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和鄂國公府的事,與姚心蘿無關,鄙夷了一番後,就如春風過耳,忘卻了,她仍舊過着她按部就班的日子。在書堂,明面上,一如往昔,四人還是同桌用餐,共用一屋,可實際上,四人已經漸漸疏遠。
這一天,高樂靈板着臉進了回形樓,看着走進來的羅素約,不滿地詰問道:“素素,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樂,什麼什麼意思?”羅素約佯裝不解地問道。
“你爲什麼要收楊妙菁送你的扇面?”高樂靈問道。
羅素約坐下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送我扇面給我,我怎好拒絕她?”
“那她爲什麼要送扇面給你?”高樂靈追問道。
“小樂,你這話問得。”羅素約掩嘴笑了笑,“這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你該問她纔是啊。”
高樂靈嘟着嘴,扭身繞過屏風去了她的牀鋪躺下了。
蕭詠絮輕拽了下姚心蘿的衣袖,詢問她,是否要去安撫高樂靈。姚心蘿輕搖了下頭,道:“好累,一會還要學跳舞。”
蕭詠絮聽懂了,當羅素約面,有些話不好說,下午,她們三人學跳舞時,可以慢慢說。
姚心蘿看了眼在喝茶的羅素約,不明白這一年來,究竟這發生了什麼事,令羅素約起了這麼大的變化,輕嘆了口氣,帶着婢女進了隔間。
下午,姚心蘿三個換了舞衣,披着披風,去了舞室。該去學插花的羅素約卻繞去了琴室,還沒到琴室就看到了黎若瀾朝這邊走來,眸光一閃,計上心頭,示意兩個婢女躲到草叢中去。
羅素約故意步伐蹣跚,裝出扭傷腳的模樣,朝黎若瀾面前走去,離他還有兩三步路時,喊道:“黎先……哎喲。”
羅素約坐在了地上,側着臉,露出白嫩修長的頸脖,論容貌,她自是比不過姚心蘿,但她的身材要比姚心蘿發育的好,她已有了少女的玲瓏曲線,而姚心蘿還青澀稚嫩。
“你怎麼了?”黎若瀾問道。語氣平靜,沒有憐惜的情緒在裡面。
“黎先生,我的腳剛踩着石頭扭傷了,疼得厲害,你能扶我一把,送我去看大夫嗎?”羅素約認定黎若瀾會扶她的,這裡只有她和他,她姿勢優美撩人的坐在地上,又這樣嬌嬌弱弱的可憐兮兮模樣,但凡是男人看了,都會升起憐香惜玉之心。更何況,他還是她的先生,他必會伸出援助之手。
羅素約若是能擡頭看看,就知道她伎倆沒用。黎若瀾神情淡然,目光嘲諷地看着地上的少女。這是第幾個在他面前,假裝扭傷,請他扶的姑娘?第十三還是第十四?
這時,有人扶起了羅素約。
羅素約脣角上揚,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等聞到一股淡淡的胭脂粉,微微一怔,側目看去,是個陌生的姑娘,“你是誰?”
梅香雪笑道:“我叫梅香雪,是他的師妹。我跟你說,我師兄是頑石,還沒開竅呢,看到姑娘摔倒,他是不知道扶的。你沒事嗎?傷得重不重?走不走得動?要不要我揹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梅姑娘,謝謝你,我沒事,可以自己走。”羅素約面色難看地道。這女子到底是從哪冒了來的,剛纔怎麼沒看到?
“哦,那你慢走。”梅香雪松開扶她的手。
梅香雪看着羅素約遠去,道:“黎師兄,你魅力無邊啊,那小姑娘才十二三歲,就想勾引你了。”
“休得胡說。”黎若瀾皺眉道。
“我那胡說了。”梅香雪把手搭在黎若瀾的肩上,學着羅素約嬌滴滴的口氣,“黎先生,我的腳剛踩着石頭扭傷了,疼得厲害,你能扶我一把……”
“好了,梅師妹,不要再說了。”黎若瀾打斷她的話,雖說羅素約行爲不端,但做爲她的先生,他還是得維護一下學子的名聲。
“不說就不說。”梅香雪撇嘴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黎若瀾問道。
“我來找小師妹的,說起來,師兄,你得好好感謝我,要不是我今天來找小師妹,恰巧遇上,我和小師妹就多了一個不怎麼樣的師嫂了。”梅香雪一副慶幸表情。
“不會的,我不會扶她。”黎若瀾苦笑,見過一次鬼,他還不怕黑嗎?
