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珠昏睡的時間不長,在姚心蘿和韓嘉縹睡醒之後,她也醒了。許玉珠坐起來,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姚心蘿。
姚心蘿淡定地與她對視,脣邊噙着抹淺笑,態度平和從容。
“許玉珠,你別沒事找事,亂髮瘋啊。”韓嘉縹警惕地盯着許玉珠。
許玉珠轉眸看着韓嘉縹,道:“韓嘉縹,我們打小就認識,相處有十幾年了,你和她不過相處了幾個月,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都不瞭解,你就這麼維護她。”
韓嘉縹勾勾脣角,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你懂嗎?”
許玉珠冷哼一聲,抱起軟枕,倒在錦墊上,沒再說話。韓嘉縹撇了撇嘴,掏出繩子,“心姐姐,我們來挑花繩。”
兩人玩兩人的,許玉珠安靜地靠坐在那兒,神情變化來變化去,不知道在想什麼。到了傍晚,進了城到客棧投宿。許玉珠看到了李恆,微微垂首,抿脣淺笑,斜斜地拋了個媚眼過去。
姚心蘿還在車上沒看到,李恆視而不見,面容冷峻,一直注意許玉珠,怕她又吵鬧的韓三舅見狀,頓時面黑如鍋底,忍不住腹誹了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行人住進客棧,天氣炎熱,趕了一天的路,風塵僕僕,喜潔的女眷們不着急吃夕食,都先沐浴。
韓三舅則去找李恆聊天,兩個都是他的外甥女,他不願任何一個出事。
姚心蘿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冬林拿着帕子爲她擦拭頭髮。冬樹提着食盒進來了,“姑娘,三舅太太吩咐大家都在房裡用,不用下去了。”
這正合姚心蘿的心意,在房裡用過夕食,姚心蘿讓冬樹找了本遊記來看,沒看幾頁,有人敲響了房門。
冬桔打開了門,看許玉珠一個人站在外面,問道:“許表姑娘過來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找心表妹的,我有話跟她說。”許玉珠道。
“冬桔,讓許表姑娘進來。”姚心蘿很好奇許玉珠要跟她說什麼。
冬桔讓開了路,等許玉珠進來,準備把門關上,就聽許玉珠道:“心表妹,我想單獨跟你說話。”
“珠表姐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她們都是貼身伺候我的,是我信得過的人,沒有什麼事需要隱瞞她們的。”姚心蘿雖不覺得許玉珠有能力傷害她,但宮中嬤嬤教過她防範之術中,就有不與居心不良者獨處這一條。
許玉珠臉色微變,沉聲問道:“你真不肯把她們屏退出去嗎?”
“珠表姐若是當着她們的面不願說,那就不必說了,冬桔,送客。”姚心蘿低頭翻了一頁書。
“你!”許玉珠站了起來,怒目瞪着姚心蘿。
姚心蘿神色自若,看也不看許玉珠。
許玉珠深吸了口氣,在榻上再次坐下,看着姚心蘿,問道:“心妹妹,我們是嫡親的姨表姐妹,對不對?”
“對。”姚心蘿放下書,看着許玉珠。
“可是因爲我們的母親所嫁之人不同,讓我們身份地位,如雲泥之別。”許玉珠不得不承認姚心蘿要比她高貴。
涉及到韓父韓母當年許親的事,姚心蘿不好接話,再者她也不知道這兩門親事其中的內情,她也接不上話。
“你是高高在上的縣主,我只是一個商戶之女,你想嫁給什麼樣的人都可以,但是我不行,李恆是我唯一的機會。心表妹,你把他讓給我吧,你別和我爭好不好?”許玉珠伸手想要抓住姚心蘿的手,但姚心蘿避開了,她只能雙手互握。
當日李恆來韓家時,她得知他是三品將軍,她就動了心思。以許家的家世,她知道攀附不上他,但她是韓家的外孫女,李恆是韓唐氏的姨孫,有這層關係,就大有可爲。
姚心蘿斂去脣邊的淺笑,皺眉道:“珠表姐請慎言。”她們雖不是嫡親姐妹,但是姨表姊妹爭夫,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說話不喜歡遮摭掩掩,有什麼說什麼,就一句話,你與不與我相爭?”許玉珠認定姚心蘿是阻攔她大好前程的人。
姚心蘿看着她,覺得她腦子不清楚,好心地提醒她道:“珠表姐,你知不知道李恆是定遠侯府的嫡長房唯一的嫡子,是皇后娘娘的外甥?”
