今日阿孃不論用何種茶,都不可能令溫老夫人滿意的事實,也耐不住阿孃良善的心。
溫榮見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關切地勸阿孃早些歇息。
可林氏今日茶湯吃多了,夜雖已深,卻無絲毫睡意,牽着溫榮又說起了家常心裡話,“……本以爲皇親是極難相與的,不想三皇子如此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嗯……五皇子也是極好的,就是不愛說話……”
林氏談及二位皇子時,面上是受寵若驚的表情,軒郎如今不但得林大郎照拂,同二位皇子的關係更是越來越近,有二位皇子親自陪同回府,該是怎樣的殊榮。
提到五皇子李晟,溫榮心下覺得有幾分好笑,評價五皇子不愛說話是極客氣的了,那五皇子一晚上都是沉着臉的。
先才正堂裡,只有李奕在與衆人談笑風生。五皇子起初還吃了一盞茶,可第二盞蒙頂石花,只瞧了一眼,便擱置在旁。
二位皇子的行事皆叫人琢磨不透,可相較李奕的針線細密和長袖善舞,五皇子李晟的爲人猶可算真誠。
……
二房羅園裡溫菡娘正慪着臉發脾氣,今日祖母分明是在擡舉了溫蔓那賤人。
三房溫榮娘雖招人厭,可好歹知道輕重有自知之明,安分守己地選個不起眼角落坐着。
可蔓娘居然厚臉皮去與二位皇子奉茶。
溫菡本已坐在了妝鏡前。可怒火上頭隨手摔了傅粉銀盒,銀盒落地的脆響。還不足以解心頭恨意。
只聽羅園三娘子廂房裡噼裡啪啦聲作響……
羅園今日火旺,溫世玶回房後也鐵青着一張臉。望着董氏心虛地問道,“阿孃會不會改主意?”
關乎黎國公府能否再興盛,既然不是小打小鬧,怎可能說改就改。
董氏善解人意溫和地勸道,“今日阿家是爲夫郎好的,妾身就問了夫郎一句,夫郎與那二位皇子交情如何?”
溫世玶蹙眉細想後,才頜首道,“二位皇子是看在三弟面子上才進的黎國公府。”
董氏道。“是了,三郎子今日可是一句朝政之事都未提。”
溫世玶突然想起原先對三房做的事,面色一變,“三房何時與二位皇子走得如此近了,聽聞秋狩軒郎驚馬時也是三皇子救的,你說若是……”
溫世玶身子一顫,當初迫不及待到不計後果,如今想來才後怕。
董氏長相柔和善良,映照了燭光的雙眸忽明忽暗。“只能捕風捉影的毫無證據之事,夫郎何須擔憂……”
董氏正說着話,忽瞧見菡娘身邊伺候的婢子,在外屋探頭探腦。
董氏不悅地走上前說教道。“一點規矩都沒有,不在屋裡伺候娘子,過來何事。”
小婢子嚇得一縮腦袋。聲音輕輕顫顫,“娘子、娘子。不小心碰碎了剔花飛鳳牡丹瓶。”
&麼。”溫世玶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簡直胡鬧。”
牡丹瓶是御賜之物。早先是放在祥安堂裡的,溫菡看上了牡丹瓶的富貴精緻,百般撒嬌向溫老夫人討了去。
溫世玶正要過去教訓了菡娘,董氏慌忙攔住,“夫郎莫衝動,阿菡也是不小心的,本沒幾人知曉,你這麼一鬧,反而人盡皆知了。你明日還要去衙裡,安生歇息了,我過去看看。”
……
董氏一進溫菡廂房,就瞧見溫菡正對着一地碎瓷片愣神。
嘩啦一聲,很是解氣,可反應過來後,才知道自己闖禍了。
董氏命婢子速速將碎瓷片收拾了,並吩咐了今日之事緘口不言。
溫菡娘見有阿孃幫襯,這才鬆了一口氣,委屈地趴在董氏懷裡,“阿孃,你說祖母是不是不疼我了。”
董氏輕嘆道,“傻孩子,不會的,可你也該向蔓娘與榮娘學學。你不是想學丹青麼,榮娘也答應教你了,可你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過去了兩三次,便不肯去了。今日你亦該知曉了有一技之長的用處,倘若你會了茶道,風頭怎會讓蔓娘搶去。”
溫菡聽言厲聲道,“溫蔓娘也不知掂量掂量身份,敢去勾引皇子,她那姿色模樣,給人皇子做妾都不夠資格。”
&嘴,”見溫菡肆無忌憚的口出惡言,這般不知禮數,確令人失望。董氏嚴厲說道,“蔓娘已過到正室,身份一事莫要再提。想將蔓娘與榮娘比下去,就好好收起心思,不要再同她二人作對。你打碎了御賜牡丹瓶,傳出去是大不敬,我是你阿孃,自會盡力維護你,可你自己也該長長心眼。”
溫菡重重地咬着脣,瞥眼瞧向原先放了牡丹瓶的八寶櫥,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夜色下的天街分外清冷,往大明宮方向的馬蹄聲清脆急促。巡夜武侯聽見動靜趕了過來,可一瞧見高頭大馬上的郎君,便慌忙收起往日凶神惡煞的嘴臉,恭敬地候立一旁。
李奕與李晟自建福門入大明宮,二人將馬轡交與相隨侍從。
李晟望着李奕,清冷月光裡如墨一般的雙眸含着幾許怒氣,“三哥,爲何要進黎國公府。”
若想坐山觀虎鬥,就該將不務正業的戲演足了,進黎國公府豈不是引起二皇子懷疑。
李奕抿嘴輕笑。
冷峻淡漠的眉眼叫人敬畏害怕,可勾着自信與傲氣的笑容亦能驚心動魄。
&也沒反對,”李奕轉身,二人並肩向蓬萊殿走去,“相信我便是了。”
有時候要證明一件事,可以主動瓜田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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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豆蔻了耶,麥子也覺得該開始花前月下了,訂親男豬神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