“真的?”梅香雪不信。
“真的。”黎若瀾肯定地道。他不喜歡這種心計深,又裝模作樣的女子。
“那就好,我就不用擔心你犯錯了。”梅香雪誇張地大喘了口氣,如釋重負。
“後天小師妹就會去雅筑館了,有什麼事,不能等兩天再說?”黎若瀾問道。
“很重要的事,必須得馬上說,你別問了,趕緊帶我去找小師妹。”梅香雪拖着他走。
“錯了,是那邊。”黎若瀾雖然不太相信梅香雪有什麼重要的事,但還是把梅香雪帶去找姚心蘿。
梅香雪的事的確不重要,她只是向姚心蘿打聽孔意秋去哪了。姚心蘿如實相告,卻沒想這膽大包天的姑娘拖着半車的吃食,去軍營找孔意秋,孔意秋沒找到,她被當成了細作。
“我不是奸細,我是來找人的,我來找孔意秋。我是大虞人,我認得你們的大鬍子將軍,我還認得昭和縣主。”梅香雪的武功是不錯,可架不住對方人多,她又不能下殺招,就被人用網子給罩住,綁得結結實實。
“這京都誰不認識我們李將軍,誰不認識昭和縣主。”留守兵營的副將卓遇樓嗤笑道。
“我我我是昭和縣主的丫鬟,我是奉縣主之命,給孔,給表少爺送吃的來的。表少爺一向挑食,縣主怕他吃不慣兵營的東西,才讓我送點好的來給表少爺的,特意送麼多來,也是想請大夥一起嚐嚐的。大人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車裡除了吃的,就沒別的東西了。”梅香雪開始還說得結結巴巴的,越說越流暢,似乎真是姚心蘿派她來送吃食的。
卓遇樓摸着下巴不說話,那輛馬車早就裡裡外外搜了一遍,上面的確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那些吃食,也讓軍醫看過了,沒有下毒,但是他就是覺得這丫頭沒說實話。
“大人,要不你把我家表少爺叫來,他認識我的。”梅香雪着急地道。
卓遇樓繼續摸下巴,孔意秋那小子隨李將軍出去操練了,不在兵營,他上那把那小子叫來,辨識這丫頭的身份。
“大人,要不我寫封信,你送去國公府給我家小,我家縣主好不好?”梅香雪提議道。
“你識字?”卓遇樓驚訝地問道。
“我們縣主身邊的人都識字。”梅香雪道。
“來人,備紙筆。”卓遇樓揚聲道。沒法子,只能請昭和縣主來一趟了。這丫頭細皮嫩肉的,不好用刑逼問,而且萬一這丫頭真是昭和縣主的丫鬟,那可就大大得罪了昭和縣主。
梅香雪的求救信寫得簡單,“縣主,我是香雪,我奉您之命,來給表少爺送吃的,被……”
“我姓卓。”卓遇樓道。
梅香雪繼續寫下去,“被卓大人當成奸細給扣住了,縣主,您快來救香雪。”
寫完,梅香雪拿起吹了吹墨汁,雙手交給卓遇樓。卓遇樓看字寫得不是太好,但意思表達清楚,疊好,塞進信封粘實,讓親兵立刻進城,送去國公府。
這兵營駐地離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從兵營到城門口,大約需要一個半時辰。梅香雪到兵營時,是未時初,折騰這麼一會,親兵出營已是申時正。
快馬加鞭,沒到一個半時辰,這親兵就站在了國公府門外,他正要上前去叫門,就聽到清脆的響鈴聲,回頭一看,是帶着國公府標識的馬車。
親兵就走了過去,自報家門,“卑職是新河軍李將軍麾下小兵劉虎,受卓將軍之命,來給昭和縣主傳信,不知馬車坐得是哪位大人?”