大虞有寒門出身的文臣武將,他們的妻子中不乏商戶女、農家女,但出身勳貴世家的兒郎,幾乎娶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嫡妻,就是繼室,挑得也是官家女。除非有那貪財好色、家族有衰敗之相的,會自降門楣,求娶富商之女,或農戶之女。
“我知道他是定遠侯府的公子,皇后娘娘是他的姨母,但是你母親都能嫁到樑國公府去,我也能嫁去定遠侯府。”許玉珠微擡起了下巴,驕傲地道。
冬林等人聽她提及主母,都沉了臉色,冬桔更是走到了許玉珠身邊,摩拳擦掌,大有姚心蘿一發話,她就提人甩出去的意思。
姚心蘿不打算與許玉珠討論,韓氏可以嫁去樑國公府,她是否就可以嫁進定遠侯府,淡淡地道:“你想嫁給他,該去定遠侯府找能作他主的長輩,而不是找我說這些話。”
“我怕你在背後搞鬼。”許玉珠直接道。
姚心蘿嗤笑一聲,“你放心,我不會,只是你覺得你真有辦法讓李恆娶你?”
“當然,只要你不跟我爭,我就有法子,讓他娶我。”許玉珠信心十足地道。
姚心蘿笑了,她不知道許玉珠哪來得自信,不是她不瞧許玉珠,而是許玉珠無論是容貌、品行、家世、才藝都無一可取,李恆憑什麼放着京中一堆貴女不要,娶她爲妻呢?
“你笑什麼?”許玉珠不悅地問道。
“人貴自知。”姚心蘿淡笑道。
“我就家世不如你,其他我哪點比你差。”許玉珠挺了挺胸,她聽過那些婆子說過的野話,知道男人表面不顯,內心就喜歡像她這種豐滿的,姚心蘿就臉蛋好看。
姚心蘿看着許玉珠胸上高高的起伏,挑了挑眉,若論這個,她的確比不過,她是勻稱形的,沒有這麼誇張。
“姚,心表妹,你說過你不會搞鬼的,你最好說話算數。”許玉珠瞪着姚心蘿道。
“我說話算數。”姚心蘿點頭道。她想看看李恆如何應對,李恆的家世和容貌,肯定會招蜂引蝶,身邊會有很多女人。她知道女子不該有妒忌之心,可是她想像和父母、兄嫂一樣,只有彼此。
李恆若是來者不拒,如李愉一般,納許多許多的妾,她就不要他了。想法剛一冒出來,失落就席捲而至。姚心蘿垂下了眼瞼,掩藏住眸底淡淡的傷意,她不用再考慮了,不用再矜持,她承認她喜歡李恆。在今天看到颳了鬍子,站在她面的李恆,她就知道,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她的木子哥哥,但願……
但願他不會讓她失望。
許玉珠沒注意到姚心蘿神情變化,站起身道:“你等着吧,我一定會讓李恆娶我的。”
姚心蘿擡眸看着她,脣角微抿。許玉珠挺着胸,氣勢如虹地走了。姚心蘿拿過遊記,繼續翻看,只是許久了,還在那一頁上。
冬林幾個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全不在書上,亥時初,倒來了漱口洗臉水,好聲哄着她上牀睡覺。
第二日,結了賬,離開客棧繼續上路。
姚心蘿躲在馬車上不下去,韓嘉縹就留在馬車上陪她,許玉珠沒被昨天的驚馬嚇着,非要騎馬,韓三太太是怎麼勸都勸不住,只得隨她去了,好在她不敢再騎大馬,騎着她的矮腳馬。
韓三太太安撫地拍拍氣得七竅生煙的韓三舅,道:“你就彆氣了,過兩天回到家裡,他們見不着面就好了。”
“你昨兒就沒好好說說她?”韓三舅問道。
“怎麼沒好好說?該說得我都說了,可她不聽,我也沒法子,又不是我自個的閨女,罵不得打不得。”韓三太太翻着白眼道。
“四妹妹到底是怎麼教女兒的?”韓三舅氣憤地捶了捶小木桌。
韓三太太往後一靠,不搭理他了。韓三舅想想還是不放心,撩開窗簾,探頭往後看。看了一會,他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許玉珠想靠近李恆,也李恆說話,李恆身邊的人卻攔着她。李恆想要靠近馬車,跟姚心蘿說話,呂一飛等人又攔着他。
“你悠着點,別一不小心從車裡翻出去,摔斷你的老胳膊老腿。”韓三太太在他身後,涼颼颼地道。
韓三舅又看了一會,坐回了韓三太太身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韓三太太斜他一眼,問道:“咋啦?”
“看來李家小子是專程來找心兒的。”韓三舅道。
“就這個,還用看。”韓三太太撇嘴,“心兒長得好,又乖巧懂事,怎麼可能不遭人惦記?李家小子有眼光。哎,要是老六沒娶妻就好了。要說起來,李家小子挺不錯的,配心兒差強人意。”
“你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在這裡瞎說什麼。”韓三舅瞪她道。
幾十年夫妻了,都瞭解彼此的性情,韓三太太也不惱,笑道:“我不懂,你說給我聽,我就懂了。”
韓三舅摸了摸鬍子,道:“位高權重,文臣武將,你自個去想。”
韓三太太目光轉了轉,沒有追問,歪在錦墊,若有所思。