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不是斷案的地方,姚敦臻讓他們依次進了城,到旁邊的茶樓,要了壺茶,慢慢聽雙方說情況。
守城門的人不是死的,實情如何,不會任由萬春郡君胡說八道。萬春郡君在外面,或許算是個人物,但到京都來,那就不夠看了。
與萬春郡君起爭執的那個胖子,有幾分眼力,又聽到姚敦臻說樑國公是他父親,就知這也是位貴公子,那個蠻女未必討得到便宜,他就不多嘴了,悄悄的退了一步。
可萬春郡君蠻橫慣了,跳起來,指着姚敦臻罵道:“混帳東西,本郡君乃是皇族,庶民理當給本郡君讓路,他們不懂規矩,本郡君是在教他們規矩,你不但不嚴懲他們,還敢指責本郡君,實在是可惡之極。老爺罷了這狗官的職。”
邱守俛到是想罷掉姚敦臻官,可他也要有那本事才行,他雖惱怒姚敦臻不尊他爲姑父,但也知姚敦臻身份貴重,他現在得罪不起,訕笑道:“娘子,這位是樑國公世子爺。”
萬春郡君能得慶王的寵愛,還是有幾分腦子的,也知道邱守俛與姚家的關係,更知道姚敦臻是京都府丞,哪還敢再說囂張的話,縮着身子,往邱守俛身後躲。可她長得牛高馬大的,身材適中,比她矮一個頭的邱守俛可擋不住她。
姚敦臻不會與愚婦計較,看着那個胖子問道:“足下貴姓?”
胖子諂笑道:“大人客氣,免貴,小姓孫。”
能稱得上皇親的,只有承恩伯、永恩伯和懷恩伯,就算是這三家的姻親,也不能自稱皇親,不過馬嬪得寵時,馬家曾囂張得自稱皇親。
姚敦臻目光微閃,問道:“不知貴府有哪位在宮中伺候?”
孫胖子呵呵笑了笑,道:“小人的長女,蒙聖上寵愛,如今身懷龍裔,特召我們進京相見。”
宮裡嬪妃名姓,姚敦臻不知道,但宮中夏才人有孕的事,他是知道的,一個小小才人家,就敢自稱皇親,看來這必然又會成爲另一個馬家。
縮在一旁裝鵪鶉的萬春郡君忍不住出言嘲諷,“不過是六品才人,就敢稱皇親,真是馬不知臉長,海水不知斗量。”
姚敦臻脣角微微翹了翹,這話罵得不錯。
孫胖子尷尬地搓着手,他走南闖北做生意,京城地界貴人多的道理他懂,一路上都交待家人要謹言慎行,奈何次子和小舅子不省心,一個不肯相讓,一個胡亂叫囂。出了事,這兩個躲到旁邊不吭聲,讓他硬着頭皮來應付這個大人。
一點小事鬧成這樣,他們也不嫌耽誤事。認真說起來,錯得人是搶道的萬春郡君,但孫胖子一家口出狂言,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也就沒必要非斷個是非曲直。
姚敦臻不偏不倚,各打五十,“郡君,庶民讓道,讓得是加急文書,不是什麼人的道,都必須讓的。郡君此舉實屬擾民,論律當入獄三日,罰金一千。”
“老爺,我不坐牢。”萬春郡君用力地抓住了邱守俛的肩膀。
邱守俛是文弱書生,被她這一抓,痛直抽抽,“娘子鬆手,娘子鬆手,痛煞爲夫了。”
萬春郡君鬆了手,着急地問道:“老爺,你沒事吧?”