“信在哪裡?”車上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黎若瀾翻身下馬,走了過來。
劉虎沒見過姚家兄弟,但是姚家兄弟在京都的名頭挺響的,大致的年齡是知道的,拱了拱手,“卑職見過姚二爺。”
黎若瀾沒有糾正他的錯誤,“劉爺不必多禮,你可以把信交給我。”
劉虎從懷裡掏出那封信,雙手遞給黎若瀾。黎若瀾確定那信就是普通的信,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夾在裡面,就敲了敲車門。
車門拉開了些許,冬林把信接了進去。劉虎側目看去,只看到繡着蓮花的裙子,接合剛纔的聲音,劉虎知道,他或許是遇到了正主,車上坐着的就是昭和縣主,他的運氣太好了。
姚心蘿看完信,愣了愣,怎麼都沒想到梅香雪會去兵營找孔意秋,還打着她的名號去給孔意秋送吃的。
“師兄,我們只怕得出城一趟。”姚心蘿把信遞了出去。
黎若瀾接信一看,頓時就沉了臉色,梅師妹太愛胡鬧,得給她點教訓,省得日後闖出更大的禍。黎若瀾把信遞迴姚心蘿,道:“天色不早,不方便出城,明天再去。”
“師兄,放着師姐在兵營過夜不妥。”姚心蘿顧忌着梅香雪的名聲。
“縣主過去也是不妥的。”呂一飛走了過來道。雖說能去兵營的只有三種女人,一是聖上指派的人,一是將領的親眷,再就是紅帳裡妓子,不過姚心蘿是縣主,她要去趟兵營,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現在已經是戌時初刻,無法做到當天去當天回,她在留宿兵營,那就大大的不合適了。
姚心蘿也知道不妥,可不能放任不管。
“縣主,不如讓卑職走一趟。”呂一飛主動請纓。
姚心蘿想了下,這到是可行的法子,淡笑道:“有勞呂大哥了。”
呂一飛點了兩個人和黎若瀾一起,跟着劉虎出城去新軍兵營。他們還在路上,李恆和孔意秋回來了兵營。
聽說有女子獨闖兵營,這女子還是爲孔意秋而來,並帶了半車的吃食。孔意秋跟在李恆後面,往關押梅香雪的帳篷走去,小聲嘀咕道:“難道是那個惡婆娘?”
李恆不是多事的人,側目看了他一眼,沒有追問。
“還真是你這個惡婆娘啊!”孔意秋看着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梅香雪,眼睛都瞪圓,“你跑到這裡幹什麼?”
“我奉縣主之命,來給你送吃食的。”梅香雪當着卓遇樓的面,不能改詞,延續先前的謊話。
“你撒謊。”孔意秋拆穿她,“小表妹纔不會做這種事,就算要送東西來給我,也會打發男丁來,怎麼可能讓你來?”
卓遇樓猛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李恆是認識梅香雪的,淡定地擡手示意卓遇樓坐下。
梅香雪委屈地嘟着嘴,道:“我不是有意要撒謊,是這位卓大人說我是奸細,你和大鬍子將軍又不在,我總不能冤冤枉枉的被砍了腦袋吧,只好拿姑娘當藉口了。卓大人還是不信我,我只好寫信回去求救了。”
一直沒開口的李恆插嘴問道:“你寫信給昭和縣主了?”
“是的。”梅香雪仰起腦袋,“姑娘一定會來救我的。”
李恆摸了摸鬍子,他知道梅香雪並不是姚心蘿的婢女,而是她的師姐,他很期待能在兵營裡見到姚心蘿。他也不管孔意秋和梅香雪攀扯了,去沐浴更衣了,剛去操練回來,一身的灰塵,滿頭的汗,姚心蘿愛乾淨,他不能薰着她。
李恆的期待註定是要落空的,姚心蘿沒有來,看到黎若瀾,打了聲招呼,就回主帳去了,讓卓遇樓去招呼他們。
雖然昭和縣主沒來,但有鳳庭衛的呂一飛作證,梅香雪洗脫掉了細作的嫌疑。時辰不早,趕到城門口,也進不了城,不過他們也沒有留在兵營,而是去周邊的一個小村子,找農家借宿。
黎若瀾沒跟梅香雪說一句話,把她帶回城,交到董若塵手上,也沒多說什麼,“師父、師孃,兵營重地,擅入者死。小師妹只是縣主,她不是神仙。”
董若塵聽出黎若瀾對梅香雪的不滿,她同樣很火大,這丫頭實在是膽大到令人心驚的地步,連兵營都敢闖,簡直是無法無天,於是對梅香雪的處罰,前所未有的嚴厲。
與此同時,姚心蘿在福壽宮裡陪羅太后打牌,另外兩個陪打的人是三皇子秦曉雲和跟着秦曉雲一起進宮的羅素約。
姚心蘿對羅素約跟秦曉雲走近,雖感到有點意外,但沒有過多在意,摸了張牌進來放好,將不要的牌丟出去,“三萬。”
“碰。”羅素約坐在她對面喊道。
姚心蘿看了眼羅素約面前的攤開的牌,這是羅素約第三次碰她的牌,依照牌局規矩,這盤不管是誰胡牌,都由她出銀子。打了有半個多時辰的牌,羅素約隔一兩盤,就會碰她三次牌,然後羅素約就會胡一盤大牌,讓她輸好多銀子。
這點銀子,姚心蘿輸得起,但是她有種羅素約在針對她的感覺,小臉繃得緊緊的。羅太后左右看了看,暗歎了口氣,當年她該阻止囡囡與羅素約結交的,這樣囡囡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我胡了。”羅素約把牌推倒,“是步步高。”
冬林給完輸掉的銀花生,錢匣子裡就剩一顆銀花生了。姚心蘿噘着嘴,“皇祖母,我輸光了,我不玩了啦。”
羅太后看了眼錢匣,笑道:“不許耍賴,皇祖母還沒玩盡興,接着玩。”
“可我沒有銀花生了。”姚心蘿攤開手道。
“就知道你這丫頭在打什麼主意。”羅太后笑,“夢惜,去給囡囡拿匣銀花生來。”
“那要是又輸光了怎麼辦?”姚心蘿問道。
“輸了就輸了,囡囡是不是忘記皇祖母說過得話了?”羅太后笑問道。
“沒忘,玩是爲了取樂,輸贏不重要。”姚心蘿道。
“今天心兒的手氣實在是不太好,不但包了這麼盤,還一盤都沒胡。”羅素約笑道。
“沒事沒事,一會縣主喝了這碗湯,手氣就會變好的。”丹姑領着小宮女端來了,熬好的桂圓豬髓魚頭湯。
“丹嬤嬤最好了,謝謝丹嬤嬤。”姚心蘿笑盈盈地道。
喝了湯,姚心蘿的手氣並沒好轉,一匣子的銀花生又沒了,她一家輸三家,贏得最多的是羅素約。
打完牌,已是午時初,羅太后卻沒有留秦曉雲和羅素約用午膳,打發她們離開,還賞了羅素約兩匣子銀花生。羅素約看着銀花生,臉色白了白,今天試探的結果,很讓她失望,羅太后就是一個親疏不分的老糊塗。討羅太后看來是不行了,她得另想法子。
“囡囡,知道皇祖母爲什麼要賞她銀花生嗎?”羅太后正顏問道。
姚心蘿點了點頭,“囡囡謝謝皇祖母對囡囡的維護。”
“囡囡以後還會繼續和她來往嗎?”羅太后問道。
姚心蘿想了想,老實地道:“表面上會,但不會像以前那樣好了,而且也不打算幫她說話。”
“囡囡要幫她說什麼話?”羅太后問道。
“皇祖母不要問了啦。”姚心蘿嬌聲道。
羅太后試探地問道:“囡囡可是想爲她跟七皇子說項?”
姚心蘿抿了下脣,點點頭,“但我現在不想說了,我不和她好了,纔不要幫她說話呢。皇祖母,我這麼做,是不是太小氣了?”
“傻囡囡。”羅太后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你這不叫小氣,這叫恩怨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