“尚好,尚好。”邱守俛勉強笑道。
姚敦臻輕咳兩聲,道:“萬春郡君,本官念你初犯,無須入獄,罰銀一千,明日交到府衙。”
一千銀子對萬春郡君不算什麼,翻了個白眼,“不就是罰銀子嘛,本郡君有得是。”
姚敦臻轉而對孫胖子道:“孫老爺,皇親二字,非爾等可自稱的,攀附皇室,論律當入獄十日,罰金三千。”
“小人知錯,求大人輕饒。”孫胖子跪下磕頭,闖了禍的兩人,也跟着跪下。
萬春郡君自覺已脫身,又囂張起來,大聲道:“不能輕饒,皇室豈是……”
“萬春郡君,本官在判案,你休得多言,若再咆哮,判你藐視朝廷命官,從重責罰。”姚敦臻打斷她的話道。
萬春郡君嘟了嘟,滿臉都是不服氣。
孫胖子還在求饒,他是又悔又恨,他就不該心軟把兩個蠢貨帶到京都來,這城門還沒進,福還沒享,就要大禍臨頭了。
“本官念爾等初犯,牢暫且不必坐,罰銀三千,於明日交付到府衙。”姚敦臻嚴肅地道。
“小的知道了,小的明日一定將罰銀如數交付。”孫胖子磕頭道。
這件小事,以罰銀四千結案。姚敦臻交了差事,回家去了。夕食後,和姚敦臸、姚敦臹,一起去找了老國公和姚訓錚。
“祖父、父親,伏擊七皇子的人,極有可能是十皇子的人。”姚敦臻壓低聲音道。
老國公目光一凜,“好大的膽子。”
蕭濰派人動手的事,李恆和蕭瀧的人或許都難以查到,但瞞不住一直監視他的姚家人。也因爲樑國公府在暗中一直阻撓,蕭源和蕭濰的勢力發展,纔會十分的緩慢。
“祖父,這事可否透露給李恆知曉?”姚敦臻問道。
老國公沉吟片刻,道:“小四,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孫兒一定辦妥。”姚敦臹笑道。
“祖父,孫兒還查到一件事,那個八皇子狼子野心,他想要謀娶妹妹,孫兒擔心他會不擇手段。”姚敦臻對這件事更生氣。
“咚咚”老國公和姚訓錚如出一轍地用手捶桌子。
姚敦臸冷哼一聲,鄙夷地道:“混帳東西,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姚敦臹表情略有點古怪,張張嘴,欲言又止,還是把李恆也覬覦他妹妹的事,隱瞞了下來。
“小二,加強你妹妹的護衛,絕不能讓他陰謀得逞。”老國公沉聲道。
“孫兒知道。”姚敦臸領命道。
商量完對付八皇子的事,姚敦臻道:“祖父,父親,今日回城時,我遇到了邱守俛,他與夏才人的生父起了衝突。”
“盯梢的人可知他落腳之處?”老國公這話問的是姚訓錚。
“他住在長夏門道化巷。”姚訓錚道。
“可知哪是誰的宅子?”老國公接着問道。
“暫時還沒查到。”姚訓錚道。
一日後,這宅子的主人就查到了,是鄂國公夫人甘氏名下的一個宅子。邱守俛投靠了鄂國公一事,不言而喻。
邱守俛安頓好之後,於二月初六,攜帶萬春郡君來樑國公府,拜見老國公和祝氏。
姚訓錚和韓氏也在拙院等着,看着那高大的跟男人似的萬春郡君,一向淡定的韓氏還是沒能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邱守俛給老國公和祝氏行了跪拜禮,又與姚訓錚夫婦互行禮問安,在椅子上坐下。姚訓錚笑問道:“妹婿是何時進京的?怎麼也不知會一聲,我們也好去城門迎上一迎。”
邱守俛目帶埋怨地掃了萬春郡君一眼,要不是這個女人在城門口與人爭吵,他何至於遇到姚敦臻?不過他早已想好應對之詞,笑笑道:“初一傍晚進的城,因跟同鄉說好了,也就沒過來打擾岳父岳母和大哥大嫂了。那日我在城門口遇到了大侄子,他回家沒跟的一個大哥提及此事?”
“說了,還說了你落腳之處,是在長夏門道化巷。不知道守俛何時與鄂國公夫人做了同鄉?”姚訓錚直接把話挑明,讓他別以爲旁人都是傻子。
“大哥誤會了,那宅子先前是鄂國公夫人的,不過我的同鄉前不久,從鄂國公夫人手中買了下來。”邱守俛強作辯解。
“原來如此。”姚訓錚似笑非笑地道。
“老大,你二妹已不在了,守俛續娶萬春郡君,慶王也是他的岳家。慶王與鄂國公交好,慶王託鄂國公照顧一下他的女兒女婿,也是人之常情。”老國公看似在幫邱守挽打圓場,實則在嘲諷。
邱守俛還沒說話,萬春郡君得意地搶先道:“我父王最疼本郡君了,是看不得本郡君受委屈的,老爺的官,做得好,可是上面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壓着我家老爺……”
“娘子,休要多言。”邱守俛打斷她的話,壓着他十幾年不能升官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老國公。
“我又沒說錯,爲什麼又不讓我說話?”萬春郡君不樂意地噘嘴問道。
“妹婿,郡君這性子好,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見外。”韓氏插嘴道。
萬春郡君看着韓氏,認真地道:“大嫂,我是不會跟你見外的,你還記得三年多前,我隨我父王進京來,別人說我五大三粗的,愚昧無知,是縣主娃娃幫我說的話。大嫂,我這人恩怨分明的,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裡可明白了。”
萬春郡君是慶王的長女,容貌酷似生母,頗得慶王的喜愛,可是這世上的人,不都是慶王那種審美,她又是庶出,慶王妃明裡暗裡,還是打壓她的,也就養成了極度自卑又極度自傲的敏感性子,蠻橫不講理,是她用來掩飾她這種性子的。
這時,邱恬予過來了,一一給在座的長輩們行禮。
“這兩年來,勞煩岳父岳母、大哥大嫂照顧小女,如今虎成已在京中爲官,又繼娶了妻子,若是岳父岳母、大哥大嫂同意,虎成想接小女來身邊,親自照看。”邱守俛欠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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